《雁鸯记》桐郦

1、远上敖山

　　不知不觉中，堂雁已年满八岁，稚嫩的脸庞有些许英气。

　　娘亲腹中胎儿已满八月即将临盆。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

　　其实堂雁倒不是很介意男女。母亲似乎也不介意孩子的性别，只是期盼着这个小家伙能乖一点。毕竟堂雁和她哥哥小时候可都顽皮的不得了。

　　这天皇家演武场热闹非凡，皇帝将亲率百官观看演武。

　　堂雁哭闹着要随父王前去。镇南王自是不允。一个小孩儿还是个姑娘家，去那种大老爷们儿云集的地方，成何体统！

　　“去也不是不行。”母妃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旁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

　　堂雁看到了母妃就是看到了希望。她知道母妃一定向着自己。

　　果不其然，母妃劝道：“上次那个李尚书家的，还有程御史家的小姐不也跟着去了吗？这次演武也没有多正式。让她跟在你旁边，就全当去长长见识了。再说，我大燕民风开放，不似前朝女子那般，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妻子现在怀着孕，镇南王也不好和她对着来。只不情愿的说了句：“就你惯着她。早晚纵得她无法无天！”

　　无奈之下，镇南王只能答应。

　　堂雁激动的原地蹦跶起来。要不是母妃现在不方便，堂雁真想一下子扑到母妃身上，对着母妃的脸亲上一口。

　　堂雁收拾好后，就和父王，哥哥一同出了王府大门。

　　门外，马车，一干随从侍卫都已就位。

　　父王单独一辆马车，堂雁和哥哥慕容峰坐另一辆。

　　上了马车，慕容峰笑着打趣道：“呦！斗争成功了？挺厉害啊！”

　　堂雁瞟了慕容峰一眼，“你还说，你也不帮我说话。”

　　“我的话能好使？”

　　堂雁一脸奸笑的点点头，“也是，话好不好使也得看对谁。对父王是不管用。但……”

　　慕容峰一看堂雁这表情，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问：“但什么？”

　　“但那些世家小姐姐们，可都恨不得拿你的话当圣旨！”

　　“你个死丫头，欠收拾了吧！”说罢，抬手就要向堂雁挥去。不过还是老样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堂雁抬起胳膊，挡住哥哥“怒气一击”，讨好笑道：“别生气嘛！我这是夸你呢！我哥艳福不浅！”

　　慕容峰一脸无奈，“慕容堂雁，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啊！说起话来没羞没臊，以后谁敢娶你？”

　　“不娶我就跟你过呗！”

　　慕容峰用十分嫌弃的语气说着十分恭敬的话：“多谢郡主厚爱，在下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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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俩在马车上的谈话，车外随行的贴身丫鬟可是听的一字不落。边听边用帕子遮住嘴，掩面而笑。

　　到演武场，下了马车，参演的将士们已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呦，参见镇南王，王爷近来可好？”只见五六人一群前来寒暄。

　　“一切都好，多谢挂念啊，哈哈哈，快请！”

　　堂雁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这种话语。一如既往地跟在父王和哥哥身后，同官场中这些所谓的叔伯打着招呼。

　　“皇上驾到！”

　　众人立即俯首帖耳。“参见陛下”皇上出场那自然是格外威仪。有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堂雁也不是第一次见皇上。准确来说，时常能见到。但无论见多少次，帝王之威不减，自己内心的敬畏不减。特别是此情此景下，更是威严无限。一时间，堂雁在书中读过的那些歌颂天子的诗文扑脑而来。

　　“众卿平身！”

　　皇上的目光看向镇南王，示意可以开始了。这眼光自然而然的瞥见了站在镇南王身边的堂雁。随即笑道：“贵府千金也来了！正好看看你父王是怎么统帅三军的！”

　　堂雁欠身行礼，恭敬道：“臣女遵旨！”

　　“好，演习开始！”

　　皇上一声令下，擂鼓声响彻方圆几百里，气势磅礴。将士们在擂台上意气风发，台下众人摇旗呐喊。

　　堂雁心中也激情澎湃。中原武功博大精深，练至高境界，飞花枝叶亦可伤人。从小她就看着父王舞刀弄枪，征战沙场，本就对武功颇感兴趣的她如今更加向往。

　　阳光斜照进演武场。堂雁的哥哥，镇南王府的大公子，慕容峰身着银色盔甲，手持长枪，上了演武台。眼神坚定，面容冷峻。

　　慕容峰有着“京城第一公子”的美名。当然，不仅仅因为他貌比潘安，出身高贵。更重要的是他有内涵。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大家都赞其“武能上马打胜仗，文能室内解天下”。除此之外，弹琴，诗书，下棋，马球，捶丸……好像能想到的，就没有他不会的。

　　如此良人，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郎？

　　京城有不少才貌双全的公子哥。但慕容峰和他们不同。他不似那些大才子，只会吟诗作赋。慕容峰言谈风雅有趣。和他搭话的姑娘，总是能被逗得掩面而笑。

　　慕容峰在世家小姐心里是“神仙哥”一般的存在。她们爱恋慕容峰，自然连带着巴结堂雁。有什么好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都时不时往堂雁面前送。即使堂雁从不感兴趣。

　　今日到场的京城名门贵女们，有九成，甚至全部都是为慕容峰而来。她们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端坐在高台。凝神注视着“京城第一公子”。

　　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慕容峰的一招一式，真是说不出的气宇轩昂，道不尽的勃勃英姿。

　　父王武艺高强，曾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哥哥也是自小习武。堂雁曾多次向父王提出自己想学些功夫。但都被拒绝了。

　　看着哥哥在擂台上耍枪，别提多羡慕了。堂雁噘着嘴，摆弄手边的四个茶杯。把它们一会儿摞起来，一会儿又摆一排。都是一个父王，一个母妃生的。哥哥在台上风光无限，堂雁却只能坐在这摆弄茶杯。

　　台下坐着的这些贵女姐姐们，可全然不似堂雁这般心不在焉。她们的眼睛恨不得长在慕容峰身上。都巴不得堂雁有朝一日能叫她们一声“嫂嫂”。

　　都是将门之子，凭什么哥哥可以习武，自己却不能！就因为哥哥是男子，自己是女子？这确实是合适的理由，但不是堂雁能接受的理由。

　　演武结束后，堂雁再一次迫不及待要求习武。习武？不出所料父王还是回绝了。毕竟女孩子家就应该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别天马行空的乱想。堂雁觉得父王怎么如此古板！

　　刚到王府，家丁便来通报，高尚书之女前来拜访。

　　堂雁顿时面露喜色，“雪馨来了，父王我先过去了。”

　　“去吧，让厨房做点好菜，好好招待。”

　　“好！”

　　两姐妹一见面便拥抱在了一起，闲聊了一会，雪馨说她姐姐玉杰嫁到将军府后婆婆待她很不好，玉杰姐过得很艰难。

　　婆婆强势，但玉杰姐那夫婿偏偏是个软性子，在母亲面前不敢忤逆一句。他作为丈夫，不替自己夫人撑腰，害的高玉杰只能天天受窝囊气。

　　堂雁想到玉杰姐之前在家便是规规矩矩的闺阁小姐，每天绣花，弹琴什么的。一个本本分分的大家闺秀，嫁人后竟如此遭遇。不由得同情起来。

　　同情别人，也该居安思危，想想自己。堂雁从不想当什么大家闺秀。她想当侠客，江湖大侠。凭着一身功夫闯遍天下，行侠仗义。

　　堂雁兴致勃勃的和高雪馨讲述自己的“大侠计划”。

　　高雪馨越听越惊，瞪大眼睛望着堂雁，不可置信道：“堂雁，你是话本看多了吧！”

　　“我是看话本，但……但话本里的也能成真啊！只要我习武，练成一身好本领，我当然可以去行侠仗义啊！你想啊！刷刷刷！对贼人一顿拳打脚踢，多过瘾啊！”

　　堂雁越说越激动，开始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

　　高雪馨看的一愣一愣，回过神来，还不忘捧场。边呱呱鼓掌，边大声叫好。

　　捧完场，高雪馨还是言归正传，道：“堂雁，你是将门之女，习武也可以。不过……是真的下定决心还是一时兴起？习武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雪馨用手拄着脑袋，看向堂雁。

　　堂雁喝下一口茶，望着窗外，“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这时，丫鬟轻轻叩门，“小姐，开饭了！”

　　“好了，你也别想了，咱们先吃饭吧！”

　　说罢，雪馨便拉着堂雁的手走出了房门。

　　饭桌上，说笑间，镇南王妃突然肚子不适，怕是要生了。

　　“快，叫大夫，叫稳婆，快！”王爷慌张的叫着。

　　生产时，望着稳婆端出的一盆盆血水，全家人急的原地打转，不知怎么办才好。父王急的满头大汗。只求菩萨保佑，一切顺利。

　　经过一番血战，终于迎来了一阵婴儿的哭泣。

　　母亲为王府诞下了女儿，父王为其取名为慕容雪雁。听起来这雪雁便是自由翱翔的，比这堂中之雁可活的自在多了。

　　晚上堂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不愿像一般的女子那样，更不想步玉杰姐的后尘。她害怕，恐惧，害怕成为下一个高玉杰。她想学一些实际的本事，去仗剑天涯，走马高歌，不必过得小心翼翼，委屈憋闷。

　　显然堂雁这些想法太天真了。也不是她想去仗剑江湖就能去的。

　　在妹妹降生，阖府同庆之时，堂雁却满脑子想着如何说服父王。

　　习武之人都是从小就开始了。自己现在已经八岁了，要是再晚可就难以练成了。堂雁也十分着急。

　　在几番尝试未行后堂雁决定离家出走，自行到敖山学艺。

　　一日清晨，堂雁先是找了个借口，打发走门口的侍卫。随后扮成小丫鬟，离开了生活八年多的王府。

　　出了王府，堂雁内心松了一口气，开始畅想未来成为武林高手的自己。

　　几个时辰后，丫鬟拿着堂雁留下的书信，慌慌张张的来报。跑的太着急，丫鬟进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镇南王看到堂雁留下的书信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看他的表情真是怒发冲冠啊。

　　小厮问：“王爷，要不要全城搜捕？”

　　“不行，大张旗鼓的搜全城都会知道，到时候名节不保！说不定还会闹到皇上那去。”镇南王呼呼的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暴起。

　　刚生产完的王妃，脸色苍白，仍拖着身子走过来，用微弱的声音说“王爷，要不就遂了她的愿，让她到敖山道人那去拜师学艺吧！毕竟也是将门之女啊！”相比于王爷的古板严肃，王妃倒是更开明。

　　“这个孽障……”

　　还没等王爷骂完，王妃便抢先叫小厮吩咐：“锦绣，马上书信一封，告知敖山道长，郡主即将到达，望其悉心照料，镇南王府感激不尽。”

　　说罢，丫鬟小厮们便赶紧去拟信，准备飞鸽传书。

　　镇南王指着王妃骂道：“还有你，慈母多败儿！”

　　说完，气的拂袖而去。

　　前往敖山路途遥远。镇南王世子慕容峰接到消息后，立即吩咐手下，发现郡主后暗中保护，务必确保安全到达。

　　对堂雁来说这是她“大侠梦”的起点。虽然前路荆棘密布，但她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沿途可真是风景如画啊！这大好山河可比京城里的假山假水强太多了。

　　夜晚，月光皎洁，堂雁走到小溪边，月光照射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流水撞击石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一幅月下景观图啊。堂雁一边听着水流声，一边畅想着未来。

　　正当堂雁望着溪水想象时，她仿佛听见丛中有细细沙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