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爱情》莫南迁

1、山林

　　卡车经过一片荒芜的山林，秦昂被颠簸得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爬起来，惊恐地望向车窗外陌生的环境，眼泪啪嗒啪嗒落下。
　　外面传来男人的叫.骂声：“小兔崽子哭个屁？！再哭老子把你舌头拔下来喂狗!”
　　男人嗓音浑厚嘶哑，震慑力十足。
　　卡车里的小孩这下全部安静下来，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他们都是从大城市里拐卖来的孩子，离开了父母，面对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凶神恶煞的男人，心里承受能力弱的小孩直接晕了过去。
　　秦昂攥紧小拳头，眼泪无声的落下，他死咬着嘴唇，用脏兮兮地衣袖抹了把鼻涕。
　　这个人贩子竟然敢拐.卖他？！
　　秦昂不甘心的跺了跺车厢，破旧不堪的卡车一路颠簸，他差点没吐出来。
　　车厢里黑漆漆，秦昂走到门口，他伸出胳膊试图打开门，可是外面已经被锁住，根本踹不开。
　　他急得想骂人，身后突然传来男孩镇静的声音：“你打不开它，外面已经上锁了。”
　　秦昂扭头去看，说话的小男孩盘腿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秦昂看不清他的脸，他冷哼一声，不服气的吼回去：“那怎么办！我们不能被他带回去！”
　　他这一吼，车厢里的其他小孩也开始低声哭起来。紧张压抑的氛围蔓延开来，遍布整个角落。
　　秦昂只有九岁，终究是个小孩。看到别的小孩掉泪，他忍不住又哭起来。
　　角落里的小男孩不再说话，直到大卡车停在一处村子里，车厢的锁被打开，秦昂死死盯着门口，见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一股脑冲了出去，撞到了开锁的男人，两条腿快速地向村子外跑去。
　　结果后衣领被重重扯住，秦昂下意识逮住男人的手张口，刚咬上去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他整个人摔在地上，左脸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男人眼里满是怒气，他提起秦昂的衣服，拿起立在墙上的木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揍。秦昂被按着肩膀不能动，两条腿乱蹬，试图反抗男人，男人朝村子里围观的人喊了一声方言，立刻有一个老头冲上来，压住秦昂的双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秦昂流着眼泪不断挣扎，他被男人揍得一动不动，嘴角渗出鲜血，嗓子喊得沙哑：“我要报.警！我要把你们送进监|狱！一群人.贩子杀|人犯！”
　　他的话激怒了男人，男人朝他小腿踹了几脚，秦昂大声喊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腿疼得快要断了。
　　男人拎起他的领子朝一堆傻眼的孩子一扔，秦昂在冰凉的土地上滚了几圈。
　　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他们吓得纷纷往后推，惧怕的看着男人。
　　男人眼神凶恶，朝他们吼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们谁也别想着逃出去，这里离你们的家很远，你爹娘一辈子也找不到你！谁要敢不听话，我就打死你！听见没有？”
　　孩子们已经被吓傻了，他们簇成一团，呆愣愣地看着男人，只敢一个劲儿的点头。
　　他们不敢不听话，不然就像躺在地上的小男孩一样，被打得满脸鲜血。
　　秦昂趴在地上，他鼻尖全是泥土，他听见男人的声音，仿佛刺穿了他的耳膜，他想说话，他爬起来，可怎么也起不来。
　　秦昂艰难的睁开眼，他的视野是鲜红色，眼睛火辣辣得疼。那是他的血。
　　他要被打死了！他要死了！他才九岁就要死了！
　　秦昂咬紧牙关，试图往前爬，他听到孩子们害怕的叫喊。他们不敢反抗，也不敢救他。
　　秦昂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他想爸爸妈妈了，他想回家……
　　视野里突然多出一双破旧的鞋子，男孩脏兮兮的裤脚沾着泥土，站着一动不动。他不像其他小孩一样见秦昂爬起来惊恐的往后躲。秦昂伸手抓住他的裤脚，掌心的鲜血抹在了男孩的裤脚。
　　男孩没有移开脚步，他蹲下身，任由秦昂拽着他。
　　秦昂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一张好看的脸，他似乎对秦昂说了一句话，秦昂还没听清，头一栽晕了过去。

　　秦昂昏迷的第五天醒来，他睁开眼看到雾气腾腾的白雾在头顶弥漫，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他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正在做饭。秦昂光着脚下床，脚掌接触地板的瞬间，他闷哼一声，直直跪了下去。
　　女人听见动静，赶忙放下手里的勺子，朝秦昂跑过来。秦昂跪在地上，惊鄂地看着自己的左腿，眼里瞬间蓄满了眼泪。
　　“哎呦哎呦，你个小子这么不小心！妈妈伏你起来。”女人说着去拉秦昂的胳膊。
　　秦昂听到女人的话脸色大变，他甩开女人油腻腻的手，大声说：“你不是我妈妈！滚！别碰我！”
　　女人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我不是你娘谁是？你已经卖给我了，赶紧起来别在地上坐着！”
　　……什么？
　　他被卖了？
　　秦昂“哇”一声哭出来，他身上还穿着来村子时的衣服，上面沾着泥土和他的血，抹在脸蛋上脏兮兮的。
　　“别抹了！”女人拍开他的手，说：“你的腿打伤了动不得。我一会给你洗澡换身衣服！”
　　“不要。”秦昂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哭声堪比唢呐，“我要回家！你不是我妈！”
　　女人拿他没辙，没好气地将衣服扔到木床上，又走到灶台前烧饭，说：“孩子，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啊。我花大价钱把你买下来，以后我就是你娘，你爹还没回来你别哭了，不然他得揍你！”
　　秦昂恨恨地抹了把眼泪：“你们就是人.贩子！我要警.察抓你们！”
　　女人不为所动，她把生大米下进锅里，说：“随你怎么说，在这里不乖乖听话就没有饭吃！”

　　晚黑的时候，秦昂自己拖着一条不能动的腿，给自己接了一通水洗澡。那女人吃了饭就不再管他，任由他用冷水洗澡。
　　好在是夏天，水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秦昂躺在木桶里把自己洗干净，又换上了女人留给他的衣服。
　　秦昂穿着掉色严重的蓝色短袖和大裤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蓝蓝的天空，忍不住掉眼泪。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找到他啊，他快坚持不住了。他不想待在这里，连饭都吃不着只能饿着肚子。
　　秦昂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己，他抹干净眼泪，慢吞吞走到屋里，掀开锅盖，里面只有一个发霉的馒头和咸菜。
　　秦昂肚子咕咕叫，这里没有零食，他只能吃这些填饱肚子。
　　秦昂张嘴咬了一口，馒头硬得差点硌掉他的门牙！
　　秦昂流着眼泪吃咸菜，发霉的馒头被他啃了大半个。他越吃越委屈，眼泪伴着硬掉渣的馒头被他吞进肚子里。
　　他好想回去吃冰淇淋啊……
　　嘎吱———
　　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秦昂警惕地扭头看向门口，手里的馒头随时准备扔出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秦昂看着他的脸愣住了，小男孩正是来村子那一天，唯一没有不害怕的人。
　　秦昂自认为和他建立了深厚逢友谊，他含着眼泪把馒头和咸菜扔掉，看到小男孩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他走到他面前，说：“你也被卖到这里了？”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好像不太想搭理，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错开秦昂走进屋里。
　　秦昂正沉浸在找到同伴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孩不冷不热的态度。
　　男孩坐在木凳上，兜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张嘴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咽下去。
　　秦昂扔掉他手里的馒头，冲他伸出手：“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逃出去！”
　　男孩无视他，重新捡起来丢在地上的馒头也不管上面沾着泥土，就往嘴里送。
　　秦昂见男孩不搭理他，皱着眉说：“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喂，我再在跟你说话，我们要离开——”
　　“能安静一点吗？”男孩冷冷打断他。
　　秦昂一怔，有些不爽地说：“你什么意思啊？”
　　男孩目光扫过他，眼神冰冷嘲弄，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
　　他沉声：“你以为你能逃出去？白日做梦。”
　　“你！”秦昂被怼得说不出话，他气鼓鼓掐着腰，对男孩说：“我一定要逃出去证明给你看！到时候你别哭着来求我。”
　　男孩不屑地冷哼，扭过头不搭理他。
　　秦昂瞪他一眼，拖着腿离开屋子。
　　不知好歹。
　　亏他还想和他交朋友，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