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佛鹤

3、顾问

　　风从紧张的空气里呼啸而过，方玉缩在池入竹身后和精英三队的队长面面相觑。
　　方玉顶着精英三队队长的死亡凝视，刚往前就走一步，就听见一直沉默一旁的仙长开口了。
　　他说：“他们是谁？”
　　方玉探出去的半只脚悬在半空，听到这话又缩了回去。
　　他指着一排人老老实实地介绍到：“最前面的是精英三队的队长，他后面是精英三队，左边是灵异所的人……”
　　介绍到一半，方玉顿了顿，似乎在想要怎么介绍灵异所的人。
　　听到灵异所三字，池入竹眼底情绪不明。
　　方玉：“灵异所一般是自己接案件出行的，可以结伴也可以单独出任务。”
　　明白了，高度自由组织。
　　方玉见池入竹明白，转过去朝精英三队的方向呼喊：“自己人！！”
　　精英三队队长是认识方玉的，他将信将疑地示意身后的队员放下枪支，又朝方玉做了个上前的手势。
　　方玉又去看池入竹，视线落到他腕间铁链上时，方玉忍不住说：“仙长，我觉得您应该把这锁链去掉，不然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你可能是禁地里关着的魔头。”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池入竹慢吞吞哦了一声，像是不经意般在漆黑锁链上轻点两下。
　　方玉眼睁睁瞧着一直困在仙长手上的锁链眨眼就化作了灰烬。
　　一个没忍住，他问：“仙长，既然这锁链可以去掉，那您为什么一直戴着它呢？”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池入竹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太好。
　　具体哪里不太好……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微妙的变化，方玉只觉得周边的温度变得更低了，阴寒似乎想往人骨头里钻。
　　池入竹目光没落到实处，他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才回答方玉的问题：“现在才可以。”
　　可以干嘛？方玉眨着眼看着池入竹走向精英三队的地方，才反应过来仙长说的是锁链。
　　池入竹越过还呆在原地的方玉，冲精英三队的队长做了一个古时的长揖。
　　精英三队队长明显愣了一下，他没见过此类礼法，只晓得扶起对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无措。
　　池入竹：“在下是这禁地的守山人，因魔头千年前横行不慎被其关押，今方得解脱。此次让诸位的同伴多多受害，是在下之过。”
　　如果忽略他一身的破烂长袍，以目前的一言一行来说，若放在古时，一定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
　　三队队长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池入竹，像是想揪出点端倪来。
　　可一句话，既点名了他的身份，又对刚刚的锁链道出解释。
　　三队队长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三队队长是个脑子耿直的，每次他想从池入竹嘴里套话，都会被对方反套回去。一来二去，三队队长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被对方骗了去，而他自己……除了知道对方叫池入竹、被囚困过、是守山人，再无其他。
　　偏偏池入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神态从容淡定，看不出一点是骗人的人的模样。不光是三队队长，就连方玉，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池入竹后退半步隐在树荫下，这里巨木丛生，挡住了大部分太阳。他就站在阴处，微微蹙眉理弄着自己的身上的衣袍。
　　“您……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三队队长说，手已经忍不住地想去触碰扳机。
　　只要这个人，有一丁点儿的反抗，自己一定会狠狠摁下扳机的。三队队长想。
　　方玉隔着半米的距离站在一边，等着树荫底下那个人的反应。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从禁地里走出来的仙长过去应当是住在寒冷的高山上的，因为对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的味道。
　　可树荫底下的那个人并没有反抗，他只是理好自己的长衣，让自己看上去尽量没那么狼狈、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干净一些。
　　也不知道这位仙长曾经是个怎样的人物，方玉暗想。
　　但他没敢上去问。不知为何，他对这位仙长有一种莫名的敬重感。
　　就好像……自己曾认识对方，和对方很熟，熟到住在同一片地方，但又不太熟，因为自己将对方视作兄长，所以言语里都夹杂着一丝尊敬。
　　可自己怎么会认识对方呢？方玉小声咕哝一句，忙不迭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甩掉。
　　又是一阵凉风，池入竹确定这身破布烂衫是理也理不好的后，木着一张脸从树荫底下走出来问：“岑所长……来了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三队队长足足愣了几秒才哦了一声，说：“岑所长在所里待命呢，一旦情况不受控制他就赶过来。”
　　池入竹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另外两个人也没动。
　　方玉不明所以，他先是抬眼瞅了瞅仙长，又瞅了瞅抿紧唇的三队队长。一个没忍住，他说：“你们为什么都不动啊？”
　　池入竹朝他看去，话却不是说给他听的：“你为什么不带路？”
　　偏偏方玉说话不带脑子，他下意识说：“不是尚队要我们走一趟吗？”
　　两人目光落到尚队身上，尚队……尚队僵着一张脸心里默默把方玉骂了八百遍，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跟我来吧。”
　　尚队领着他们坐上返途的车，半路对上自己手下欲言又止的脸，尚队摆摆手，示意放行。
　　他累了，这祖宗就该留给灵异所那帮老怪物调查。
　　……
　　车从林中小道使过，出了禁地，外面的气温明显升了不止一个度，方玉连忙关下车窗把车内空调打开。
　　刚做完这一切，就对上仙长略含好奇的目光。
　　差点忘了，这位是千年前的老古董。方玉兀自抹了把汗，一一给对方介绍。
　　“仙长，这是……”但他刚打了个头，池入竹就抬手示意他闭嘴。
　　方玉眨了两下眼，看见仙长毫无警惕心地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
　　尚队车开的很快，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只花了四十分钟，半路他给领导发去消息，问人安排在哪。
　　领导：肯定是交接给岑所长啊。你到时候直接开车去灵异所，我给老岑发个消息，让他到时候接人。
　　尚队：好。
　　但等他把车停在灵异所门口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和他车上载着的未知人物。
　　尚队：……
　　方玉犹犹豫豫地凑近池入竹，刚打算开口叫醒对方，就见本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双眼看着自己。
　　方玉吓得跌回座位上，不停地拍着胸脯喘气说：“仙长你没睡啊？”
　　池入竹没回话，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目光打在方玉身上，又从方玉身上移动到车把手上。
　　方玉一下便看懂了他的意思，咔哒一声，他打开车门率先下车，随后恭恭敬敬地站在车门一边对等着下车的人说了一声“请”。
　　带路的尚队还在不断连击发问自家领导，一转头看见未知人物冷着一张脸站在他车前。
　　“稍等一下……”尚队说，“我给上级发个消息。”
　　尚队：所长，我到了，岑所长呢？
　　领导：我现在给老岑打个电话。
　　尚队：……
　　他抽空往禁地里带出来的未知人物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站在烈阳底下，许是很久没见太阳的缘故，阳光撒上去，衬得他格外苍白，像周身度了一层冰。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他好像只是在发呆出神，也好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尚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灵异所大门口走出来一个人。
　　明明是正热的天，那人偏偏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袖衬衫，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冬雪的冷冽感。
　　他脚步走的缓而轻，传到池入竹耳内却异常明显，他掀起眼皮，懒懒散散地投去视线，看到来人面容后，倏然愣住。
　　“陛下……”风里，池入竹的轻声呢喃被吹散。
　　那人长着一张与陛下别无二致的脸，在阳光下就那么直直闯入池入竹眼中。
　　他闭了闭眸，长长的睫毛掩下他眼底的情绪，他在空中轻嗅两下，总觉得差点什么。
　　池入竹垂着眸沉思，压根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
　　阳光照射下，岑间一团长长的影子笼罩了池入竹，方玉觑了眼岑间，偷偷拉了拉池入竹的袖摆，小声提醒说：“仙长，岑所长来了。”
　　池入竹收回思绪。
　　岑间打量着隔壁所所长口中重点强调的未知人物，未知人物生得好看，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
　　岑间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准备收回去时却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
　　这位未知人物貌似没有一点警惕心，岑间想，都这会了还在发呆出神。
　　“你好。”他朝尚队点点头，余光上下扫过一旁的池入竹，“我是交接人员，岑间。”
　　“你、你好。”尚队一个劲儿地点头，见对方没有握手的意思，讪讪笑了两下，把伸到一半的手指向池入竹，“这位是交接对象。”
　　池入竹掀了掀眼皮，不知道他们谈论了什么，但配合地嗯了一声。
　　岑间再次扫了他一眼，给面前的未知人物定下初始印象签——呆呆愣愣喜欢出神发呆。
　　“先让他在我身边当顾问吧。”岑间说，见尚队欲言又止，问道：“还是上级有其他安排？”
　　“……没有。”尚队摸了摸鼻子，心说您是不是太敷衍了。
　　但他不敢说，这位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自己家所长都有些怵他。
　　“那我就先走了。”尚队小幅度挥了挥手，火速离开，原地只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方玉尴尬地扣着手说：“那我先走了……？”
　　池入竹和岑间同时转头看向他，一个眼里写着不然呢，另一个却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仙长？还有事吗？”方玉说。
　　池入竹：“你在这任职吗？”
　　方玉摇摇头：“我跟尚队一个所的。”
　　池入竹：“为什么不调任到这里？”
　　他指的是灵异所，但方玉却惊慌失措地晃起脑袋，一个劲的说不：“仙长，我胆小！！先走了。”
　　他怕再待下去自己就真被调职到灵异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