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断楼》昀里兀里

78、第 78 章

　　宫中，御书房

　　徐公公弯着腰，对坐在案桌前发呆的楚徽轻声道：“殿下，四皇子已经进宫门了，一炷香就能到御书房。”

　　楚徽闻言，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示意徐公公退下。

　　徐公公躬身退至一旁，垂首静立，等待楚徽的吩咐。

　　楚徽的目光落在御案上的一份奏折上，那是刑部尚书呈上来的，关于五皇子死因的调查报告。

　　奏折上说，五皇子是确实是死于刺杀，一刀致命，

　　楚徽揉了揉眉心，五皇子死因牵扯太多，尸体运回来后，又正值胡岭边塞的胜战，

　　再加上不论是三皇子，还说五皇子，都是偷跑去的胡岭边塞，全然没有顾及他楚徽这个父皇的面子，

　　如今并没有对外宣告五皇子薨殁，

　　“老三……”楚徽喃喃自语道，眼中闪过一抹怀疑之色。

　　三皇子楚沅显和五皇子楚碚一向不和，明争暗斗不断，这事儿在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徐安。”楚徽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奴才在。”徐公公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老三如今在何处？”楚徽问道。

　　“回殿下，三皇子如今还被您禁足在三皇子府，倒是德贵妃娘娘私下偷偷出宫去看过几次。”徐公公恭敬地回答道。

　　楚徽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对徐公公道：“老三和老五是有内斗，但要说老三对老五下死手，确实不……说到底啊，都是想着，念着朕身下坐着的这位子啊，”

　　说到底啊，都是他楚徽的儿子，骨肉相残这种事情，他心里也不好受啊。

　　“这老四，也不简单啊……”楚徽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个儿子。

　　徐公公闻言，心中一惊，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更加恭敬地低下了头。

　　“四皇子到——”

　　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楚徽微眯着眼，挥手示意徐公公让曲烬进来，

　　曲烬一身玄色长袍，步伐稳健，走进御书房，对着楚徽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楚徽的目光在曲烬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在胡岭边塞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儿臣领旨尽职” 曲烬语气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嗯，” 楚徽微微点头，眼底带起几分满意，清了清嗓子，问道：“说说吧，胡岭边塞战况如何？酷勒得何在？”

　　“回父皇，儿臣不辱使命，已成功击退古岭部落，酷勒得也被……” 曲烬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也被儿臣暗中派人押送回了隅阳城，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儿臣府上。”

　　楚徽听闻此言，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他抚掌笑道：“好！做得好！你这次立了大功，朕定会好好赏你！”

　　楚徽本就多疑，这次派曲烬去胡岭边塞，未尝没有试探之意，如今听闻曲烬竟将酷勒得扣押下来做了人质，顿感满意。

　　曲烬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谢父皇。”

　　曲烬将胡岭边塞的战况简单汇报了一遍，言语间没有丝毫夸大其词，却也掩盖了几个皇子和酷勒得古岭族的暗中交易，

　　楚徽听得连连点头，和他派去打听的人汇报的基本一致

　　“好了，你刚回来，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楚徽摆了摆手，示意曲烬退下。

　　“是。” 曲烬躬身行礼，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御书房大门的那一刻，楚徽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莫名的压迫感：“等等。”

　　曲烬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父皇还有何吩咐？”

　　楚徽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五弟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曲烬微微皱眉，他知道楚徽指的是五皇子楚碚遇刺身亡一事，最终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儿臣不知，当时儿臣正在古岭族营地附近，并不清楚五弟遇刺的详细情况。”

　　“是吗？” 楚徽语气意味深长，“那槐里呢？他可有和你说些什么？”

　　曲烬心中一凛，他知道楚徽这是在试探他与槐里，

　　槐里出现在了五皇子遇刺的落霞寺，并且还并不算洗清了‘嫌疑’，至少在曲烬看来，楚徽的认知里，槐里的嫌疑，一定程度上，比三皇子更大。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父皇说笑了，槐里体弱，当时正巧身体不适，一直留在营地养病，儿臣当时还留了人照看槐里，如何能知道五弟遇刺的经过？”

　　“哦？是吗？” 楚徽似笑非笑地看着曲烬，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朕怎么听说，槐里在五皇子遇刺后，又直接去找你了呢？”

　　曲烬呼吸一滞，他没想到楚徽竟然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楚徽会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地提起。

　　他沉默了片刻，正要开口解释，却听楚徽继续说道：“老四，你老实告诉朕，你为何会孤身一人去了古岭族的营地，又为何，被滞留在边境的一个村落里，”

　　楚徽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曲烬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楚徽那双充满审视和探究的眼睛，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徽对他的行程了解的比他想到的还要多，

　　有预料过，楚徽必然在军队中安插了眼线，只是没想到，这眼线，是给他贴身安的，还貌似不少

　　自己的行踪竟然会被监视得如此仔细，细致到连他在哪个村落待过都一清二楚。

　　曲烬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曲烬不确定楚徽知道多少，但直觉告诉曲烬，楚徽想从他口中知道的，是他那旧疾的事情，

　　曲烬不想将自己有旧疾的事情和楚徽放在明面上谈，他来大楚的目的之一，就是从楚徽这里拿到能治好他旧疾的药，

　　若是将旧疾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谈，一是等同于将自己的弱点放在了楚徽的面前，另外一点，是曲烬担心会引起楚徽对他的身份怀疑，

　　“父皇说笑了，”曲烬抬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儿臣怎么听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他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儿臣此番去往古岭，不过是想要速战速决，好早日凯旋而归。”

　　“哦？”楚徽挑眉，语气意味深长，“那你可真是胆识过人，竟敢孤身犯险，深入敌营。”

　　“说来惭愧，”他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儿臣最初的确是有些莽撞了。儿臣想着，若是能生擒酷勒得，便可将其作为要挟古岭部落的筹码，如此一来，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平息这场战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于是，儿臣便乔装打扮，潜入了古岭部落的营地。谁知，竟在抓捕酷勒得时，被他暗算，身受重伤。”

　　“哦？竟有此事？”楚徽故作惊讶，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曲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徽的神色，心中暗自冷笑。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楚徽会相信他这番说辞。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让楚徽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楚，为了他这个‘父皇’。

　　“当时情况危急，儿臣身负重伤，无法返回军营，”曲烬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幸好，被路过的村民所救，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那酷勒得呢？”楚徽追问道。

　　“酷勒得带伤逃走，后来槐里担心儿臣的安危，便孤身一人出来寻找，我们在那个村子里相遇，之后……”曲烬故意顿了顿，观察着楚徽的神色。

　　“之后如何？”楚徽果然追问。

　　“之后，儿臣便将计就计，利用酷勒得想要逃跑的心理，以及儿臣对胡岭边塞地势的熟悉，”曲烬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设下埋伏，一举将古岭部落的军队包围，最终取得了胜利。”

　　楚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曲烬的话。御书房内一片寂静，气氛却莫名压抑。

　　“如此说来，你这次能拿下酷勒得，也是多亏了对胡岭边塞地势的了解啊，”楚徽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听不出喜怒。

　　曲烬心中一凛，他知道，楚徽这是又在想试探他些什么，

　　他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寒光，“是父皇决策果断。”

　　楚徽听了曲烬的话，面色缓和了几分，视线落在面前桌案的玉玺上，眼神微闪，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

　　“随朕走走吧，”楚徽说完，便起身向御书房外走去。

　　曲烬微微颔首，跟在楚徽身后，亦步亦趋，心中却暗自揣测着楚徽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