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的决心》观繁星

3、心惊

　　游天地往后一躲，整个人窜出沙发，然后咚的一下掉在地板上。
　　摔了个头昏目眩眼冒金星。

　　他脑中瞬间闪过一连串残破片段。

　　有一只凉凉的的手摸他的脸。
　　姐姐的身影。
　　姐姐的声音。
　　陌生的声音。
　　蹭着他脸颊的软软的头发。
　　女孩脖子的弧度和气味。

　　游天地满心茫然，又惊又怒，厉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姐姐？”

　　元珍珠愣住：“蛤？”

　　游天地坐在地板上，一团混乱的脑袋勉强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环顾四周，继续质问：“这里是哪里？”
　　扫视之间，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衬衫扣子开了三四颗，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他羞愤地抓起毛巾被捂住胸口，质问的声音越发大分贝：“你想对我做什么？！”

　　元珍珠：……
　　淡定。淡定。
　　不要和一个生病且撞到脑子的姐宝男计较。
　　尤其是，他撞到脑子这件事，某种角度来看，一定程度上，是我导致的。

　　元珍珠几步走到餐桌旁，揭开砂锅的盖子，甜甜笑道：“你肚子饿不饿？来喝点绿豆汤吧？”

　　游天地张口就要拒绝。
　　但是肚子里强烈的饥饿感和绿豆汤的甜香气味混在一起，让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生生打了个转，重新咽回肚子里。

　　他走到桌边坐下。
　　看着女孩把砂锅推倒他面前。
　　砂锅里有一个勺子。
　　他看看女孩，又看看砂锅，又看看女孩，又看看砂锅。

　　元珍珠直接发问：“你看啥呢？”

　　游天地：“碗呢？”

　　元珍珠：“就从锅里吃啊。一共也没多少，你能吃完吧？”

　　游天地：“能是能……那也得用碗吧？”

　　元珍珠：“我不想多洗一个碗。”
　　呵呵，明明住在垃圾堆里，还装模作样的，在我这儿装起讲究来了。

　　游天地语塞。
　　他垂下眼去，捏起勺子。

　　绿豆汤还有一丝淡淡温度。
　　游天地大口大口灌下去，空虚的胃很快变得充盈又妥帖。

　　他放下勺子，满足得发起呆来。

　　元珍珠：“你胃还痛不痛？”

　　游天地：“啊？”
　　“哦，哦。不痛了。谢谢你的绿豆汤。”

　　元珍珠：“你经常胃痛吗？”

　　游天地：“偶尔会痛。没事的，一般痛一会儿就过去了。”

　　元珍珠点点头，继续问：“你头痛不痛？”

　　游天地：“嗯？不痛啊。”

　　元珍珠直接伸手，戳了一下对方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

　　游天地立刻发出一声凄惨的“嗷！”

　　元珍珠收回手指，面不改色撒谎道：“你喝醉以后在家摔了一跤，撞到头了。”

　　游天地龇牙咧嘴等着脑门上那一阵痛过去。
　　然后他试探着轻轻碰触那个大包：“皮外伤而已。没事。”
　　他皱起眉头，疑惑道：“你怎么进我家的？”
　　他抬起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女孩，再次发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元珍珠没回答，只是再次确认：“真没事？”

　　游天地点头。

　　元珍珠放心地笑了。
　　“走，我送你回家。”
　　说完，她脚步轻盈往门口而去。

　　游天地跟着她出了门，然后震惊地看到：自家的大门就在咫尺之外。
　　字面意义的咫尺，三十厘米。

　　元珍珠变魔术般变出一串钥匙，在游天地面前晃了晃，然后塞进他手里。
　　她拍拍手：“好了，快回家吧。”

　　游天地：……
　　他茫然迟缓地开锁，开门。

　　元珍珠趴在自家门上，突然忍不住出声：“你……”

　　游天地顿住，回头。

　　元珍珠话音犹豫：“喝酒……你也悠着点儿。”
　　“上瘾了就糟了。”
　　“你还这么年轻呢。”

　　她尴尬地挥挥手：“害！当我多管闲事好了，你随便听听，不用在意！”
　　说完，她瞬间退回门内，猪肝红的防盗门也哐啷一声锁上。

　　游天地：……

　　他进门，落锁，静静站在黑暗中。

　　我也不是为了开心才喝酒的啊。
　　我也不想喝的。
　　可是人生在世，没有谁能随心所欲吧。

　　啊……对了，电卡还是没充钱。

　　游天地摸黑找出电卡，下楼去便利店充钱。

　　走出单元没多远，花园里凉亭里一个胖胖阿姨就发现他，远远打起招呼来：“嗳！小游！小游！”

　　阿姨虽胖却灵活，一溜烟跑到游天地面前。
　　她神秘兮兮凑近了，问道：“傍晚的时候，我看到有个人从你邻居家阳台爬到你家阳台，然后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还是个年轻女孩呢！”
　　“怎么回事呀？”

　　阿姨眼里闪着耀眼的八卦光芒：“是不是小偷？要不要我帮你报警啊？”

　　游天地：“不用了！”
　　他脑筋急转：“那是我朋友，呃，不，同学，我钥匙落在家里了，她帮我爬进去拿钥匙。”

　　阿姨露出看破的神情：“哦～～～是这样啊。”
　　她以手捂嘴嘻嘻笑道：“小伙子没有绅士风度啊。怎么能让女生帮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有事男人要自己上知道吗？你这么长的腿不是摆看的。”

　　游天地连连点头落荒而逃。

　　从阳台爬过去？
　　怎么回事？
　　她不是有我家钥匙吗？

　　估计是从我口袋里掏出来的。总之，她确实有我家钥匙。
　　为什么要从阳台爬过去？

　　游天地眉头紧锁，细细回忆。

　　啊……对了。
　　有人，粗鲁地拖着我的脚，把我拖进屋子里。
　　我以为那是梦，但不是的，那是现实。
　　是那个女人把我拖进去的。

　　对！
　　我的头，就是那个时候撞在门框上的！
　　那个女人，竟然骗我，说是我自己摔的？
　　啊啊啊啊啊该死的骗子！

　　游天地忍不住碰了一下太阳穴上的大包，激烈的痛感让他恨不得立刻跑回六楼和那个女人当面对质。
　　但是他忍住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继续回忆。

　　她把我拖进屋子里，然后就走了。
　　关上门离开了。

　　然后过了好久，她才再次回来，把我……

　　游天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把我背回了自己家？

　　……朦胧中似乎有人背着自己。

　　我以为那是梦，结果，也是真的？

　　她把我拖进屋子，回了自己家。
　　然后，因为不放心我，冒险从阳台爬进来。
　　因为之前不小心撞到了我的头，所以小心翼翼把我背回自己家。

　　游天地站在马路边上，呆住了。

　　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地步？

　　*

　　第二天早晨六点，游天地准时醒来。
　　他简单洗漱，套上速干T恤，穿上气垫鞋，准备出门跑步。
　　临出门时，他突然心中一动，几步跑回卧室，打开卧室门。

　　阳台长久不用，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从栏杆边缘，到推拉门，是一串赤脚留下的小脚印。
　　单程的。

　　游天地呆了呆。

　　……她真的是从这里爬进来的。

　　亲眼目睹证据，和听人转述，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走到栏杆边，看了一眼隔壁阳台。
　　他的目光在两个阳台之间来回移动。

　　这时候，他才明白，胖胖阿姨说“你这么长的腿不是摆看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距离，他尽力撇开腿横跨，可能勉强够得到。
　　如果是邻居那个女孩，估计得跳一下。

　　在六楼的高空……跳？

　　她好大的胆子。
　　不要命了？

　　隔壁阳台咔啦一响，推拉门打开，那个女孩出来了。

　　她嘴里叼着牙刷，带着卷的头发乱糟糟扎在头顶，一身旧T恤和老头短裤，步履轻盈跳了出来，在栏杆边尽情地伸了个懒腰。

　　她的身形……好迷你。

　　那一边，元珍珠深吸了一口早晨的清冷空气，心满意足，开始刷牙。
　　嗯？视野角落里有个什么东西？
　　她转头一望，吓得牙刷差点掉下来。

　　是隔壁的帅哥。

　　隔着两个阳台之间的距离，游天地目光沉沉：“你昨天……是从这里爬过来的？”

　　元珍珠挠挠头，拿不准眼下的气氛，犹豫道：“是……是的？”

　　游天地：“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过来的？”

　　元珍珠走到墙边，指尖抠住墙壁的裂缝，嘴里解释道：“手嘛，就这样扶一下。然后，稍微跳一下。就过去了。”

　　游天地：“这么高，你不怕摔下去？”

　　元珍珠笑道：“不怕呢！我这人胆子大得很。不过我也不是没脑子莽，我做事都是有把握的。”
　　她挥了一下手：“你不要担心我哈！”

　　游天地没说话。

　　元珍珠心想，真丢脸啊，说什么不要担心我，听着好自作多情。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咬住牙刷，默默退回室内。

　　游天地呆呆站在阳台上，脑子里响起很久以前姐姐说过的话。
　　是九岁那年，姐姐开始教自己无保护攀岩的时候说的。

　　“比起技巧，更重要的是大胆。”
　　“一旦开始害怕，就完了。”
　　“就再也无法前进了。”

　　“但是也要心细哦！”
　　“胆大心细，这才是登山家该有的素质！”

　　停止！
　　不要再想了！

　　游天地躬下腰，抱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