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在海上摸鱼不是很正常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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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着眼前深度计上的度数，我与艇员们一同默默祈祷数值变大的速度更快一点。
所有不需要在战斗岗位上的艇员都已在几个呼吸间迅速冲入了艇首鱼/雷舱以加速潜艇下潜速度，但谁也不能保证，我们真的可以在深水炸弹落下前下潜到绝对安全的深度。
潜艇的整个舱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英军驱逐舰声呐波动撞击艇壳发出的恐怖声音在回响。
“嗡……嗡……嗡……”
拜托拜托不要发现我……虽然刚才的无线电波动肯定被察觉到了但万一……
好吧，看来没有那种“万一”的幸运。
水听员表情凝重地比了个手势——我心里的碎碎念停下，立刻意识到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他听到了潜艇上方螺旋桨的声音，这就证明驱逐舰真的发现并决定攻击U-297，那么接下来很可能——
“轰！！！”
右上方发出一声巨响，潜艇随之颤抖着狠狠一弹，而后四周不断响起爆炸声，本就因为今日风浪汹涌而在海中飘摇的潜艇顿时失去控制，像被孩童手滑拍歪了的皮球一样跳动着下沉。
隔壁舱顶悬挂的灯泡撞上床铺边缘，“砰”地落下一地碎玻璃，同碗碟“噼里啪啦”滑落的碎片混到一块。我和指挥室里的其他艇员死死抓住身边的管道与支撑，以防自己因被颠簸潜艇甩得撞上锐器而头破血流。
眼前仪器上的指针也疯狂摇摆，深度计上的数值顷刻跌到了90米，却还在持续下降，让人产生不妙的预感。
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四十秒后，颠簸终于停止，但谁也没有在此时说话——我们都知道，这很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
“长官！中等深度深水炸弹投放完毕！”
“我知道了。”詹姆斯·哈特向对方颔首，雨水顺着他的雨衣落到甲板，“关注水面状况，今天的天气太差了，U艇的油迹可能难以发现。”
“是！”
因深水炸弹爆炸而溅起的巨浪已然消失，但起伏的波浪仍卷着雨水，晃动着这艘吨位不大的舰船。詹姆斯·哈特扶着船舷处的栏杆，紧张又沉静地等待着这次投放的结果。
他必须消灭或牵制住尽可能多的敌人，为护航运输队争取更多时间，直到空中支援到来。
可是……
他感受着雨滴砸在帽子上的不适，微微皱起了眉：
头顶那颜色越发黑暗一大团的乌云中闪着的时有时无的光亮，很显然是闪电——在这样的天气执行任务对飞机本身和飞行员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空中支援真的会到来吗？
詹姆斯·哈特盘算着己方现在的战力。护航运输队有一艘驱逐舰，两艘护卫舰，自己这边则是两艘碰巧遇上了的驱逐舰，而敌方至少有一支常规“狼群”规模数的潜艇，也就是至少有十艘左右。单从双方数量对比，似乎不需要支援就可以完成对“狼群”的驱逐，然而……己方的弹药数量很可能不够。
护航运输队的船一路过来，弹药储量和舰船本身的油量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对于她们来说，与“狼群”纠缠的时间越久就越不利。自己与另一艘驱逐舰则本身只在近海巡逻，绝大部分情况下又有空中火力掩护，故而现在舰上只有数量不多的深水炸弹，扔一次就少一点，不得不细致地规划打击的对象和方案。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黑色的海面还是看不出油迹，也没有破碎的木板或人体组织浮上来。
这次打击大概率失败了。他在心中叹气，转身回到指挥室，可他的表情却不像负责投弹的水手们那样惋惜，仍然保持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冷静。
“声呐，报告情况。”
“没有异常声音，长官。”
也许，詹姆斯·哈特想，那艘U艇已经溜走了。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精力继续追寻，直到把对方消灭。
“右转舵。”
他下达了新的命令。
对他而言，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可能多地让满载物资的商船安全抵达港口。
***
心脏“砰砰”直跳，我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到没有丝毫动静，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血腥恐怖片中的画面：
夜深人静的破旧房屋、颤抖地捂着嘴躲在床底的惊惧小孩、卧室外一点点靠近床铺查找着那个孩子的恐怖凶手……也许下一秒，垂落的床单就会被掀起，沾血的面容就会笑着倒映在孩子充斥着恐惧的眼底……
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我不敢冒着被驱逐舰发现U-297还“活着”的可能性尝试逃跑，比起驾驶潜艇和驱逐舰玩追逐战，更好的选择是“装死”，等待驱逐舰投完弹后自行离开——或者……也许可以采用最好的选择——“假死”。
要那样做吗？放一些燃油，再将艇内的几张桌子或木板打碎，与几件艇员的衣服混在一起，通过鱼/雷发射管释放出去，伪造成潜艇已经被炸碎沉没的现象？
可是，U-297一开始并没有做好“假死”的准备，现在准备这些，会不会因为新制造出的声音被驱逐舰发现？
啊啊啊啊啊好纠结！
我感觉自己头都要秃了，只好不断翻找卡尔的记忆以求获得一点行动的启发。艇员的经历卡尔倒是充足，但当艇长却又是不一样的——光是根据现状独立判断作出关乎全艇人性命的决定这点就够给我压力了！
要问大副或者其他人吗？但如果问了，我作为艇长的威信肯定会下降……绝对会被艇员们暗地里笑话是废物的吧！那之后万一我想要命令他们开到盟军港口投降，说不定会被他们联合起来直接杀掉……
等待驱逐舰第二次投弹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越是焦急惶恐越是诱发我心底的不安，思维也如同潜艇上方海面的海浪一般，一簇簇涌起又消散。当我从自己开始给全艇一半多人编写好了在这次战斗中丧生后墓碑上的墓志铭时，水听员的话语终于将我从煎熬中解脱出来。
“艇长，驱逐舰离开了。”罗斯的声音很轻，却非常清晰，“螺旋桨的声音在变远。”
保持住冷静的表情，我又微微显出一分笑意朝罗斯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一“喜讯”。但我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散，我不敢让潜艇立刻准备上浮，而是仍然用蓄电池作为动力，尽可能静悄悄地往驱逐舰离开的反方向行驶了一段距离。
战争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而人心是最难猜测的——我的“实战经验”不能保证自己正确判断出那艘驱逐舰舰长的想法——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彻底离开了，还是准备杀个回马枪的诱敌之策？
当决策与五十条人命挂钩，我便不得不犹豫。
而且，我也不太理解对方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就算因为急着帮助护航运输队护送运输物资的船队到港，也可以再扔两轮深水炸弹，尝试给敌方潜艇更大的打击。谁能拒绝火力覆盖的爽感呢？
除非……除非弹药的数量不足！
我浑身一激灵，大脑飞快地串联信息。
今早，不，应该是昨晚，指挥部已经决定派出“狼群”伏击，那他们是哪来的位置消息？情报人员——特指路上的那些——难以得到船队在海洋中的位置，那么大概率船队的航向、位置、抵达时间等都来源于北大西洋其他游荡的“狼群”传来的消息——护航运输队很可能已经同其他“狼群”发生过战斗！
就算没有，一路过来船队的燃油也不支持他们与潜艇长时间周旋，所以这次战斗的主力应当是我刚发现的这些在近海巡逻的舰船。但他们的弹药——尤其是深水炸弹的数量——很可能不足！
至于为什么不足……我脑中闪过几个原因，又一一散去——管他呢，不重要，总之大概率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对我有影响的是现在。如果我得出的这个结论真的成立，那对我来说绝对是喜事一桩：只要我带着U-297老老实实地摸鱼，驱逐舰们就绝不会分出多余的精力来炸我一下，而且撤退时，对方也应该不会追击。
太好了。我几乎要露出笑容，却忽然又想到了一点，连忙用一副胸有成竹的平静表情示意潜艇上浮。
现在下潜的位置太深了，潜望镜长度有限，在这个深度绝对看不到海面，而我必须用潜望镜确认天气——我需要判断英国人是否有进行空中支援的可能。
如果是雷雨天就好了，那么只要指挥部没有丧心病狂到让U艇登陆作战，我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平安摸鱼到结束，嘿——
“长官，U-64的消息。”
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
借着昏暗的红光，我看清了上面的文字。变换战位、向前进攻……怎么不多写一条击沉吨位的指标呢？！
埃里希?布劳恩你根本就是来克我的吧！若是今天没有战果不会还要被点名批评吧？！我最讨厌赶着普通牛马工作的上司了啊啊啊！
在愤怒与绝望中，我向艇员们宣布了少校的命令，沉默地爬上梯子进入指挥室的二层——那被指挥塔围壳围着的区域。我实在不想看到下方那一张张洋溢着激动与兴奋的面孔。
强迫我工作是吧，呵，我最喜欢工作了……今天不把一半的鱼/雷打空我绝不会返航！
至于鱼/雷是命中还是落空，又命中什么东西……嘻嘻，那我就不清楚了……战场上被流弹打中是很寻常的事情呀，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在海上摸鱼不是很正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