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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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回到芙蓉乡时，土地说他这次离开了有两日，原是地下一日，地上五日。且带来了一个很是急迫的消息，说是在他离开那晚，所有的阴灵都被一只强大的阴灵吞噬殆尽，一直吞到太阳升起才堪堪停下。
土地白日里勘察过，整个乡镇，阴灵的气息不再四处分散，而是汇聚在了一处，土地并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察觉是在这个乡的宗祠里。昨晚还目睹了那阴灵撞击结界的场面，若非还没有完全适应，那阴灵怕是已经要破开一道口子了。
土地刚刚才问候过一位财神位的情况，已经无力再多支撑，若是过了头，会有天罚。因此这阴灵若今日依旧来撞击结界，恐会令其逃出。吞噬同类的阴灵，已到了恶灵的程度，阴气之强大已非往昔，若成功逃出，京城就会成为第一个遭殃的地方。
黑鹰蹙着眉看着已经有裂痕的结界，而此刻离日暮也不远了，请不来在皇城的那些道士帮忙了。他自己并没有把握，即使前两日能抓捕那些阴灵，也不过是自己尚且对付得来，可这远超平常的恶灵，他想到了那冥河滚滚，那河底下，怕也是这般恶灵所堆积吧。
这么快就遇上没有把握的对手，黑鹰说自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现下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黑鹰将手中四样法宝放于面前地上，一捆幌金绳，一把无缝锁，一个断空铃，一柄仙女剑，幌金绳有无限长短，可以一捆。断空铃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准备，其间奥妙不知几番，无法确认还有何效果。无缝锁，风险极大，但若能驱使，事半功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仙剑，从遇上阴灵开始，仙剑便会自行在最危难的时候护他，护得周全，也不知天上的她又是否能感应到，若是能感应到那也太辛苦她了，每每都要因为自己的事而被迫从自己的事中分出神来。考虑到这一点，他撕下一条衣料，将槽口处用布料缠住，希望能控制住不出剑吧。随后将封了口的仙剑挂回腰间，拿起自己的黑剑，黑剑出鞘，却已经出现了钝口，几道微不可见的裂缝昭示着断剑之日不久便到。可惜了这柄随他多年的好剑，在抵抗非人族的敌人时，竟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他就坐在乡口牌匾门下的台阶上，就坐在结界的口子前，一次又一次地擦拭着自己这柄黑剑，只希望能在最后的任务中，物尽其用。
最后一抹日光也隐没，一弯弦月已经高高悬挂于天边，土地出现在面前，告知他月色已显，阴灵之气定有所削弱。
原来阴灵在新月这日会灵力大涨，没有月光的照耀便等同于束缚减小了，可支配的身体自由度也就更大了，这才会出现前两日阴灵合体撞击结界一事。这种情况每个月都会来上一次，月色显露，阴灵都不再茫动，也就给了结界修复的机会。只是以往的撞击都不如这两日的严重，想来是被黑鹰的举动激到了。
今日恰好遇上月色第一日显露，那恶灵应是还会再来上一次，黑鹰可以就此机会，将此地恶灵一网打尽。
这是很重要的一晚，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也让他多了更多把握。他在日暮听完土地说完后，便托他传信给了亲王，如今那些道士应该是送过来了。
抬眼望去，浩浩荡荡的有十来人。领头而来的是亲王同左兴，后面是道士跟亲王的亲卫队。
“黑鹰，你竟是活着回来了，回来好啊回来好，这精神头也不错。”亲王快步上前，下马后抓着黑鹰的肩膀上下打量，看到人完好无损的，还比以往多了一丝不凡的气息，心中感叹万分。
“王爷，别来无恙，未曾第一时间去向王爷告安是黑鹰的不是。”黑鹰见到这个也曾共患过难的王爷，也是心中甚慰，不是作揖而是回手抓住王爷的胳膊以示问候。
“无碍无碍，先前还特地着人去董家村打听了些时间，都说董永一家上天了，我想着他们上了天，你也是随着一同去了的。但还是不甘心，才多次打探你的消息。”王爷越说越落寞，说到最后才稍打起了精神来，“先不说这些，道士我都喊来了，你要让他们做什么便直接吩咐就好。”
黑鹰听此心中也是感叹，王爷恐怕是想从自己这里探听青儿姑娘的消息，不过自己也确实不知多少，变没开口说这事，而是转头看向那几位道长，“多谢王爷。”
“几位道长，可有办法将这结界维护住，并将这结界缩小到方寸？”
其中一位年长的甩了甩浮尘，“大人这是要一己之力捉那妖邪？”
“是，实不相瞒，这结界是由受乡里香火供奉的仙家们展开的，然而如今乡里没了人，香火断了，这结界在恶灵的撞击下也撑不了多久。今日是那恶灵若再对着结界来上那么几次，结界必破，到时候恶灵涌向四面八方，应该是陛下不愿见到的。”先前巡视乡里，偶见一位财神爷将他拦下，向他述说此地危况。只是没想过会发生这般快。
“办法有是有，只是我等需要时间做法阵，还要大人届时同那妖邪纠缠一番，替我等争取时间。”另一位道士目光看向结界，那结界上浓郁的仙气，是他们几人在皇宫也无法完全凝结出来的，因此也不清楚行不行，但听刚刚王爷的话，想必这位黑鹰有仙缘，不会轻易出事，此事把握很大。
还未等黑鹰答复，便听得结界内一声嘶吼，本就惨薄的月色，在一团雾气下再无光彩，那是恶灵在凝聚同伴气息。黑鹰未做他想，想着此等好时机，不上就有点亏了，转头便轻功飞快，已深入结界中，徒留声音回荡开来，“有劳诸位了！”
黑鹰凭借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凝聚之地，路上用幌金绳缠住黑剑，然后看也不看那恶灵到了哪一步，便一手掐诀招断空铃护身，一手甩动黑剑朝那团黑气砍去。
“啪”的一声巨响，黑剑上缠着的幌金绳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裂口，透过那团黑气。黑鹰翻身落地，一个借势转身看向空中，那黑气在一片寂静中突然爆裂，大大小小的邪灵全部分散开来，但也有一部分被伤到的已然烟消云散。
恶灵不再凝成，让黑鹰舒了一口气，却又听见黑剑断裂，碎成碎片掉落在脚边。黑鹰看着这碎裂的剑片，哀叹不语。
但时间来不及给他怀念，他只能扔下这柄黑剑，踏墙上屋顶，屋顶上的视野开阔了许多，但或许是月色过淡，又满乡黑气在空中遮挡月华，黑鹰只能微弱的瞧见一些飘荡之物，他现在着实需要光来照就。
但也不忘了使用断空铃来保护自己，许是断空铃在作用时本就会发散些光芒，犹如在地府见到的那种灯。他在桥下有看见，那些鬼差在引着魂灵过奈何桥时，魂灵头上都悬浮着一盏小灯，灯火青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他也没有问过。
而此刻这由断空铃散发出来的光芒呈青黄色，比地府的要不让人难受许多，那些阴灵好似害怕这铃铛，并不敢过于靠近。在他周围徘徊了些许时间，也不再纠缠而是继续返回空中重新凝聚。
黑鹰停下在屋顶上奔走，眯着眼看向流动的中心。脑海中突然想起来变换的口诀，于是又滴血覆幌金绳，“宝贝宝贝，随我心意。”那幌金绳瞬间变换千万，最终化作一条黄色软鞭，其实黑鹰也不明白这幌金绳只能变作鞭子，却为何不直接做成鞭子模样，非要掐个口诀来变换。但是仙人自有仙人意，他不愿揣测。
剩下还在流的血也不浪费，随机再抹上一层在悬浮着的铃铛上，使这保护层更坚硬了些，才扯下衣料将流血的手包扎起来。
绳子用的也不算多，软鞭更是没用过多少次，但比绳子有力许多，黑鹰聚力朝黑气挥鞭，只听得空中一声炸响，伴随着凄惨的尖叫声，唯留下一道鞭痕在空中，而那被打中的阴灵生出怨念，朝他袭来，他再次挥鞭抵挡，倒是招来了更多的阴灵，只余光瞥见那团黑气已然越聚越慢，倒也不乏是件好事。若能如此拖到天明，道士的法阵又成，定能将其尽数困于阳光之下。因着这种想法，他便有意分散阴灵们的注意力。
这拖延虽说是好办法，但阴灵亦有意识，尤其是那最为邪恶的恶灵，不消片刻便察觉出了黑鹰的用意，它心生怒怨，但此处负面气息已几乎再无，无法多生气息助它快速长成，只能强行吸纳其余阴灵，不顾黑鹰阻碍。
黑鹰见四周阴灵又往恶灵那里去，鞭笞也无用，且速度之快远胜刚才。这时他听闻有人呼喊，竟是左兴在结界之外朝他大喊，“黑鹰大哥，阵法已成！阵法已成！”
只是结界无形，黑气笼罩，他并未看清结界到了哪里，白间还能看到微弱结界圈，为何到了晚上却是看不见了，可现下无法，“此地仙家，在下黑鹰，若能听见，请结界有形！”他虚空不知朝何处拜求。再抬头时，光芒微弱，一道黄色光屏迅速出现，结界有形了。
再看阵中，原是不止恶灵吸纳，也有结界在不断缩小的缘故，将一众阴灵往一处赶。黑鹰往结界可能的中心里奔去，途中恢复幌金绳原貌，一路收割阴灵，待到了中心处，绳中阴灵已有近半，又再掐诀牢固了幌金绳的束缚能力。
如此下来，原本没有胜算的一战，倒也已经有了可以一战的信心。那结界光芒将唯有的月光聚焦在一处，使得恶灵的容纳并不很快。黑鹰借着光色，眼睛一溜不溜地盯着那恶灵成做一团，自己倒是坐在屋顶上调整呼吸。
那恶灵也不傻，知道自己被逼绝境，可是此刻境地，若是不顾凝聚强行群攻，只能是打的持久战，等白日到来，恐会灰飞烟灭。而若待聚做一气，能堪堪打个两败俱伤。哪个更有优势，恶灵在吞噬之际还是决定后者。
此刻弯月高挂，原是这场追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过不了两个时辰天将白露。
又见时间过去，黑鹰修整好自己时，恶灵也在自己对面快到尾声，而结界也已经缩短至此地乡衙屋舍的四周。
“天地有灵，空空断法，我借海鲛降天歌，缠绕相思，不见我息。”铃铛一震，一尾鲛有节奏地敲打铃铛，仿佛还能听到大海之声。
恶灵刚结束凝聚，回过神思来却发现那凡人的气息不见了，紧张地四处张望，想看结界之外是否有那凡人，但是很可惜的是没发现，结界之外只有几个陌生的凡人气息，啊，凡人，它们有多久没有吸食凡人的精气了，自从被困在这个结界中，看着此地的活物越来越少，自己进食的速度也只能从一开始的贪婪变成后面的折磨。
“可恶，可恶！”恶灵突然说出了话来，只是未曾说过话，甫一开口，难听得让人受折磨，那铃铛更是不喜这种污秽之音，竟狠狠敲打了铃铛壁口，直让原本还算柔和的声线变得尖利，黑鹰就在近旁，险些掉下屋顶，耳朵在好长时间里都发懵着。若不是断空铃兀自与恶灵争斗起了声音的矛盾来，都没有这段空隙去恢复。
而他也并未忘记本能，这种时机若是快些，定能一把擒获，他抓了抓衣袖中的无缝锁，这无缝锁需要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近身使用，此锁锁的是神识，神识一旦被锁，便无法轻易从中脱离，而是被越缠越紧，直至被驯服，若神识强于这锁本身，尚且还能有逃离之机。然之前王母说过，这锁可锁天下万物，是没那么容易被毁的。
黑鹰咬紧自己的舌头，避免自己迷失在海鲛的声音里，而这也让他的气息被隐藏地更完美。快速跑向恶灵下方，刚要起咒便见双方已经停下了比拼，那海鲛已回到铃铛之中不再执行履约，黑鹰惊咤这是怎么一个情况，顺势被恶灵甩了一尾巴，没有任何预兆。
后背沉重，没有断空铃的防御，被拍在墙上很是疼痛，险些让他疼昏过去。他抓住刚刚被拍时召唤回来的断空铃，再次念起疗愈咒，这么多血喂养，想必恢复的速度也会更快吧。
那恶灵不知发的什么疯，恶气冲冲的，也不去冲击结界，反而过来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只是看着也是摇摇晃晃的，想是刚刚的对峙损伤了他很大一部分的精气。
那断空铃确是疗效快了许多，在他不断维持咒语和躲避恶灵攻击之下，身上的伤势在好转，尤其是黑气净化比伤口还快。
断空铃并不是武器，但刚刚的海鲛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便将百草神请了回去，又试着请了一次海鲛，而铃铛只是发了一声闷响就没动静了，“哈，原来这铃铛竟是活的。”海鲛应是闹了脾气不愿出来。黑鹰无法，神灵脾性他不敢奢望去近一步要求什么。至少现在是有对打的力气了，黑鹰请出金刚神护体，同恶灵来了一场追逐。
追逐中这恶灵几次近他身，位置好像一直是腰间的幌金绳，黑鹰心思活络，便也知晓这恶灵是想夺走余下阴灵供他凝聚。新的想法也就此一瞬产生，他爬上屋顶，背朝那月光，恶灵不敢贸然近身，给他争出了一息的时间取出裹成一个圆的幌金绳，抛向空中，念咒，“宝贝宝贝，请显神通。”金光大照，恶灵顿觉自己在往绳中去，急忙放开气场，要离开幌金绳的吸纳。黑鹰也没停下嘴来，重复念着，只是身体疲惫，他现在精神疲惫，若天再不大亮，他便要撑不下去了。
身上的黑气虽说被净化了个干净，但是用血过多，再加上那铃铛对于外伤的治疗并无太大作用，连夜的作战，到了现在最后关头，确实已经撑不住了，眼皮子都在打架，他绷紧神经想要集中精神。
视线在四处扫荡，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倒是看见结界之外，王爷在命令下人搬柴火浇油在屋舍旁，这是，要烧了这里吗，离这里如此近，原来结界已经这般小了，小到唯留一个他所在的屋舍。望着那火烧了起来，望着左兴踏着火光将他带离结界，他撤回幌金绳，看向结界内的恶灵发出怒吼声，黑气覆满结界，带火光冲天，烧得那恶灵不敢黑气凝不起来。他站在乡碑外，将幌金绳交给了土地，看着那火烧啊烧，最后晨光乍泄，他脑中的弦便也终于松了。回头看着筋疲力尽的诸位，说了一句“多谢”便昏倒在地。
“他出事了。”远在天上的橙儿放下天书，欲要下界。
文昌君也起身上前拦住二公主，“公主不可，您应该相信二驸马爷，您的灵石并未大动，那驸马爷便也不会出多大的事，如今更应该尽快修筑天书，二公主也好早日去见二驸马。”
橙儿何尝不知，只是担心则乱，正巧大门处来了太白金星，连忙上前想让太白去看一眼情况。
“哎呀，二公主不必忧心，二驸马无碍，无碍，我来这里的途中便探查过，二驸马只是连日疲劳，如今事已功成，累睡了而已。”二仙前后拦着二公主，虽说这位公主若真要下界，他们也不敢拦，此刻敢拦着也是明了二公主是个公私分明的，“小仙这里有九天采访使的踪迹，不若我等还是先讨论此等大事要紧。”
二驸马于二公主虽说是重要，然而于天界众仙家而言，天界的荣辱比这些情啊爱啊的要更重要，并非天性淡泊不知情爱为何物，而是岁月恒长，早间在意又如何，时间久了，连记忆也模糊了，只剩一尾吁叹给到被时空阻拦的彼此及过往。留下来的便是通透。
“当真无事？”二公主被推攘着往回走，其实自己心里也是不急迫的，自己的佩剑未发出呜鸣，那便是有惊无险，不似之前的那一瞬息。对于黑鹰的评价也更高了些，初经非人之事，也能做到很好的处理，只是，着实有些想念了些。
太白忙忙点头，“当真当真，若二公主还是担心，到时候我特地下界一趟。只是如今三界皆已知晓驸马们的事，这贸然相助也会惹三界不满。”
二公主坐回案前，沉思了片刻，“也是，是我莽撞了，不用特意去，只是劳烦太白替我打点一番，若是真到了生命垂危之际，还请帮上那么一小帮，不碍及准则范围之外就好。”
“公主”文昌君心中感慰，越来越想将二公主带回去做关门子弟，“太白先前说有采访使的消息，可否细说。”
太白喝了口茶，也是想起来了，“是也是也，离开大殿之后，我便想着传个信去蓬莱，想着那里找他能更快些。传回来的信息告知了他此刻是在大荒之地，这大荒是上古的中心，如今已是再无声息，天界与其并无来往，便想来同二位商讨该如何是好。”
“大荒”二公主记得，这是一个绝唱了的传说，年幼父皇也时常提起，令她是心生向往，“我去一趟吧。”
“这？二公主不会是要将小仙独自留在此处处理这些吧”文昌君有些哭笑不得。
而太白则是连连否定，“二公主，不可，不可，大荒在上古神之战后，便匿了踪迹，漂游在三界之外，想找到大荒实属难事。”
“上古神之战，你不在？”文昌君突然想起太白似乎就是上古存留下来的神。
“是啊，太白，这事不若你去办，你自大荒而来，自是知晓去大荒的路。”二公主猛一拍桌，一脸开心看向太白。
这并非太白不想去，实则是去不了，先不说他在大荒只存活了几百年，就是大荒消失后的这千万年磋磨，早就快忘了大荒之路。只是这采访使是如何去到的大荒，有是要去做什么，太白也是好奇，此刻又被怂恿，“哈哈，二位二位，不若等太阳女神坐镇天庭后，我等去讨教一二再做打算。大荒是乃不易之地，若无准备不可贸然前往。”
这话争得二位认可，便也就先不再纠结，这天规到此也已分析完了，此刻便是将不动的先行编纂出来就是。
而距离这谈话的时间，凡间已经过去了三日。
黑鹰醒来是在昏迷后的第三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