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总想标记Beta啊》蓝白内裤的猫

85、第 85 章

　　众人修建居住区时，林诺也开始在边界上搭建个人住所。

　　这是他三年来的习惯之一。他的个人舱室一般不在聚居地中央，而是会修建在防护盾的边缘地带——

　　毕竟这里不是太阳系，无论是潜入地表的星盗，还是勘探时没能发现的危险星兽，都需要有人提前预警。

　　舱室旁会再修一座专门的哨塔。当小叔和林家人接连过世后，他就已经很习惯一个人居住、放哨、修缮住所了。

　　“……再高一点。再、再高……好了。”

　　林诺晃晃悠悠，成功把哨塔最顶上的铆钉嵌入。

　　他正骑在恩格希尔肩上，大腿紧紧夹着那颗银发脑袋，叮叮当当地把哨塔顶棚边缘敲牢。

　　母舰上倒是有小机器人装修工，但要紧着科研组那边用，林诺腾出一只手，按住腿间的银发脑袋转一转，底下的“座驾”就会自发调整方向，挪到下一个地方去。

　　“你要小心点。”
　　恩格希尔今天第两百次重复这句话。

　　哨塔越建越高，本来就在风里摇摇晃晃，他真害怕林诺会从肩上摔下来，十指不由紧紧扣着林诺的大腿肉。

　　接受过基因改良的少年Alpha，对自己超乎寻常的肌肉力量还不甚熟练，结果是林诺先开始受不了。

　　“……嘶。太用力了。”

　　林诺拧着眉头，用手去掰扣在腿上的手指头。
　　他怀疑晚上脱下裤子，腿肉上会有两枚浅红的爪印。

　　“恩格希尔……！”

　　狗爪子倒是马上放松了，但他也不愿意从这个高度摔下去。
　　两腿就本能地从恩格希尔腋下绕到背后，军靴很紧密地勾缠在一起。

　　“或者换我上去吧。”

　　恩格希尔被林诺夹得受不了，忍不住有点晕晕地晃脑袋。
　　他刚剪短了银发，脑袋不小心把林诺上衣下摆蹭开了，发茬蹭得林诺的腹肌也痒痒的，

　　“你举着我……我来固定顶棚。”

　　林诺弓起腰，一下从他肩上跳下来。
　　他才不会让恩格希尔骑在他脖子上，就绷着一张酷脸，从哨塔底下扛了把梯子上来。

　　“……”恩格希尔低头看看梯子，又抬头看看他。
　　分析良久，得出一个正确结论：“你就是想骑我。”

　　“……少废话。”

　　人在生命中最孤独的时期，突然来了个步调一致的小尾巴，而且还有越发契合的迹象，林诺偶尔也很难说清自己的感受。

　　他从三岁确诊罕见病开始，好像从没有过很亲近的朋友。一个人抵御疾病，一个上幼儿园、小学，一个人进入中央军校——

　　然后因为轻信病态的恋情，彻底与社会隔绝，成为一座只供一人赏玩的孤岛。

　　后来，他是林家的继承人，是领袖、战士、保护大家的“诺神”，一项决策错误，就会牵连几万人的性命。

　　可现在跟恩格希尔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越会频繁生出点想要玩闹的奇怪心思。
　　就像他幼时戴着屏蔽耳机坐在公园里，看小朋友们推搡打滚时，总会闷闷想象着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如今依旧不会去看恩格希尔的眼睛，进而有时也不看他的脸。

　　这样一来，恩格希尔这个人对他来说，就只是“林林林”复读机、今日穿搭、捍卫后背的队友、主动贴住手背的温热腹部、钻进耳朵的干毛巾这些挺不错的意象集合体。
　　而不会再有其他。

　　某种程度上，这对恩格希尔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公正。

　　“快完工吧。”
　　林诺骑了人家一会儿，感觉已经补满今天份的玩闹阈值，就扶稳梯子，脑袋一偏，好稳重地说：
　　“稍后我还要检查能源库存。”

　　恩格希尔抡锤子像有残影，咚咚咚咚地就修好了。

　　林诺知道以他的死倔脾气，要他离开自己回聚居地中心居住，估计是打上十几架都劝不动的，索性就把修建哨塔剩下的材料都给他：

　　“你先在这里给自己建个家。我去看看能源库，日落后回来。”

　　“日落？”
　　恩格希尔眨了眨蓝眸，他对跟林诺分离的所有迹象都很焦虑，一定要把重逢时间搞得很精确，
　　“这颗星球的日落时间是晚上11点，你11点几分会回来？我可以去哪里找你？你到时还会在能源库吗？”

　　“五小时后回来。”
　　林诺早有预料，从兜里掏出个机械计时器——他以前去赫伦太太那接送恩格希尔时，赫伦太太特地送他的——拧五下，再往恩格希尔脖子上一挂。

　　两人顿时皆大欢喜。

　　他前往检查能源库，偶尔会抬腕看时间。

　　等根据地事务都处理妥当，又持枪绕着边缘地带巡逻一圈，他很守信用地踏着斜阳，回到他们的哨塔旁边。

　　他离开时说让恩格希尔自己搭建住所，结果回到哨塔附近，却一眼看见恩格希尔站在一堆没动过的材料中，英俊的眉眼沉在兜帽下，不知怎的显得有点困惑。

　　林诺抬脚过去，碰一下他的兜帽：“你房子呢？”

　　“你当时说让我给自己建个家。”
　　恩格希尔说，“我会按照图纸搭建房子，但基地资料库里，并没有关于‘家’的图纸。我不太确定——”

　　林诺瞪了他十分钟，发现他说这话时表情很认真，并不是在装傻犯蠢。

　　眼看太阳就要沉入地平线下，他索性从恩格希尔手里拿过工具，说：“那我就教你盖一次。”

　　这个未来会被命名为“王都”的不知名荒星，开始逐渐被晚霞覆盖。

　　林诺本来想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搭一座开门见厕的单间舱，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坐在草地上，认真规划起住所的格局。

　　9岁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他画图时花了不少时间。

　　但他依稀能记得叮叮咣咣的机甲工坊，从工坊后门的楼梯往上，就是他和爸爸妈妈的二层小家。

　　其实面积并不大，就是一个挤挤的两居室，墙上有很多机甲涂鸦，还有硬塞着小叔头像的一家三口合照。

　　他还记得因为妈妈把饭桌买得太大，所以就只好暂时放在工坊里，一家人就排排坐在沙发旁，一边看光幕一边用茶几吃饭。

　　他也记得爸爸吃饭时喜欢看搞笑节目，边看还要边忍不住扭头跟妈妈讲话。
　　结果饭粒会越过他的头顶，全喷在妈妈脸上，最后被妈妈暴起痛击，进而吐的更多。

　　基地材料紧缺，所以林诺在建造时，又把这个两居舱室等比例缩小一倍。

　　他心里明白，哨岗住所没必要花很多心思，因为一旦星兽进攻，这里就是最早坍塌的一部分。

　　但他心想，他对恩格希尔负有一定教育责任。
　　既然恩格希尔并不明白“家”是什么，那么他应该要认真教的。

　　两人一起忙忙碌碌一下午，最后恩格希尔跨坐着屋顶上加固，往下欣赏成果时，突然诡异地沉默了。

　　“林，”他发出灵魂提问，“家里好像没装排泄舱。”

　　“……”

　　“家里好像没装排……”

　　“我听到了。不用讲两遍。”

　　把旧家等比例缩小的结果，就是压根忘了规划出厕所位置。

　　林诺冷着脸，摸着墙壁走了两圈，最终把排泄舱——一个抽真空自动分解马桶，孤零零地摆在房子后门。

　　恩格希尔看看那个露天马桶。
　　又看看林诺。

　　然后他问：“家就是这样设计的，对吗？”

　　林诺笃定道：“对。”

　　虽然马桶在门外，可当夜幕正式降临，小房子的灯光一开，林诺突然有点走不出去了——他原本打算教恩格希尔盖完这座房子，然后送给他住，自己再去盖一间简易舱室。

　　他若无其事地收拾着建筑垃圾，同时用屁股一点点把恩格希尔拱出门。

　　最后恩格希尔在台阶上绊了一下，有点无措地站到门外，就看见黑发青年脸贴着窗，很是理直气壮地瞅着他：

　　“这个家很好，现在它就是我的了。时间和材料都有，你可以再在附近盖一座一样的，巩固一下知识。”

　　林诺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转圈，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又在自己打好的三人沙发上坐着，还试着收起腿卷在上面。

　　远处聚居地的喧嚣逐渐消减，夜色归于寂静，边界地的森林里，还传来一种异星昆虫的古怪叫声。

　　他看看这个两居室，虽然怎么看怎么满意，但还是觉得有些空荡荡。

　　或许他该把天花板和墙壁贴满苍曜的海报，他心想——
　　然后猛地激灵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异星球的夜晚很安静，但安静得有点过分。
　　恩格希尔在吭哧吭哧建房子的声音，似乎早就停了很久了。

　　他一下走到窗边，扶着窗框往外看。

　　远处没看到人，只有一摊很零散的地基。

　　正要提起枪出门，目光往下一落，就见窗下坐着用防寒布包裹的老大一团。

　　恩格希尔身边散落着一些建筑材料，还有林诺画的皱巴巴图纸。
　　他在夜风里闭着眼睛地坐着，银发脑袋都被窗户里的暖光染成橘黄色。

　　“你在干嘛？”
　　林诺打开窗，手伸下去捣捣他脑袋，眼神还没忘记扫视远处黑暗的森林，避免有什么活物突然窜出，
　　“我不是让你去盖自己的住所？”

　　恩格希尔被捣了脑袋，立刻抬高头，头顶很温顺地顶住他掌心。
　　然后他仰起一双蓝眼睛看林诺，嘴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

　　“我试过了。没有林，只有我一个人，我怎么盖都不太对。”

　　“……”
　　这算什么理由。林诺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很怀疑他是在卖惨。

　　但相处几个月以来，林诺好像还从未见过他对自己撒谎、耍滑偷懒或者别有所图——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识破他人伪装已经不再是难事。

　　远处森林里再度传来兽嚎，林诺皱了下眉，当即推开门，抓住他的兜帽：
　　“进来。反正多一个房间。”

　　结果第二天林诺也没把恩格希尔赶走。
　　而且在他扛着两张行军床进屋子时，也假装放哨没看见。

　　新星球的选址很成功，星盗初期一直没来滋扰，所以林诺到底过上了一段平静舒心的日子。

　　他们的住所离聚居地的集市很远，当天轮到谁巡逻，谁就负责采购物资。
　　苍曜的海报也贴起来了，但贴的是恩格希尔的房间，如果不是林诺觉得稍显变态，他可能还会悄悄贴很多林诺的照片。

　　为了根据地的安全，他们也经常会二人组队，往森林深处巡视。

　　森林后方是一望无尽的焦黑地表，满天都是强烈的硝烟气息，所以林诺也就不再往前推进。

　　沿着铺满绿树的山坡回来，路过瀑布，林诺也会在岸边捞水洗洗脸。
　　头一抬，恩格希尔早就挽起裤腿下了水，弯腰给林诺捞鱼吃去了。

　　因为是两个人在住所轮班，养宠物也终于不再没有可能。

　　恩格希尔去把林诺捡的洁癖奶猫又要了回来，林诺巡逻回来时，就看见他蹲在地上，捉着奶猫两只小爪，左顾右盼地等他。

　　越发强壮的背肌，在少年的作战服下隆起。恩格希尔发现林诺回来，兜帽下的脸一下亮起笑意，是一种称得上很幸福的表情。

　　除了不得不露天使用的马桶，似乎一切都还挺不错的。
　　有天林诺发现，后院还多了一个烹饪模块，恩格希尔在滚滚浓烟里使劲倒腾着什么，银发都被烟尘熏黑了。

　　林诺转头就要摇消防机器人，恩格希尔却咳嗽着跑出来：
　　“林，我研究成功了。你快来看。”

　　林诺捂着口鼻进去，发现烹饪模块里，赫然摆着一锅咕嘟冒泡的芝士焗肉。
　　卖相有点难以形容，但气味倒是意外地很香。

　　少年英俊的脸熏得黢黑，表情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高兴，他用小碟子盛了一点，递到林诺唇边，蓝眸亮亮的：
　　“你尝一下。”

　　林诺低头嗅了嗅，不管好不好吃，总之先给小孩竖个大拇指，表示鼓励。

　　刚出锅的焗肉，虽然摆了一会儿，但还是有点热，他刚碰一下，舌尖就被烫得一下缩回去，露出个咧嘴巴的难受表情。

　　恩格希尔看在眼里，立刻舀起来吹，吹到快要半凉，才轻轻递回林诺嘴唇：“应该不烫了，尝尝看。”

　　“唔……”
　　林诺低头就着他的勺子吃，密密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盖住眼底的小红痣，“竟然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吗？”恩格希尔的眼神倏地黯淡下去。

　　他自己也低头尝，因为一直没发现问题，就闷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大有一个人把一锅干完的趋势。

　　林诺看着他黢黑的鼻尖，轻轻叹口气，手拦住他胳膊：
　　“我再尝一口。”

　　红毛丹和队员们嗅着香味赶来，就看见房子后的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吃东西，身体挨得很近，连脑袋都快要贴在一起，还不时在低声讲话。

　　奇妙的是，两人似乎都对距离毫无察觉。

　　红毛丹先是脸一红，然后迅速出离愤怒，也不管什么信不信息素，上前就把恩格希尔扒拉开，端了锅就走：
　　“你们敢吃独食！剩下这锅我们全分啦！”

　　红毛丹扒拉恩格希尔时挺用力，但恩格希尔并不生气，也没多计较。
　　只是从怀里掏出手帕，很专注地给林诺擦指尖——锅被抢走时溅上的。

　　而林诺显然还对他的天才学习能力一无所知。目前距离恩格希尔真正研究出“好吃到吓死人”的芝士焗肉，还只剩四到五锅而已。

　　“居住区已经建成，接下来，我们该去执行星球外部的布防工作。科研组根据对周边宙域的探测数据，指出几个潜在的危险地点。”
　　林诺在机甲场跟队员开会，眼神朝恩格希尔递过去，“恩格希尔，向大家说明一下任务分配。”

　　恩格希尔点头，上前一步打开星图，沉声道：
　　“……A3坐标点，考虑星球和陨石带的接触可能，需要2-3名队员前往进行陨石分解作业。N44坐标点，可观测到磁线暴残留痕迹，需要3-5名队员轮流进入，探测辐射量是否超出安全值……”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陆陆续续整理装备，准备登上机甲。

　　恩格希尔替他收拾好资料，一低头，发现林诺的靴带开了。
　　就很自然地拦了一下林诺，然后蹲跪下来，弯腰给他系。

　　林诺在跟另一个队员讲话，倒也没制止他。
　　但红毛丹从前面转头，发现恩格希尔又双叒叕在黏着林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他年龄最小，林队大多数时候都最关注他，可现在看他俩那种亲近熟稔的相处方式，居然比更早入队的自己更亲近。

　　他猛猛走到林诺跟前，也蹲下去，去抢林诺的靴带：
　　“系得明白吗你就系？我给林队系！”

　　恩格希尔这段时间在根据地表现都还算友善，虽然依旧不太亲人，但也起码能跟人说谢谢了。
　　而且前段时间红毛丹抢他俩锅的时候，恩格希尔被他很大力地推过，尽管没怎么能推动，但倒也没说过什么。

　　红毛丹觉得这哥们应该还能处，于是他半气恼半开玩笑，就想跟恩格希尔抢点林诺的关注：“你撒开手，我来！”

　　他的手才刚要碰到林诺身体，就被劈手抓住了。

　　两个人都蹲在桌旁的阴影下，红毛丹愣愣看着那双总显得无情的灰蓝眼睛，在阴影中缓慢抬起。

　　恩格希尔盯了他一会儿。
　　手突然发力，将他从林诺身边推开。

　　他的力道对于一个s级Alpha而言，其实不算很有攻击性，但红毛丹没能撑住，整个人往后倒，脑袋“砰”地磕在桌腿上。

　　动静挺大，一时整个机甲场都静了一静，队员们都往这边看来。

　　“怎么回事？”

　　林诺已经退开两步，见红毛丹在龇牙咧嘴揉脑袋，就先伸手把他拽起来。

　　他刚刚在跟队员讨论事情，余光见恩格希尔和红毛丹一前一后钻底下去了，也没多留心。
　　这会儿见红毛丹脑瓜都磕青了，他的眼神慢慢沉下来，又盯住恩格希尔问：

　　“怎么回事？”

　　“他不准我碰你……碰、碰你的靴子！”
　　红毛丹跳着脚抢话，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把脑门上的淤青直往林诺手里顶，要他好好看清楚，
　　“真霸道这个人！我说我也想帮你系，他就突然推我！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面的Beta学长极其无语，“多大点事？你俩现在最大任务就是小升初。”

　　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转向林诺，却见黑发青年脸色很不好，一副被用力踩中雷区的神情。

　　他先检查红毛丹脑门上的淤青，发现没什么大事，就松口气，拍拍红毛丹的脸蛋说：
　　“一会儿再带你去医疗室检查下。”

　　然后他稍稍转头，也没看着恩格希尔，只把目光落在会议桌上：
　　“这周我不回去住。布防任务马上要开始了，我想留在机甲场处理一些事情。”

　　“……林，那我也……”

　　“你想帮我处理吗？可以。”
　　林诺说，语气淡淡的，“那么你留在机甲场，我回岗哨戒备。总之，只要我暂时不会看到你就行。”

　　这句话音刚刚落下。
　　恩格希尔垂在身侧的指尖，刹那间颤抖着蜷了起来。

　　他不断滚动着喉结，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林诺已经拍拍红毛丹肩膀，把人往医务室方向带。

　　红毛丹连背影都透着高兴，毛也看着更红了。可能是脚步太雀跃，林诺还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他望着这一幕，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