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26、第 26 章

　　一口气出手七百件冬装，让丽人服装店的售货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不少。

　　时间又过去一周，服装店的生意算是正式上了轨道，每天都能卖出六七十件衣服，在租界几条最繁华的大街上，偶尔也能看到有年轻女性穿着店里的衣服出行。

　　直到年根儿底下，生意都维持得不错，腊月二十八女工们放假，店里要经营到二十九才歇业，不过常书瑜因为必须要回家过年，所以二十五就和祝女士带着佣人们坐了回宁城的火车。

　　“店里有什么处理不好的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不就意外我初六就会启程返回。”

　　这时候过年期间租界商店大多还是开门的，但服装作坊和店里员工都要过年的，再加上过年期间也没什么人买衣服，洋人们倒是会买可他们很少到华人开的店里消费。

　　所以给忙碌了一个多月没休息的员工们放年假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时候过年厚道的东家都会给伙计们准备年礼，掌柜还有额外分红，他们店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能差事儿。

　　员工们除了五块钱红包，年礼都是一块布料、五斤大米、两斤猪肉加一斤白糖，把一群小姑娘高兴得差点掉眼泪。

　　祝掌柜红包是五十，年礼是祝女士瑜亲自准备的，一份上等茶叶、一盒西洋参、两瓶好酒、两盒西式点心、两盒巧克力、两个西式暖水壶。

　　“你堂舅舅家负担重，就靠他一份薪水勉强糊口，偏偏你那个舅妈最是好脸面的，每年过年都要买点洋货回老家撑面子，这回你把面子给他们弄足，你堂舅也轻快点。”

　　“这暖壶他们带回老家不容易碎了吗？”常书瑜对自己那个堂舅妈没什么印象，但她这段时间的确觉得堂舅舅做掌柜用起来还是挺顺手的，所以也不介意多花几分心思给他准备年礼。

　　“哎呀，那个当然不是给带回去的，他们家就一个暖壶，还是你舅舅以前送的，我在百货公司看到就想起来要给他们买两把。”

　　祝女士以前其实和这个堂兄弟没什么联系，也就偶尔回娘家时才听到一点消息，上回通过娘家亲哥去请人顺道也去拜访了下，然后就把堂弟家的生活状况记在了心里。

　　说实话，祝掌柜家对比此时沪城大多数底层民众那还是好很多，有独立的小房子虽然不在租界但也算是自己的家，五个儿女也都能吃饱饭甚至还都读了一些书，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种每分钱都要好好算计着花的日子，在祝女士眼里那就是苦日子。

　　“我记得堂舅家的大儿子就比我大三岁对吧？”

　　“不是大三岁是大你五岁，他家二儿子大你三岁，那孩子我见过两回，长得气派像你叔外公，中学没读完就被你堂舅求到你舅舅那里跟着学跑商，听你舅舅说性子倒是比他那几个儿子都周全些，想来再过个一年半载也能帮你堂舅分担一点养家的压力。”

　　提起娘家几个亲侄子，祝女士也是满心无奈，她的哥哥们都没遗传那混账老子的性格，可侄子们却有点靠拢的趋势，她也就懒得去管那些闲事。

　　“中学为什么没读完吗？”这年头一般长子都是要倾斜一些资源好好培养的，祝家就算败落了，家里弟子读书还是有族人会互相帮衬的。

　　“是他自己不想读了，他们家几个孩子都读过书，他读书成绩马马虎虎，倒是他那个弟弟成绩听说特别好，那孩子就想着和家里一起好好供弟弟读个大学出来，这也是你堂舅愿意去你这服装店当掌柜的缘由。”

　　这年头供个大学生一年花销得几百大洋，对普通家庭来说就是一笔巨款，真不是随便能负担得起的。

　　祝掌柜在布庄是二掌柜，一个月三十六块大洋真不算少，可搁不住家里花销大，四个孩子都读书，老二明年考大学，就算考沪城学校，吃住都在家里那一年最低得照着二百块准备，万一考到外地一年就得照着四百往上准备，那真是掏空家底也供不起。

　　常书瑜他们服装店一个月工资开到五十，同时还承诺盈利达到一定数额后，给百分之一的利润分红，要说对服装店谁最上心，那可能王令仪和常书瑜都没祝掌柜上心。

　　他是真把后半辈子的心气儿赌在这里了。

　　母女一行人顺利回到宁城，家里似乎还是老样子，但又感觉一切都变了好多。

　　大少爷依旧还是没回家过年，，不过听说中秋节过来过节了，走的时候带着大少奶奶和孩子一起去了军校所在的城市，这听说是二姨太太求着常先生答应的。

　　四小姐依旧“不知所踪”，五小姐已经开始为考美术学院做准备，四姨太太为此也加入二姨太太每天烧香拜佛的日常。

　　出国读书的少爷们当然是回不来的，同时在外养病的大太太还是在南方未归。

　　“二哥哥的婚期定在了后年冬天，三哥哥的婚事也有眉目了，我娘说后面大概要轮到四哥哥了。”五小姐在六小姐一回家后就开始赖在常书瑜房里不走了，这半年在家存了一肚子的话，可是把她憋坏了。

　　四少爷常景蕤的婚事肯定逃不开哥哥们走过的套路，不过这不是常书瑜能操心的事。

　　单看她哥哥想怎么选，如果想听家里的那就让祝女士好好吹一下枕边风把把关，如果不想听家里的，那她就精神和物质上都给一些支持。

　　当然后者要瞒着常先生，不过估计常先生此时且顾不上他小儿子的婚事。

　　时局动荡不安，倭寇对国内很多行业也蠢蠢欲动，最近纺织业受到不少冲击，常先生几个儿子都没在身边，他一个人操心家族生意就够心累的了。

　　五姨太太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估计气也要消得差不多，等大太太真正归家的时候，他的心思估计还是要落在二少爷他们那里。

　　不过这些事常书瑜不想操心，反正距离她成年还有好几年，与其担心别人，还不如好好去想一下自己店里的生意，争取能做大做强给自己几分底气。

　　一个年过得匆匆忙忙，年初五常书瑜带着翠巧和许妈妈坐上了回沪城的火车，祝女士因为脱不开身要十五以后才能回，所以特意让许妈妈陪着女儿。

　　到了沪城常书瑜临时住在了祝女士那栋小楼里，因为服装作坊就在这里开工，所以她住这儿倒也方便，新款春装她和翠巧亲自打板后就带着女工们开工了。

　　这回要先准备泰和商行的春装订单，好在女工们已经算是熟练工，春装的剪裁缝纫也比冬装更容易一些，所以这出货率就提高到了一天八十件。

　　“书瑜，开市后好几家商行都来询问订货的事，咱们接不接？”王令仪自己没敢做主，但很明显她是心动的。

　　“咱们之前只买了两台锁边机，现如今如果要继续接单，不光要增加缝纫机，这锁边机估计也需要买几台。”

　　此时锁边机在国内几乎买不到，这还是王令仪特意去国外洋行托关系订的。

　　“要不咱们胆子再大一些？”王令仪眼睛里带着野心。

　　常书瑜同样雄心勃勃：“那就再订十台锁边机，我让我哥哥从美利坚给咱们发货，顺利的话二十来天能到最晚也就一个来月，实在不行锁边的活儿咱们日夜不停排班来，缝纫机去法兰西那边的供货商有新款，过年前我特意去打听过，三月初他们就能有现货。”

　　如果要进新款缝纫机，她们半个月后能拿到，当然此刻招工的事儿也迫在眉睫，常书瑜已经计划要把作坊的生产时间调整成三班倒了。

　　当然这个前提得是她弄好完整的管理流程，同时也要考虑好女工们上下班的安全问题。

　　经过两人讨论过后，丽人服饰的祝掌柜对几家购货商表示，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交货，如果不介意等一个月，那就可以签约。

　　“除了南方热得快，北边真正能穿春装的时候也是要等一个半月左右，所以他们还是等得起，沪城百货公司他们算老客户，这次出货给除了泰和商行的，另外给他们两百件提前卖着。”祝掌柜把全部接下的订单都排列顺序，争取都不耽误事儿。

　　“这些祝掌柜你好好把关，我这边先去找几个合适的房子给女工当临时宿舍。”王令仪在确认好自己的任务后，就急匆匆离开了店里。

　　如果订单稳定，以后他们肯定要办服装厂，但此时还扩展不到那种投入，所以就只能租几个院子给女工们倒班用。

　　大一的第二学期开学日，常书瑜就是在这种忙碌的状态下迎来的，上完第一天的课，中午就坐车去取她新到的二十台缝纫机。

　　然而等她把缝纫机安置妥当，在作坊里刚想喘口气，小楼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东家，咱们店里突然来了好些人，指明要什么白露露同款，白露露穿的那几件衣服咱们店里还没上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