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守在窗外》边城阿九

5、第 5 章

　　光阴如梭，林慕青与魏天泽双双迎来了毕业季。
　　面对即将到来的毕业考试和中考，林慕青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两年，由于无限制地看课外书，又沉浸在与魏天泽的甜蜜恋爱中，她的学业早已一落千丈，现在即使昼夜苦读，只要能考上一所高中，那也是老天保佑了。
　　林父、林母对她还抱有一线希望，林母每天给她换着花样做饭，让她在中考前有个好身体，不能生病。林父每天陪她学到深夜。为着父母的这一番辛劳，林慕青决定再拼一把。
　　林慕青和魏天泽每天放学还是一起回家，但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和魏天泽在芦苇荡里玩一会儿才回家，现在她不敢再在路上耽搁，和魏天泽在芦苇荡口汇合后，俩人匆匆穿过芦苇荡，一分手，林慕青就小跑着回了家。
　　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经年的刻苦与积累，林慕青虽然很努力地坚持学习了一个多月的，当她走出毕业考试考场的那一瞬间，她明白一切都是临时抱佛脚——晚了。
　　毕业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一切如林慕青所料，她的成绩刚刚探上拿毕业证的分数线，因接踵而来的是中考，林家父母不敢影响林慕青的情绪，只在私底下长吁短叹。
　　魏天泽在毕业考试前一天告诉林慕青，毕业考试结束后他们要去踢一场足球赛，出了考场就要赶过去，不能等她了。等到毕业考试考完最后一门，林慕青自知考得一塌糊涂，垂头丧气出了考场，一个人回了家。
　　这次比赛魏天泽摔断了右胳膊，魏母觉得临近高考了，他还不知轻重，让自己受了伤，肯定是要影响高考的，气急败坏地将魏天泽臭骂一通。本来这次受伤魏天泽也十分懊恼，身体和心理正经受着双重煎熬，被魏母这一番痛骂，这个被家人宠的任性而桀骜不驯的孩子，一气之下摔门而去，竟然离家出走了，也没有和林慕青说一声。
　　中考试题比毕业考试更难，林慕青每天一进入考场，紧张得手心直冒汗。除了语文试卷还能靠正常思维进行解答外，其他几科试卷发到手中，她看到试卷上那些黑乎乎、密密麻麻的文字时，觉得像在看天书，不懂其义，无从下手，只能稀里糊涂乱写一气。考完后，考了哪些题目，她就像张无忌练习太极剑一样，达到武功最高境界，什么也记不得了，高中的大门铁定为她关上了。
　　在中考成绩出来前的这二十多天里，林慕青见到父母就像耗子见了猫，只要他们进来，林慕青立刻躲到另一间屋子里，不敢和父母共处一室，生怕他们问到考试的情况。林家父母上班后，她就躲在房间里竖起耳朵，听外面有没有魏天泽的铃声。
　　魏天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直不见踪影，遭遇了这么大的挫折，林慕青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孤独，让林慕青发现，这三年除了荒废了学业，除了魏天泽，她竟然连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了。长时间的分离，林慕青渴望见到魏天泽的心比任何时候更甚。
　　林慕青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中，她时常手捧一本书，想用看书转移注意力，忽而自己觉得，翻了那么多页，竟然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根本不记得书上所说的事。但她的耳朵分外的灵，没有放过门外任何一个车铃声，希望其中就有魏天泽的，正在向她临近，——然而，往往又逐渐渺茫。
　　吴静娴有时会来找林慕青聊聊天，林慕青偶尔也会去吴静娴家串个门，除此之外，林慕青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的在家做“大家闺秀”。
　　中考成绩公布出来了，林慕青不敢去查询，林母以为她太紧张，就让林父去查。林慕青早已预料到考试的结果，林父一走，她就不安地在卧室内踱来踱去，等待着父亲的雷霆之怒，甚至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果然，林慕青与林母正在准备晚餐时，林父铁青着一张脸回到家，恼怒地看了林慕青一眼没有说一句话，林慕青吓得大气不敢出，懦懦地躲进房间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林父的暴怒。
　　不一会儿，林母来到林慕青的房间，林慕青赶紧站起来站在椅子后面，双手紧紧抓住椅背，恐惧地看着母亲，林母嘴唇蠕动几下才失望地说：“整天上学，你的知识学哪儿去了？考这么点成绩，我都觉得丢人。”
　　“多少分？”林慕青怯怯地问。
　　“啪”的一声，林慕青被这响声吓得一哆嗦，林母将成绩单拍到桌面上，“自己看吧。”
　　林慕青拿起成绩单看了一眼，不敢出声，林母叹口气，说“看你平时也挺用功，怎么才考了二百多分，别人问起来我都羞于启齿。”
　　罗娟与夏辰溪来找林慕青，夏辰溪考入本校高中，罗娟考入另一所高中。曾经都是班里的好学生，人生第一次选拔，林慕青就败在她们身后，她羞愧地低下了头，泪水在眼中直打转。
　　林慕青问她俩：“我后来学着学着就没劲了，是什么力量让你们这么坚持不懈地努力学习呢？”
　　罗娟说：“我爸爸是工人，我妈没工作，他们说他们吃了没文化的亏，不能再让我们走他们的老路，所以他们省吃俭用供我们上学，是想让我好好学习考个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
　　林慕青说：“我妈也经常这么叨咕我，可对我没什么用啊。”
　　罗娟说：“你家条件这么好，没有饿过肚子，哪会有这些压力，我家穷的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都是我妈不知从哪儿捯饬来的破衣服，缝缝补补又给我们穿，直到我大哥参加工作，才勉强吃饱肚子。”
　　林慕青又问夏辰溪：“你呢？”
　　夏辰溪想了想，说：“我妈好像从来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好好学习之类的话，也没怎么管过我们的学习。”
　　“那你怎么那么自觉？”罗娟问夏辰溪。
　　“人在工作之前的任务不就是学习吗，不学习还能干嘛？”
　　“唉！我没有压力，也做不到自觉，被淘汰是活该。”林慕青沮丧地说。
　　夏辰溪安慰林慕青说：“你脑瓜子够用，只是你只顾着看课外书，上课不好好听讲，不认真复习，复读吧，明年你肯定能考上一所好高中。”
　　“就是，慕青，别浪费了你的聪明劲。”罗娟也赶紧鼓励林慕青。
　　这夜，林慕青失眠了，用手抱着膝，默默地坐着，了无睡意，望着月影慢慢的移动，心想：“这三年我到底干了什么？如今没有高中可上，以后该怎么办呢？”林慕青后悔贪玩荒废了学业，她仰望着天，那份迷茫更加深重了，在床上翻腾了大半夜，心里像塞着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既把握不住什么，也分解不开来，生平第一次为自己发愁了。
　　自从知道林慕青的中考成绩后，林母不再任由林慕青散漫自由，每天给她布置一些习题做，林家父母上班后，就让弟弟暗中监督她。
　　几天后，林慕青正在卧室里做题，屋外传来三声熟悉的自行车的铃铛声，是魏天泽来了，林慕青心旌摇曳，觉得那铃声如音乐般悦耳。她想像以往那样立即飞奔出去，当她放下手中的笔，想起弟弟这个小监视员，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林慕青走出巷子口看到魏天泽，立刻心花怒放。魏天泽看到她，加快车速向芦苇荡驶去，林慕青迈着轻快的脚步紧随其后，俩人像以往一样一前一后往芦苇荡走去。
　　一进入芦苇荡，林慕青立刻觉得又委屈又气愤，眼里闪着泪花看着魏天泽，质问他：“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你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魏天泽那天离家出走后，先去了王鸣家，让王鸣和其他队友给他凑了点钱，第二天他胳膊上还打着绷带，就踏上了去西安的火车。他在西安玩了一段时间，等高考时间过了，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他去了北京三哥的家。
　　魏家一家人都在为他担心，由于通讯不发达，魏天泽不主动和家人联系，家人就无法知道他的去向，得知他安全回到三哥家，魏家一家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事已至此，魏母也就不再追究他没参加高考的事，嘱咐三哥让魏天泽在北京多住一段时间，借此机会好好劝劝他，因此，魏天泽直到现在才回来。
　　他一回来就来找林慕青，看到她委屈又气愤的模样不敢实话实话说，编了一套谎言：“我到外地去参加考试了，走的太急没来得及通知你，对不起。”魏天泽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到外地考试，为什么？”
　　“我报考的是体育院校，需要到报考的那些学校去参加专业项目的考试。”
　　林慕青根本不懂这些，得知“实情”后一肚子的火气和委屈立刻烟消云散，关心地问道：“那你考的怎么样？”
　　“唉！都没过。”魏天泽故意重重叹口气。
　　“我也没考上高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家人让我去西安一所学校复读，过两天就走。”
　　这句话是真实的。
　　魏天泽的三哥现在是一位专业乒乓球运动员，在国家队效力，非常优秀，在三个哥哥里，魏天泽最佩服、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三哥，三哥也很宠溺这个小弟弟。兄弟俩相差五岁，年龄差距不是很大，俩人很聊得来。在三哥的劝说下，魏天泽决定听从哥哥的安排，到西安一所学校去复读，第二年再参加高考。
　　“什么？那我们以后就不能经常见面了。”情急之下，林慕青第一次拉住了魏天泽的手，刚刚因见面带来的些许愉悦顷刻间黯晦消沉。
　　魏天泽轻轻握住林慕青的手，林慕青像触电一样立即收回自己的手，侧过身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敢看魏天泽。
　　魏天泽停好自行车，用双手扳过林慕青的身子，直盯着林慕青说：“慕青，这一年我们都好好用功读书吧，你要考上一所好高中，我要考上大学，等你高中毕业了就报考我所在的那座城市的大学，到时我带你逛遍整个城市。”
　　林慕青不好意思地挣脱魏天泽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害羞地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八点的车。”
　　“我去送你。”一种孤独和无助感突然袭来，林慕青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涌出来，她转过身，假装看向远方，生生将眼泪吞了回去。
　　魏天泽上次是负气离家出走，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和家里打招呼，回到家魏母还没有下班，他急于见到林慕青，放下东西就出来了，为了不再惹母亲生气，他就想在魏母下班回家之前先回去，焦急让他忽略了林慕青此刻的心理。林慕青也怕弟弟发现她出去时间太长，俩人相约好之后，匆匆分了手。
　　夏辰溪和罗娟的鼓励已燃起了林慕青的希望，又和魏天泽有了约定，当晚她主动来到林父面前，对林父说：“爸，我想复读。”
　　林父看了她一眼，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大学生将成为这个社会的主流，你现在不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就找不到好工作。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是在关键时刻放弃了自己，如果你有决心再好好学一次，复读也是可以的，等通知吧。”
　　林慕青听林父的话，好像林父已经再为她物色复读的学校了，她疑惑地看看林父又看看林母，林母道：“你爸爸已经帮你联系了几所学校复读，你要好好珍惜这次的机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欺骗自己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林父看到林慕青的中考成绩后，心里虽然恼怒，更多的是自责，觉得疏于对林慕青进行管教，才导致今天的结果。林父看到了林慕青的懊恼，一边督促林母开始抓林慕青的学习，一边暗中帮她联系复读的学校，因担心林慕青是被动去复读，不会珍惜这样的机会，依然会像过去那样不好好学习，就想让她自我反省后主动提出复读，所以一直没有和林慕青提起复读的事。如今见林慕青主动来请求复读，他心里略感宽慰，对林慕青又燃起一丝希望。
　　魏天泽走的那天林慕青去车站送行，看到魏天泽与一个中年妇女站在一起说话，估计那是魏母，不敢靠近，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看着魏天泽。魏天泽站在车旁左顾右盼，林慕青知道他是在找她，于是探出身子，让魏天泽看到了她。魏天泽乘魏母不注意时赶紧向她挥了挥手，然后上了车。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林慕青，车开动后，魏天泽一直向她这边张望，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她也挥了挥手，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车启动了，林慕青蓄积了几天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泪眼朦胧中，她看着车渐行渐远，直到完全驶出视线。
　　魏天泽在车上也不停地回头看林慕青，他感觉到林慕青哭了，看着她孤独站在那里的身影越变越小，心里很难过。两年的相处，每天相伴回家，在芦苇荡里欢快地嬉笑打闹，这些似乎都成了习惯。当他远在北京哥哥家的时候虽然每天想念着林慕青，但并没有分离的感觉，反而觉得这种思念是另一种美好，今天这场离别，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到心酸，对林慕青产生一种怜惜。
　　到了八月底，一天中午吃完午饭后，林慕青将锅碗瓢盆清洗干净后刚回到房间，林母就进来悄悄告诉她：“听你爸爸的意思复读的事有眉目了，估计晚上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
　　“是哪个学校？”
　　“还不知道，你考那么点成绩，有学校收你就不错了，不能挑三拣四了。”
　　这是林慕青的软肋，林母一说，林慕青立刻低下头，不敢正视林母。
　　黄昏，林慕青正趴在床上看书，林父下班回来，一进门先敲了敲林慕青房间的门，探进头来说：“到客厅来。”
　　林慕青一骨碌翻身下床，快步走进客厅，见林父已坐在沙发上，她不敢就坐，紧握双手站在林父前，右手大拇指不断搓着左手大拇指的手指甲。
　　“复读的事联系好了，后天我带你去报到，这两天你准备一下，人家说学校没有多余的课本，你还是用以前的旧课本，你的书都在吧？”
　　“在，都在。”林慕青赶紧回答。
　　林父警告林慕青说：“我是舔着这张老脸求人才把你安排进去的，不要让我以后没脸见人。”
　　林慕青和魏天泽已有了约定，于是坚定地向林父保证：“放心吧爸爸，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