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舞奏曲》萧小倾

4、松山美绪：怎样才能打开舞剧的八音盒

　　纸终究瞒不住火。在被那个来自神院的家伙告知的第二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松山要负责“神嗣”教学的消息。
　　管理者言语中的赞扬、教师们谈及的羡慕、学生们提起时的惊讶，并没有使处于舆论中心的松山有更多情绪的起伏。她就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般，按时授课，按时指导社团活动，按时辅导学生。一切都往常如初。
　　令她真正放不下的还是正在负责的班级的学生们，毕竟也是真心实意为其着想，如果不能顺利陪伴他们毕业，倒也是让人唏嘘与遗憾。这是松山作为一个尽心尽责的老师最基本的情感。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本学年的最后一节课，松山考虑到学生们的不舍，决定按照以往毕业班的最后一节课来授课。
　　课程进行的很顺利，伴随下课铃声的提醒，松山歉意地弯了弯腰：“很遗憾只能陪同学们到这里了，但你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许多喜爱松山的学生蜂拥而上，依依不舍地围着松山。作为高人气教师的苦恼这时就体现出来了，松山本质上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毕竟学生们盛情难却，松山还是有耐心地回应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情。
　　待送走最后一个学生后，天色渐暗，松山走出教室门，发现阴影下藏着一个瘦高的声影。
　　松山走过去，“柏格？”，她轻声询问道，“时间不早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柏格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股哀伤：“松山老师，您……真的不得不离开吗？”
　　松山有意地避开他的眼神：“柏格同学，第一次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作为布莱伯堡高中的老师，就得无条件地接受管理层对我的教学安排。”
　　柏格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就被松山打断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你随时可以道办公室和社团活动室找我问问题，我只是不教你们了而不是辞职了，你也得理解老师的心情啊。”
　　柏格无奈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给您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松山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正欲离开，突然被柏格叫住：“那个，松山老师，我能和您一起出校吗？”
　　松山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回答：“不行。”随即感受到态度貌似有点不对，补充道，“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没忙完，你先走吧。”

　　待到柏格耷拉着肩走后，松山才长舒了一口气。差一点把“真实”的自己坦露出来了。以后要尽量避免与那个家伙会面，她可对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心有余悸。就像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蕴含着致命的危险。
　　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要做，松山回到了办公室，简单地与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同事们都不同程度地表达了对松山下学年教学工作的庆祝，尤其是蒂法妮，给了松山一个大大的拥抱，身为平日里矜持高贵的贵族，还真有点让松山感到意外。
　　待到同事们都走了之后，松山开始慢慢整理自己的东西。突然，发现了一封躺在抽屉里的烫金信封，是很贵重的款式。但是上面似乎用元素上了个锁，现在还无法打开。
　　松山对于这种信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将其丢在了整理的书堆里面。

　　很快，就到了新学年的开学庆典。
　　松山坐在一年级教师的行列中，百无聊赖地听着校长毫无新意的致辞。真好奇身边这些年纪大的教授怎么还能听的津津有味的。
　　不过刚入学的新生倒是看起来意味盎然，倒也是，就算是上层贵族也要百里挑一才能进来的顶级高校，就算校长在台上念着晦涩难懂的上古咒语，相信那群孩子也会拍手称绝。
　　不过有一个全程面无表情的孩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一头灿烂的金发，但眉毛和睫毛却是罕见的白色，瞳孔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颜色，额头一角虽然被碎发挡住了，但还能依稀看见纹案复杂的图腾。远远看去，并不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与附近的孩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吃惊的是，他身侧两旁的位置都是空的。
　　他应该就是“神嗣”了吧。松山美绪轻轻勾起嘴角。看来神院的人在性格方面都有共通之处呢。

　　入学的第一天并未安排课程，所以松山并没有到教室的必要。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不去的话就会错过什么。所以她向班主任征询了意见，决定在神嗣所在的A班先进行简短的介绍。
　　“我的名字叫松山美绪，”松山缓缓转过身，用笔端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很高兴能够作为大家的外语教师陪伴大家三年的生涯……”
　　松山扫视着班级众人，大家都被松山的外貌所吸引，目光都集中在松山脸上。松山特意过了一会才扫过神嗣，发现他也盯着自己。
　　看来就算是神嗣也……松山自负地想，但突然捕捉到一股怪异的感觉。不，不对，他不是欣赏我，而是……审视。
　　松山忍着这种被审视的不适，看起来完美无缺地表演完剩下的演出，强撑着走出了教室。
　　看起来……神院的名号可非虚言。松山美绪在心中悄悄论断。

　　翌日。松山在A班迎来了第一节课程。
　　“首先我们要介绍的是发音……”松山仍然一如既往的用着温柔动听的语调讲诉着课程，课程进行到一半，她故意点了神嗣来回答问题。“这位同学，你来试着发一下这个音。”
　　神嗣毫无感情地发了一个完美的音。松山美绪赞扬的同时有意询问：“非常好，请问你的名字是？……”
　　“贝洛伯格。”虽然缺乏感情，但还能听出来青年青涩的余韵。
　　松山暗自记下这个名字，继续开展课程。

　　一节课下来，松山对这个男孩有了初步的认识。
　　神嗣虽然有着神的辉光，但还是没有完全摆脱人的性情。比起当时遇见的那位来自神院的使者，贝洛柏格看起来更好相处一点。虽然散发着疏离的气场，但能感受到的更多是模仿身边来自神院的人而并非由内心散发出的不可亵渎。
　　松山分析着，背后传来贝洛柏格缺乏感情的呼喊：“松山老师。”
　　松山转过头去，看着面无表情的贝洛柏格，心底抹除一丝惊讶，询问道：“怎么了？贝洛柏格同学，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贝洛柏格递过书，松山将他圈画的音重复教了一遍后，贝洛柏格收回书本。“还有一件事情。”他淡淡地说。
　　“哦？”松山故作惊讶。
　　“还请松山老师不要用打量的目光看着我。今天你是故意点我的吧。”
　　一股骇人的寒意迅速从松山美绪脚底升起，仿佛失足坠入刺骨的冰泉中，让她惊恐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被看穿了？松山美绪头脑飞速运转。必须得解决这件事情，不然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啊呀，贝洛柏格同学的贯穿真是敏锐啊。”松山美绪表面轻松一笑，忽视神嗣略带提防的眼神，补充道，“毕竟神院的大名大家都有所瞻仰，我也好奇来自神院的孩子的表现会不会出彩，所以就悄悄地多关注一下。”说罢，假装怕被人发现般悄悄说：“贝洛柏格同学记得给老师保密哦，要不然其他同学会说老师偏心的哦。”
　　看到贝洛柏格眼中的疑虑打消，松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是羽翼未满的雏鸟，不比那些阅尽千帆的老鹰，只要让他误以为自己也是追求神院名号那一党庸俗的人就行了。
　　松山微笑着目送着贝洛柏格离开。
　　松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这个时候不能突然把打量的目光全部收回去，不然的话反倒会令神嗣起疑心。要表现出竭力不去关照但又诱于神院的身份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尽管对手是一个十余岁大的孩子，也要竭尽全力去应对。疏忽是会害死人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松山照样“不小心”关注到了贝洛柏格，但如同她预料的一般，贝洛柏格并没有表现出那日的寒意，反而是司空见惯了。看来自己在他眼中很差劲啊。深受学生喜爱的松山略感苦涩。不过这是成功的必要途径，神嗣对自己的看法并不能决定什么，这样下去就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令松山比较在意的一点是，其他同学似乎都对这个“神嗣”保持着一些微妙的距离。从开学庆典那日松山就已经略有察觉了。由于神嗣是每隔五十年才会有一个进入布莱伯堡高校进修，任教仅有十几年的松山并不清楚学生对于神嗣的真正态度。按照常理来看，大家即使是畏惧神也希望自己家族能够给神院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事实是当松山安排口语交流的时候，和贝洛柏格搭档的那个孩子总是表现得不尽人意，松山甚至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逃避的意味。不符合常理。能进布莱伯堡的几乎都是千挑万选的家族代表人，他们早就见惯常人觉得窒息严肃的庄严场景，即使心怀畏惧，也不至于在一个能够和神嗣交流的场景落了大家族的面子——况且旁观者也并无唏嘘。
　　松山决定去找到答案。
　　当然不可能明面上那些学生问“你们为什么都逃避贝洛柏格”。愚蠢的的选择，不仅得不到答案，还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的目的。
　　也不可能去向教师们打听神嗣的过往。鲁莽的行为，不仅会使那群贵族起疑心，可能还会不小心问到神院秘密安排在布莱伯堡的神使，相当于自掘坟墓。
　　于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不可操之过急，松山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时间隐约来不及了，心中有着一股不详的预感，找到答案，才是走近神院领域的第一步。滞留不前可能会导致机会转纵即逝。
　　松山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教案。蓦地掉落出一个信封。
　　是上学年期末的那个信封，当时忙着收东西随手夹杂教案里了。
　　松山感觉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正欲找个地方保存这个信封。
　　突然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信封的元素锁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