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特供小娇粮》亓乐

6、好食

　　以前团建，施纤羽去过一次雪山，有幸目睹过老鹰俯冲而下，抓走小羊羔的场景。

　　当时那场面蔚为壮观，她一直很想再看一次。

　　结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直接体验上了羊羔视角。

　　耳边阴风疾劲，施纤羽呼吸都有点困难，大鸟抓着她翻山越岭，好像飞了一个世纪漫长，其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抵达了一座石窟楼前。

　　此楼依山而建，攒尖竦峙，檐牙错落，上下共有九层，底层悬有个“嚣魔殿”的匾额。

　　楼体不算太高，压迫感却极强。

　　大鸟抓着她直接飞进第八层。

　　虽是悬在空中，施纤羽却有种被镇住的感觉，她的心也吊着，怦怦地想要跳出来。

　　可怕，有种即将再面见大魔王的不详预感。

　　莫慌莫慌，遇事不决，安.乐死一口闷。

　　施纤羽闭上眼紧急安慰自己。

　　少顷，腰上一轻，她的脚底忽然踩得到地了。

　　不过因为腿软，鸟爪松开，施纤羽整个就软绵绵地坐了下来。

　　大鸟幻化成了人形，单膝跪在一旁，朝正前方道：“尊上，赤鸢已将人带至。”

　　施纤羽很想说：是不是搞错了，她俩名没一个叫绣球啊！

　　但没能发表意见，前边一句冷冰冰的“退下”就让人不敢妄议了。

　　赤鸢离开后，偌大的一层楼里，施纤羽能看得到的唯一活物只有自己。

　　这栋楼外观华丽，内部却截然不同。

　　又大又空的，好像个山洞废墟，入目之处一片漆灰，中央有几级台阶，往上是一面平台，有段枯树死气沉沉地立在那里，树干边上是一个石座。

　　环境之简陋，知道的说是魔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丐帮呢。

　　若非赤鸢方才的称谓，施纤羽都不敢信天下无敌的大魔王会待在这种破地。

　　她默不作声地小心张望，视野里忽然步入了一件黑袍，下摆纹着凌乱的金色线条，顺着看上去——

　　嗯？这冷白的块块。

　　腹，腹肌？！

　　施纤羽猛地抬眼。

　　东方夙站在台阶边上，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他身上松松搭着一件宽袍，好像准备要睡觉了，带子没系，衣襟就这么大喇喇敞着。

　　四目相对，施纤羽又开始呼吸困难了。

　　因为她发现，大魔王的眼睛正在变色。

　　从夜空一样的灰蓝，渐渐地，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

　　充满了明显可感的欲望。

　　而且是，食欲。

　　仿佛大白鲨闻到血，嗑药的见到毒。

　　施纤羽身子难以自控地一颤，身上层层叠叠的羽衣也跟着轻摆。

　　她花里胡哨的晃来晃去，更像个绣球了。

　　东方夙眼底红光微褪。

　　施纤羽现在看他，就仿佛看对准自己的枪口，所以她很敏锐地发现了这种变化。

　　根据以前看吸血鬼电影的经验，大魔王的食欲应该有所消减，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无论如何，这对她而言都是好征兆。

　　施纤羽绷得紧紧的后背放松了一点。

　　“过来。”

　　东方夙宽袍一摆，坐到了石座上。

　　此地过于空荡荡，以至于说话好像都有回音。

　　大魔王明明只说了两个字，上去的途中，施纤羽却感觉耳边一直有恶魔低语。

　　而随着距离渐近，她开始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施纤羽下意识顺着看过去，然后在那竹节一样修长的手上，她见到了一个透明的碗盏，里面满载的红液鲜浓。

　　嘶——

　　近距离亲眼证实是什么东西，施纤羽浑身一激灵，刚走到东方夙跟前，她眼前一黑，便秒速晕了过去。

　　－

　　“依我看，往后的化魔士征选，还是得加大资质考评的力度，那些扶不上墙的弟子，第一步就应该筛掉，省得以后成了笑柄。就像今日某位，别说要稳住魔尊，依她那资质，即便撞大运吸化了上等灵物，也没有使出的本事。”

　　送化魔士大军出征后，各门派的领队惯例会在距离玉瑶台最近的上善宗歇脚，攒个名为“群菁会”，实际类似休养茶话会的局。

　　礼宾亭内，上善宗掌门坐在中间首位，其余四宗掌门分列两边，师捷的位置在末席，可她的话却是最多的。

　　正对面的花敏原在沉默饮茶，大庭广众之下被嘲讽，她脸色青得和茶叶不相上下。

　　这段时间，因为派出化魔士这个问题，花敏一直被师捷踩过一头，受了太久气，如今当众直面师捷的颐指气使，花敏实在忍无可忍了。

　　哐的放下茶杯，花敏搬出了修真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来讲，宁可自损八百，也要杀敌一千。

　　花敏回敬道：“我百花门弟子是不才，但谁让她没个能渡修为能传位的好父亲！”

　　此话一出，在座各位脸色具是一变，变得最难看的要属当事人本人。

　　师捷之所以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一分靠自己，九分靠拼爹。

　　花敏话说得难听，却是实话，这在修真界上层也不是秘密，只是之前从没人公开议论过。

　　大家之所以闭口不提，有个重要原因便是不想招惹是非。

　　因为——

　　“祖父！”

　　败下阵来的师捷扭头看向首座，气恼地脱口而出。

　　被点到的上善宗掌门步师皋白眉微动，他尚未开口，花敏便又补上一句。

　　“此地并非师家后院，师捷你任性就罢了，岂能把外祖牵扯进来。”

　　花敏与师捷，这针锋相对的两人其实是表姐妹，花敏之母与师捷之父乃亲姐弟，皆为现任上善宗掌门所出。

　　邻座清泉宫与雄峰堂的掌门巍然定坐，不置一词，一派隔岸观火之态。

　　统领五大宗门的慈虚道祖在九重天也是很有名望的神仙，但这数千年来，他潜心修行，甚少管事，修真界渐渐出现了门阀当道的迹象，不乏师捷这样的不入流货色坐上了头号交椅。

　　“群菁会不是嚼舌根的地方。”步师皋敛正神色，一句话定调，“至于百花门那位弟子，未知全貌，今后诸位莫要妄议。”

　　步师皋语气严肃，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弟子进行了特别提醒。

　　其他人觉察出玄机，却猜不透究竟，因为化魔士的密训全由上善宗根据九重天的指示操办，所以即便是本家弟子，这些个掌门也不太清楚后续。

　　师捷皱紧了眉头，率先道：“区区凡修，还能有不为我们所知的一面？”

　　步师皋未予回应，他目视着远方，一双老眼流露出的思绪悠长悠长。

　　事实上，步师皋对花汀兰的了解也不多，毕竟他作为掌门，很难注意得到一个平凡修士。

　　是在吸化灵物的环节，步师皋才意外发现花汀兰有些与众不同。

　　化魔士的灵物由九重天提供，之后上善宗再进行分配。吸化的场所在清虚谷，此地分布着成百上千的洞穴，每位化魔士都独立地占据一处。

　　灵物虽好，却并非人人都承受得起，有些甚至会被反噬，以至魂飞魄散。
　　因为这个过程时有意外发生，所以上善宗会定期派宗师巡察。

　　有个晚上，步师皋偶然路过清虚谷，他顺路进去看了眼，恰好发现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从花汀兰所处的洞穴里面飞出。

　　这异动引起了步师皋的注意，他想走近查看究竟，却发现洞口布下了一道极强的结界。而这种强度，步师皋只在慈虚道祖身上见识过。

　　慈虚道祖真人不露像，已近万年不现本体，除却像派遣化魔士这样的大事，旁余与宗门有关的，他很少过问。

　　对花汀兰这样特殊的关注，慈虚道祖也从始至终未提及，步师皋不清楚其中原委，但他知道上层自有用意，他务必要做好保密工作。

　　毕竟自己以后能否成功飞升位列仙班，除了继续修炼，想来还得仰仗慈虚道祖提携。
　　大嘴巴惹事闯祸，可不是他这个级别会犯的错。

　　－

　　绣球滚下去了。

　　顺着阶梯一直滚到了底。

　　额角磨过台阶上的碎石，出了点血。

　　东方夙刚冷却的瞳色瞬间又发红了，他紧盯着地上女人那纤细的脖颈，喉结鼓动，侧颈绷出了锋利的线条。

　　这个倒胃口的绣球，有她在，其他什么都食之无味了。

　　碗盏碎在了东方夙手里，鲜红的浓稠液体沿着指缝滴落，在冷灰的地面砸出了一朵朵血样的花。

　　东方夙抬起血淋淋的手，挥出一面屏障，罩住了台阶底下的人。

　　屏障缓释了她的气息，他眼底的红光方才稍稍淡去。

　　东方夙把施纤羽连着屏障一起抬至半空，森然盯了两眼，少顷，他不屑地笑了。

　　果然，最厉害的凶器藏在这里。

　　九重天处心积虑，送来了几批垃圾，这回终于搞出个像点样的玩意。

　　苍岩岭入口，东方夙断发做了四道法环，可以识别出所有带攻击性的法器与邪物。

　　之所以没把施纤羽筛出来，是因为她凶在本体，是一个不会主动攻击，却能以无辜猎物姿态出现的杀器。

　　东方夙纵使尚未查清施纤羽这具身体异常的缘由，也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毕竟这漫长的数千年，四海八荒，上天入地，从未有人让他如此垂涎。
　　而这能令他心发狂的东西，偏偏是那老不死的送予。

　　盯着血罩里的昏迷之物，东方夙的目光愈发狠厉。

　　施纤羽迷迷糊糊的，乍然感觉一股岩浆般强势的东西注入体内。

　　她双眼用力一睁，顷刻便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我在哪里？
　　为什么离天花板这么近？

　　施纤羽一脸懵，还没太搞清楚现状，便听见一道阴沉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你想杀我。”

　　“……？”

　　施纤羽倏地被这话定住，须臾，昏迷前断片的回忆恢复，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方才自己被大魔王的晚餐整晕血了，然后现在一晕醒来，就从食材被认证成了杀手。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升级。

　　但话说回来，就事论事，她真的：“不想！”

　　施纤羽很明确地表态。
　　杀人放火，不是她这种来自文明社会的正常人会干的事。

　　话刚说完，施纤羽就被东方夙引到了跟前，她方才晕倒的始发地。

　　大魔王岔着长腿坐在石座上，低眸用那种“你想不想都无所谓，总之我就是要吃掉你”的没商量目光睨她。

　　但可能短期内死亡威胁太多已经麻木，亦或是成为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无望到了极点，施纤羽这会反倒变淡定了。

　　她一边摸万罗盒拿安.乐死药，一边善意提醒：“其实，吃夜宵对身体不好的。”
　　昏迷了一趟，正餐点应该过了。
　　想起他腹部的块块，她又补了句，“也不利于维持美好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