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人格》梦中写诗

7、公共墓园

　　“穆辞。”赵理拍拍朦胧着双眼的穆辞，“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和赵理一起出去过多次的穆辞很是相信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把怀里的垂耳兔放在办公室里，牵着赵理的衣服下摆跟他离开。
　　今天出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穆辞一个人坐在后座上。
　　他好奇地扒在车窗上，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穆辞，上次你的第二人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赵理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和母亲很像，总是能让我想起母亲。”穆辞回答他之前顿了顿，两只眼睛又盈满了泪水。
　　他总是很容易掉眼泪。
　　他不懂得用除了掉眼泪以外的任何方式表达悲伤。
　　“你父母对你很不好吗？”赵理纵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穆辞神情恍惚了一下。
　　“母亲明明就对你很好。”辞说。
　　“在她眼里，我是一个工具。”穆辞说。
　　“她想要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人才。”辞说。
　　“她要抹杀我的人格。”穆辞说。
　　“你简直不可理喻。”辞说。
　　“她简直不可理喻。”穆辞说。
　　穆辞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穆辞下了车，天气阴沉沉的，这里的气氛也阴沉沉，无端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这附近静悄悄的，草木丛生却没有动物的声音。
　　穆辞害怕地凑到赵理身边，不安地看着他。
　　赵理拿出一把伞，打开，举着将穆辞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眼神深邃，“等会要下雨了，跟紧我。”
　　穆辞点点头，跟着他一步一个脚印走了进去。
　　“这里是公共墓园。”赵理带着他站定在两个墓碑前面，“这是你父母的墓地。”
　　穆辞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似乎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点了点头。
　　“穆辞，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赵理低下头，两个人的眼睛正好能对上。
　　“说什么？”穆辞不解地询问。
　　“说说，你过去的故事。”赵理不想再看着这双单纯的眼睛。
　　你只要看见这双眼睛，你就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人，他没有对你说谎。
　　穆辞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赵理竟然会想要了解他的过去。
　　不过赵理问了，他就说给赵理听。
　　这是个烂俗的故事。
　　“我的到来并不在父母的预料之内。但既然怀上了，他们也就把我生了下来。”
　　“母亲是个女强人，怀孕让她丢了工作，但也许是因为对于孩子的好奇，和内心不可推卸的责任感，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工作，而是选择照顾我。”
　　“在短短两年内，她迅速对我丧失了兴趣，想要重回工作，可惜……她想去的地方，都因为这两年的工作空白时间而拒收她。”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想要一个带着幼儿的母亲，这会很麻烦，不是吗？”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父亲讲述中的母亲总是冷静自持理智。
　　但他记忆里的母亲其实一直都是疯狂又歇斯底里的，她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到了穆辞身上。
　　没有穆辞，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穆辞是他们带到世界上的，他们应该对穆辞负责。
　　两种情绪在她身上都表现得很彻底。
　　至于所谓父亲……
　　陌生人就不必多谈了，没什么好说的。
　　赵理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冷漠，有些讶然地看着他，这是他的主人格第一次表现出非懦弱的一面。
　　“你似乎很讨厌你的母亲。”赵理试探性地询问道。
　　“没错，我最讨厌她冲着我发疯。”穆辞的神情冷漠。
　　“你的第二人格呢？他也像你一样讨厌母亲吗？”赵理脱口而出的一个问题让墓园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不，他觉得母亲说的对，他和母亲简直像极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穆辞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穆辞……当初杀人的时候你虽然已经有了双重人格，但是你是在精神状态正常的时候杀的人。杀人的根本不是你的第二人格，是你的主人格，对吗？”赵理闭了闭眼。
　　墓园里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将地面打湿，雨声混着呼吸声。
　　绝佳的伴奏声中，穆辞轻笑出声，他的声音温柔，“对。你真聪明。”
　　“穆辞，为什么？”赵理的声音苦涩，他终于窥见了穆辞面具下真实面目的一角。
　　“为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要把所有的过错归结于我？”
　　“为什么那个像死人一样的父亲只会不断地要求我忍让？”
　　“为什么因为我常常流眼泪我就要受到欺负？”
　　“赵理，赵警官，你能给我答案吗？”穆辞的脸上有雨落在上面，乍一看，像是他又流眼泪了。
　　赵理给不出答案，给不出哪怕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伸出手，擦净穆辞脸上的雨水，“他们罪不至死。”
　　“什么情况他们才叫罪该致死呢？我要等他们逼死我还是杀了我？”穆辞冷静地诉说着。
　　“当他们试图把我往死路上逼的时候，他们就都该死，我好心送他们上路，我有什么错？”
　　“况且……要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杀人能够一了百了地解决一件事。”
　　“我想……死亡，应该是他们自己为自己选择的结局吧。”
　　穆辞轻飘飘的几句话重若千钧地压在赵理身上。
　　穆辞哪句话说错了吗？他哪句话都没有说错。
　　“你应该报警的，法律会制裁他们。”赵理苦口婆心地试图改变他的思想。
　　“那他们会死吗？”
　　“……”
　　“法律给不了我的正义，我自己来拿。”穆辞脸上的笑容清清浅浅。
　　“这只是个开始，赵理，做好准备。”穆辞扔下了一个预告。
　　赵理抓住他的手腕，“你还要杀人？”
　　“可不要误会了。”穆辞难得有些高兴，眉眼弯弯，“四年前的案子是我犯下的，这一年被杀的人可不是我动的手。”
　　“赵警官，你可要抓紧了，我很期待和你的博弈。”
　　穆辞拿走赵理手里的伞，举着伞离开。
　　赵理站在雨里抹去自己脸上的雨水。
　　不是他杀的人，那到底是谁？
　　连杀十人……性格残忍冷静理智……究竟是谁下的手？
　　这件事和穆辞无关，那为什么图案的中心会是微光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