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无菩提》良土

10、爱，死，诀

　　一早，三人便离开了客栈。

　　奚风和言禛去的都是些危险的地方，带着孩童总归不便，二人于是想找个好人家托付给他。

　　可乱世当道，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没有多余的闲心养孩童。

　　奚风看着眼前头垂的越发低的孩子，蹲下来，将他圈在怀里，安抚似的拍他的背。

　　“没关系，大不了我收你作义子”

　　言禛斜倚树干，正发愁脑海中突然闪过冥单的脸。虽然这个人看着不太靠谱，但是胜在有耐心，也热心肠，不如…

　　“奚公子，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上次就想要一个孩子，可以送他那”

　　奚风一听，来了精神，追问下去

　　“那好啊，不知你那位远房亲戚在何处？”

　　言禛张口就来

　　“他啊，喜欢隐居，住的特隐蔽，在一个大山里”

　　奚风牵起小孩的手，有些担忧

　　“山中常有猛兽，蚊虫也多，能行吗…”

　　言禛推销似的，将“亲戚”夸上了天。奚风这才放心下来。

　　“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奚风刚要走就被言禛拦住。

　　“我看还是明天再去罢，今天…今天我那个亲戚要出门，可能找不到人”

　　言禛编的头头是道，将奚风哄骗过去。

　　二人决定在周边一个镇子落脚。

　　刚入客栈，言禛就借口出门回了魔界。

　　冥单恰好坐在亭子下梳妆打扮呢。哼着小曲，不亦乐乎。

　　“冥单”

　　言禛这一声将冥单惊得手中眉笔掉落。

　　“咦啊？不是我说，你怎么在这呢”

　　“少管闲事”

　　言禛顺势坐下，开口又闭口，酝酿好久。

　　“交给你个事，事成之后阁中珠宝你任挑”

　　听言禛这话，冥单瞬间来了精神。一口应下。

　　“魔主您花这么大功夫，是——”

　　“人间有个孩子，无父无母，我需要你照顾他”

　　话音刚落，冥单就半化成本身，攀伏在桌前，一脸激动

　　“啊？？？？小孩？我？？你疯还是我疯了？”

　　言禛扶额将冥单一把揪了上来。

　　“有异议？”

　　冥单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言禛杀魔不眨眼的样子，瑟瑟发抖抱住自己，手摆的飞快

　　“不不不，没有”

　　言禛满意的起身，

　　“今晚去月牙山建个房，我明日自会带他见你”

　　说完言禛就没了踪影。留冥单一人在原地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咦啊——当我是百宝箱啊一夜变个屋子出来，啊——可恶！！！”

　　不过冥单还是乖乖听话，在月牙山过了一夜。

　　次日，言禛带着奚风和那个小孩上山寻他。还好冥单的气味留的明显，不然这么大林子还当真不好找。

　　就这了。

　　言禛叩门，发现冥单装束朴素的站在门前，心里很满意。

　　“奚公子，这便是我家那位亲戚”

　　冥单顺势演了起来，热情的几乎扑上去

　　“对对对，是言禛朋友是吧？快进来坐”

　　等奚风带着小孩进屋，言禛就悄悄踩了一脚冥单

　　“稳重点…”

　　冥单气不过，背过去做了个鬼脸。

　　“不知该称呼…？”

　　奚风一向重视礼节。

　　“叫他老单就好”

　　言禛打断刚要开口的冥单。冥单气的在言禛身后挥舞拳头。

　　“呃…”

　　奚风别别扭扭的称了一句“单先生”，毕竟哪有上来就叫人老的啊。

　　“单先生，听说你愿意收养这个孩子，实在感激不尽”

　　奚风上前就要给冥单行礼，被言禛拦下。

　　“他还想谢谢你呢，就双免了吧”

　　冥单顺着话茬接了上去。

　　“对对对，我还得多谢你，我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就放心交给我吧……”

　　交代好这孩子，二人就离开了。

　　刚出门，奚风就一脸古怪问言禛

　　“言公子，单先生…真的，喜欢孩子吗？”

　　冥单看着就像个心智未熟的孩子，让孩子照顾孩子，奚风实在不放心。

　　“真的，你就放心吧，他很靠谱的”

　　言禛眼神坚定，让奚风相信了。

　　二人下山时，被一着装破烂的人拦下，那人二话不说跪在二人面前

　　“山神大人，求您开开恩还我儿子……”

　　奚风愣在原地，这是…把他们当成了山神？

　　那人抬起头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满脸皱纹沧桑。

　　奚风连忙扶起老妇，询问缘由。

　　“我家犬子，自那日进山，便再无踪影。”老妇还没说完就泪如雨下。

　　奚风瞧了眼言禛，转而开口道。

　　“我们并非什么山神，只不过一介普通人”

　　那老妇哭的更狠了些，不停磕头乞求二人帮自己。奚风心软，应下老妇

　　“您先起，我们帮你想办法。您可以和我们讲讲您儿子吗”

　　那老妇见状，忙起身致谢，急着开口道

　　“我家小儿跟说我要去山里采药，整夜未归，我上山去寻更是没看见他，如今…已失踪半月有余。”

　　言禛终于开口“你可曾感觉周围出现怪异”

　　这一出口让老妇惊了一跳，难不成什么鬼怪抓走了自己儿子。思考一会，颤颤巍巍的开口

　　“…有…有！小儿进山前几日突然变得异常兴奋，那时我们还以为他着了魔。”

　　这话让二人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老妇儿子平日是个不苟言笑郁郁寡欢的人？

　　“您说他出奇的兴奋？可是之前出过什么事？”

　　老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得开口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四年前，我家小儿幼时交好的好友坠崖去世，自那以后我家小儿日日寡欢”

　　老妇停了一会，提高音量

　　“哎哟！别是那人要索我家小儿的命哟…唉苦啊…”

　　二人相视无言，让那妇人先下山，自己二人会帮她寻找。

　　“言公子？不会真是什么鬼怪上身了吧？还真是蹊跷”

　　奚风蹙眉思考，开口问言禛。言禛倒不觉得惊讶，毕竟魔兽横行，被附身也并非怪事。

　　“趁着天亮，我们绕着山寻寻”

　　言禛提议道。奚风点头应下。二人绕着山腰自山顶寻找。一路上，别说活人，连个活树也没有。

　　“会不会老人家的儿子压根不在这…”奚风边走边碎碎念，突然，伴着一声惊叫，奚风半身悬在洞口。。

　　“啊——！”

　　言禛眼疾手快，拉住了奚风。奚风有些害怕的回头看那深不见底的洞口。不知道是谁在半路挖这么深的坑。

　　言禛握紧奚风的胳膊将他拉了上来。奚风心有余悸的坐在坑旁，一脸后怕的探头向洞里看。

　　“险些命丧于此…呼…”

　　言禛瞧奚风只是受了惊并无大伤，转而将视线投向那坑洞。不知何时坑里绕壁出现了似乎直通洞底的台阶。

　　言禛半踏上去，确是实物。这时奚风也凑了过来，一脸惊讶。

　　“这…这什么时候出来的台阶啊？？”

　　言禛将奚风拦在身旁，生怕他又不小心掉入其中。

　　“看样子是有人要见我们”言禛看了眼满脸惊异的奚风，率先踏上台阶。

　　“喂喂喂！等等我啊”

　　奚风赶忙跟紧言禛，顺利到达坑底后，头顶洞口忽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奚风有些紧张的凑近言禛。忽的虚无缥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二位，久等。”听声音像是个青年男子。

　　言禛手心冒出火光，撒在洞里，四周瞬间被照亮。这可让奚风吓了一跳，合着就自己一个是人。

　　“管他人鬼，反正是个好人好鬼…”奚风在言禛身后小声嘀咕，这话让言禛听到。言禛反手握住了奚风，奚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心安。

　　“哟哟哟—，原来也是对有情人——。可惜了…”

　　那妖在火光阴影处现身，走进光里。确是个俊俏男子，身着黑红袍子，头戴流苏斗笠，黑纱将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小公子长得倒是惹人怜惜…”

　　那人风似的变到奚风身旁，奚风睁眼一看，这是什么东西啊，黑纱下怎么看不出一丝脸的模样，像个黑渊似的。

　　奚风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言禛转身直面那人，将奚风罩在自己身后。

　　“小气～，看看而已，又不会抢你的”

　　那人咂嘴，识趣的远离了奚风。言禛认出这是只怨魂，该是地府那帮人管着的，怎地如今却出来横行。

　　言禛想用兽链将那人锁住，却被他轻巧躲开。

　　“真是暴躁…”那妖不满的投来嫌弃的目光。

　　“既已是魂，为何不前往地府投胎，在这横行”言禛已手持利剑，等待他回话。

　　“魂——又如何？我愿意去，便去，不愿意…谁也管不了我！”

　　那怨魂猛的向言禛扑来，言禛的剑即将触碰他时，被大量黄铜纸挡住了视线。

　　再一睁眼，那魂的身旁已是站了个活人。那活人一身青衣，打扮的像个文弱书生。

　　“何人伤我夫”那活人一开口却是个武将嗓音，瞧他这浑身腱子肉，怎么也不像个书生。

　　奚风悄悄探出脑袋，观察战况。看见那莫名出现的人时，惊得拽住了言禛的衣袖。

　　“言公子，那人莫不是方才老妇要寻的人”言禛回想刚才老妇临走时说的话。

　　“我家小儿那日走时穿的是青衣…大概是个书生似的…”

　　果真是他。言禛向着奚风点头示意。对面二人见奚风言禛聊的火热，一时有些恼，手拿八刃飞镖朝二人甩去。

　　奚风先看到了那飞镖，着急的提醒言禛。

　　“飞镖！飞镖！！”

　　言禛抬剑一挡，飞镖尽数弹回。

　　这时那黑红袍子的怨魂开口充当和事佬。

　　“请你们来有自然有原因，还请坐下说。”

　　话语间，洞内就多出四把椅子。四人入座后，那魂开口道

　　“我知你们受一老妇委托而来，所以还请二位公子给老人家带句话。”

　　话说一半，那魂握住了旁边人的手，笑的那般灿烂。

　　“你们告诉她，其子已去，勿寻。”

　　奚风见对面二人无恶意，胆子大了些，开口道

　　“既然活着，为何要蒙骗老人家”

　　那魂瞧了眼奚风，掩面笑道

　　“小公子愚钝…但我想，公子旁边这位…大抵是知晓的”

　　奚风对上言禛的目光，一脸不解。

　　言禛有些心虚的低头。自己似乎早已心悦奚风，只是碍于上一世身份，以及这一世的人魔之差，迟迟不敢动心。如今他见身前二位，虽阴阳两隔，却是心意相通，恩爱十分。

　　言禛自然知道，那魂不过想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困住那人，就能实现。

　　言禛脖子有些泛红，清桑开口道

　　“蒙骗就是蒙骗，困他在这，你难道以为万事大吉了吗”

　　那魂口中的阿东，此时正充满敌意的看着言禛。只见那魂轻抚阿东臂弯，开口道

　　“是我困他，还是他不愿走，公子可得分清啊”

　　那魂随后让阿东消失了，至于藏在哪无人可知。三人对立，那魂说道

　　“公子…想必也爱而不得？为何，不能理解我？”

　　言禛有些紧张的握紧剑柄，手心冒汗。他不想自己藏的这样严实的感情被外人挑破。至于那时，奚风知道自己是魔兽，大概会远离自己吧…。

　　奚风侧身一脸吃瓜的盯着言禛。这时那魂开口道

　　“我只不过要他与我同生，共死。反正那些人也不珍惜他。我爱他，陪着他，有什么不好吗？”

　　“你可告诉他，这样他的寿命便会折损一半”

　　言禛开口犀利问道。

　　那魂从容不迫“他知道——”

　　言禛有些惊异，世间竟真有人拿命换情，该说是痴情，还是执迷不悟。

　　奚风一直站在言禛身侧，听的一头雾水。这时，那魂手一挥，将二人弹出洞外。

　　外面天已黑，言禛奚风二人只好下山明日再寻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