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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萩原研二在校的知名度一直很高,形象也是难得的正派,十六七岁时班里每个人都背负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有他的剧本突显了怜爱。

      “会在破裂的柏油里捡起樱花。”有泉铃在听到这些话时,总觉得人的想象力比圆周率还要变幻莫测。以及无穷。周末的时候如果凑巧,她在家能看见少年们骑着自行车从窗下吵吵嚷嚷地追赶而过。那种热火朝天的干劲,碾碎柏油路上的樱花还差不多。

      尤其是松田阵平,她还见过他猛冲甩尾掉头回来捡他掉落的剥线钳。

      这些钳子明明长得都差不多,但松田阵平一定要强调他那天带的是“剥线钳”,当有泉铃觉得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时,萩原研二从口袋里翻出了他的水口钳。

      她明白他们为什么是幼驯染了。

      认不全工具没关系,不知道坏在那里也没有关系,只有说出需要修理的物品名称,他们就会像分泌生长素的植物一样向光性弯曲,把一切亟待解决的难题看做他们的太阳。或许对他们来说也不算难题。

      有泉铃有时会觉得难以理解,如果出现红绿条纹的手机和摔歪镜头的相机还算努力的范畴,卡住的风扇和感应不良的水壶是力所能及的课题,那疏通管道和CD卡碟,怎么看也不像是“修理”的范围。就像她擅长烘焙,也不会自告奋勇地满足每一个亲朋好友街坊邻里的偏好。

      他们不一样。

      他们对于每一个请求都乐此不疲,把“计算机专业就一定会修电脑”的刻板印象深深地刻进每一个认识的人的脑子里。

      有泉铃想象了一下,如果她向大家展示着自己得意的曲奇和贝果,却被人惊喜地拉着说“太好了帮我做蒲烧鳗吧”。

      她发誓这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因为这样很愉快啊。”

      萩原研二半张脸埋在围巾里,说话时如加湿器一样从小缝里喷出白雾。

      她泄气般地趴着桌子上,抬手揪住发绳尾端的鹅黄绒球。他也俯下身来,手却还插在兜里,厚重的外套和脖颈间堆叠的布料让他的下巴没能抵到桌面,连声音都挤压得有些怪:“不高兴吗?”

      松田阵平咋舌,嫌弃地说他才不会跟旁边这两人一样一点都不讲究。她也嘟囔,有什么不讲究的,都清理过了。

      总之就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占据了他们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到了换班点,他们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高中生的最后一个暑假的最后一周,在兼职结束的第二天,生日的前三天,她收到了一份礼物。

      是珍珠耳环,精致小巧的四颗,由银环串成水滴。

      有泉铃想摸一摸自己的耳洞,又顾及着刚打没多久,手还没抬起就放下了。打/洞的地方偶尔会有些发胀,擦拭过后会发热,担心流脓所以连洗头也小心翼翼。

      母亲说真勇敢啊,自己能狠下心来。

      其实她很一点儿也不勇敢。不怕痛但害怕制造疼痛,所以拿着穿孔器犹豫不定,直到第二天萩原研二看见她耳垂上的墨点,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加了一个人之后,计划之外的事情又增加了,就好像问题会自己增/殖一样,你看我我看你。

      萩原研二问,怕疼吗。说不怕也没有人信。松田阵平说没关系,喝点东西就不怕了,撑开衣服的口袋,有泉铃凑上去看,想找个清楚的角度时后脑又撞到了人,赶紧往一旁歪去。

      萩原研二摸了摸被头发蹭到的鼻子,笑着说,“是威士忌。”

      问是哪来的,卷毛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衣兜,轻描淡写地说打开橱柜就行了。

      针穿过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一抖,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肩膀,萩原研二手上的力半分也没松。

      “有一点点出/血。”他用棉签擦拭过,又举到她眼前给她看,“一点点。”

      那瓶酒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派上用场。

      回家前,萩原研二给了她一小瓶消/毒啫喱。每天都涂,每次只涂一点,好几天过去了还剩下大半,但有泉铃一直带在身边,现在也只需要拨开书包最外层的“育/儿袋”,就能毫不费力地摸到它。

      “是谢礼。”

      萩原研二本就半长的头发攒在脑后扎个揪,一个多月没剪,像小小的黑色马蹄莲,收不进去的几根汗湿着粘在脖颈,身上还带着点外面世界的热气。说两句话的时间,捂在脖侧的纸巾就湿透了。

      他说礼物和礼物是无法混为一谈的,出于不同目的送出的礼物是不能互相取代的。因为想谢谢她一直以来帮忙留意打工应聘的各类消息,所以和松田阵平一起买了这份礼物,算是小小的心意。

      他还笑着问自己表达清楚了吗,“谢礼是不需要回礼的。”

      萩原研二是个优秀的语谈者,能明白他人的未言之意,总是三言两语就将语句带入更为温和的语境。就像给她消毒啫喱的那天一样,说是早上买三明治的便利店旁边就是松本清,顺手的事情。

      那天分别前,闻了闻酒。偷偷地窝在角落里的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是说不出它好在哪儿。

      现在她有点明白了。

      见缝插针送完耳环的萩原研二说着“啊阵平要闹了”后急匆匆拉开门,语气却从容,顶着对面店铺里松田阵平忙到乱飞的眼刀,还不忘侧过身来又接上一句,“明天见。”

      有泉铃早已不记得那瓶威士忌的味道了,但酒气入鼻后那种热热的、胀胀的、酸酸的、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至今还在颤动。

      十一月东京街头的花店,有人在摘风铃草的的叶子。醒花桶里挨挨挤挤的洋桔梗和紫罗兰,地上是堆积的枝叶,会散发草本植物的清香和一点点受损后的辛辣。她以前也在这里除过玫瑰的刺,勤勤恳恳得如同一个刨木花的巧匠。

      时薪不高,但也足够,何况这是在芳香油包裹的环境中,情绪价值更胜一筹。

      萩原研二那时就在不远处的面包店打工,因为不是好吃到排长队的牌子,短工也不允许接触配方,他只需要发挥一个门面应有的作用,就能替店长揽不少客。

      松田阵平在拐角的音像店值班,平等地不理解每一位客人的口味,也想不明白白色情人节那天松田圣子的唱片销量为什么一骑绝尘,但偶尔会像藏榛果的松鼠一样捧一堆淘汰的残品CD回家。

      她觉得他想弄坏家里的播放器很久了。

      “《青色珊瑚礁》啊。”

      有泉铃在袖口滴了点水,指尖一点点捻着绿色汁液的印记,“你好吗?”

      “挺好的?”松田阵平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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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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