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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陈泽安的秘密 ...


  •   第二天上午醒来,脖子能动了,但是还有些疼,为了快点好,我又赶到宋渌源的诊所。
      不出所料,曾清庐和Andrew也在。
      Andrew正在接受针灸,诊疗室里艾烟袅袅。
      我不忍看,回到大厅坐下喝茶。
      没多会,他们都出来了。

      “瑾瑜,脖子还痛啊!”宋渌源笑盈盈地招呼我。
      “是啊!还痛呢。”
      “今天脖子能动了吗?”
      “能动!”我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脖颈,能动,就是痛。
      “我来看看。”
      宋渌源说罢便走过来,温暖的手指在肩颈按了几下,随即说道:“今天不扎针了,用手法吧!”
      说完对着正在泡茶的泊渔招了招手。
      泊渔走近,宋渌源抓住我的右胳膊,示意泊渔按住手三里穴位。
      泊渔的手很轻,丝毫没有压痛感。
      “你使点劲!”宋渌源叮嘱着。
      话音刚落,一阵钝痛从手臂传来,击得我没忍住“唔!”了一声。
      宋渌源则抓住我的右手,在掌骨之间的凹陷处,用力地按揉着,接着换到手掌侧面的后溪穴,继续按揉。
      闷痛,酸胀一并袭来。
      此刻我的表情一定狰狞无比。
      从安看我的表情就可以得知。
      我肆无忌惮地白了他一眼,却惹得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现在换泊渔来按压我手掌的穴位,宋渌源则来转我的脖子。
      我的脑袋在他手里滑稽地摆来摆去。
      我不满地嘟囔:“你帮我治疗的时候,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唔!”宋渌源声音里透着无辜,“这里,没外人啊!”
      好吧,的确也算是没外人。
      一番折腾完,总算结束了。
      “你再看看,还痛吗?”
      我转了转脖子,果然比刚来的时候灵活多了,转动时的痛感也少了很多。

      心情顿时愉悦了很多。
      一壶茶毕,宋渌源起身送客:“我要去一趟法华寺,给师父出诊,你们?”
      他看了我们一圈,最后眼光落我身上,笑眯眯地说:“瑾瑜你要不要去玩一下?”
      “好呀!”我顿时来了兴致,好久没去寺庙了。
      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去那里转转挺好的。

      安侧身对曾清庐说道:“我们也去吧。”
      曾清庐欣然应允。

      院子里,宋渌源指着他那辆白色的小车说道:“我们师徒四人正好一辆车,瑾瑜你跟清庐他们一起吧。”
      我有点后悔没有开车过来,可是落枕也不适合开车!
      “好!”我爽快地应允着,自觉爬进曾清庐的后座。

      前方驾车的是泊渔,这小子车技不佳,在前进的车流里像一只格格不入的蜗牛。
      曾清庐小心翼翼地跟在宋渌源的车后面。
      两人在前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男人与男人,话也不是很多嘛!
      我听得百无聊赖,掏出手机翻看着。
      巢生发了机场定位的朋友圈。
      偌大的机场落地窗外,远处的飞机正轰鸣着往长空中远去。
      配文:“寻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复明日,又隔一座太平洋。”
      那位日本帅哥要回去了吗?
      这个巢生,文艺且善感。

      阿梅白鹭她们已经从泰国回来了,朋友圈更新的图片是本地有名的荷花池,那里的荷花争奇斗艳,照片里竟然还有苏晚和贾思敏。
      玩得挺欢。

      终于到了!
      法华寺位于这座城市的最南侧,寺庙的台阶很高,下面便是海。
      每当涨潮,人们得翻过一座桥才能上来。
      现在是落潮时分,我们跟在宋渌源的后面,跨过巨大的岩石,从底部拾阶而上。
      这台阶窄而陡高,我闷着头死死盯着落下石阶的脚尖,生怕一个没站稳会跌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台阶的顶端,我的额头滴下大颗的汗珠,想要反胃,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胃气不足就会这样,剧烈运动后表现出不适,严重时还会呕吐。
      安喘着粗气,脸色很难看,曾清庐则紧紧拥着他的肩膀,轻柔地拍着背。
      宋渌源他们四个则一脸轻松的模样,见状赶紧折返过来,抓住我的左胳膊,对内关穴使劲按了下去。
      “嗷……”我痛到笑起来,赶紧甩开他的手,“你快去看看陈泽安吧,他好像不太舒服。”
      宋渌源又转身,给安的双臂内关穴做了按揉。

      别说,还真有效!
      如果坐车时晕车,大力按住左胳膊的内关穴和外关穴,也是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左胳膊连接心脏。

      我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反应,只是没那么在意而已。

      “如果爬楼梯爬到腿抽筋,可以按压腿部后侧的承山穴哦!”宋渌源兴致盎然地向我们科普他的专业知识。
      “嗯嗯,有幸领教过!”我的很多中医专业知识,都是从宋渌源这里学来的,他算是我最重要的的中医老师,之一。
      宋渌源他们师徒四人转身进去找师父了。
      安和曾清庐坐在靠海的栏杆旁边休息。
      我则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海风拨弄着我的头发,惬意!
      今天多云,阳光时不时从云层深处洒下来,远处的海面泛着微波,宛如碎金。
      曾清庐向我走过来,手里举着一瓶矿泉水。
      我谢过,毫不客气地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你还好吗?我记得你读高中时,一次体育课跑800米,吐了。”曾清庐轻柔的嗓音被海风吹得若隐若现,可听到耳朵里实在真切。
      他竟然记得我跑吐的那件事,印象中我并没有告诉他,我们是在同一所高中,可那会他正备战高考,而我才读高一。
      对了!上高三的时候偶然发现,美术特长生有一间画室正对着操场,那间画室长年窗帘隐蔽,那时候的我们对里面的石膏像,人体构造模型避之不及,尤其是窗帘后面那具完整的人体骨骼模型,更是谈之色变。
      难道……?
      “刚才渌源哥给我处理完……就好多了……”我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竟然有点结巴。
      “好!那走吧!”说完他转身向安走过去。
      我也一并跟了过去。
      安的脸色好了很多。
      他面容安详沉静,默默看向大海深处,俊逸淡然的侧颜映照着宛若蓝宝石般的大海,如油画般。

      我们三人同行去拜佛。
      大殿前,每人拿了三支香,点完,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顶额拜了拜,最后对向大殿的佛像,拜了又拜。
      右手拿香,左手一根一根将线香插到香炉里。
      安低声指导着曾清庐:“左手插香,因为左手是净手。”
      曾清庐在安面前,很听话。
      这让我不由得升起一丝嫉妒,就一丝,当下即逝。

      从大殿穿过去,我们依次观摩了主殿和偏殿。

      古朴的木质屋顶,古老的铜制佛像。
      寺庙里人不少,大都井然有序。
      或走或停,院子的水缸里盛开着莲花,在风中摇曳生姿,引得游人拍照观摩。
      安和曾清庐也对着那几缸莲花选取姿势,拍了些照片。

      观音菩萨站在莲花宝座之上,面容慈悲安详,垂眼观众生。
      我情不自禁深跪下去,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安站在旁边合掌抵住眉心,嘴里默默念着什么。
      接着也跪下拜了三拜,曾清庐跟着照做。
      安从包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毕恭毕敬地塞进了功德箱里。
      转身便朝法堂的方向走去。
      那里可以供油灯,安又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红色的票子,交给登记的义工,弯腰在簿子上如行云流水般写着什么。
      我凑近瞄了一眼,他登记了四个名字,写得隶书。
      安写得一手好字! 不愧是书法系的高材生!

      放生池旁立着一个大牌子:禁止投喂。
      安从挎包搜出一袋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投入水中,立即引来肥硕的鱼儿争相抢食。
      水底潜出一只乌龟长长的脑袋,定定地看着,好像等着安把食物扔到它的嘴边。
      从没见过那么肥润的鱼,怪不得要禁止投喂呢!

      曾清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安喂鱼,时不时凑近说着什么。
      他们两个倚在栏杆上,虽不亲昵,但也略显暧昧,引得路过的香客频频行注目礼。
      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长相实在出众吧。

      池边的大树枝丫上,站着几只悠闲的鸽子,咕咕地叫唤着。

      林嘉荣打来电话,温柔低沉的声音传来:“瑾瑜,你在做什么?”
      我大声地回答:“我在寺庙,拜佛!”
      “一个人?”
      我支支吾吾地唔了一声,随即坦白:“和朋友一起。”
      “下次我陪你去,身体好点没?”
      “我?”我寻思也没告诉他我落枕的事啊。“挺好的呀!”
      “你生理期没有不舒服啊?不过也对,你处理这些事最是得心应手。”
      这家伙果然知道我正在生理期。
      我笑着应允:“那自然,这哪能难倒我呢?”
      电话那头的他笑了起来。
      我喜欢听他的笑声,充满着磁性的天真。
      我们随意聊了几句,便结束了对话。
      挂完电话,那边Andrew正把面包的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寻思着要不要先撤,宋渌源的电话来了,打到曾清庐那里。

      我们循着指示,来到寺庙后方的一座禅房里。

      曾清庐师徒四人坐在左侧排开,正中间位置上盘腿坐着一位禅师。
      禅师身边立着一只古色古香的花瓶,里面插着几只绽放的莲花,有一朵莲花的花瓣耷拉了下来。
      那位禅师看上去至少得七八十岁了,棕色的软帽下面,隐隐可见花白的发根。
      见我们进来,他笑容慈祥地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立即恭敬地迎上去,鞠躬拜了一下:“师父好!”
      宋渌源笑盈盈地开口:“这是老师父,你们应该磕头的。”
      我们三个听完立即准备屈膝下去,被老禅师喊停了:“不用不用!渌源惯爱玩笑,你们坐到这边来。”
      说着指了指右侧的几个垫子,我们三个依次坐了下来。
      我坐在最外面,挨着曾清庐,安则坐到了师父的旁边,他也依样盘着双腿。
      老禅师全程保持着慈祥的微笑。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前,下意识地会拘谨并恭敬着。

      宋渌源五指伸展,虚指着禅师向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寺庙的方丈师父,净空法师,是位得道高僧,善中医五行,知三世因果,师父很慈悲,愿意见你们。”
      净空法师笑着摆手:“谈什么得道,凡夫而已,善中医也被疾病困扰多年了,还得叨扰渌源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施治。”
      我知道医不自医这个道理,只是好奇为什么懂中医,又得道,为什么还会被疾病困扰多年。
      净空法师缓缓说道:“其实出家人最容易感受病苦,唐朝时玄奘去印度取经时,那烂陀寺的戒贤法师也是被疾病困扰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预知还有一位来自东方大国的徒弟会来拜访,硬撑着等到了玄奘。我这也是业力现前,没办法。”
      师父的声音轻盈,但有力。
      听他说话,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周身窜动着。
      宋渌源指了指陈泽安,对师父说:“就是这位小伙子。”
      唔?难不成宋渌源想请净空法师帮忙看安的心脏病?

      净空法师点着头,伸出手掌:“你把手伸过来。”
      正当我以为师父要开始给安把脉时,却见他只是抓过安的手指,在他的指根处停住。
      五根手指一一捏过,然后放开。

      他点了点头,笑容始终没有离开过。
      我不自禁地抓住自己的指根,隐隐可感受到跳动的脉搏。
      这是什么新奇的诊断手法?

      净空法师缓缓开口:“也是业障深重啊!要想治好你的病,就得让你父亲改行,不要再做水产生意,并且要多多行善多做布施,做些补救,才有可能好转……”

      安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他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开口:“我……家严不信这些。”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曾清庐忧伤地望着他,伸出手握了握他的胳膊。
      净空法师指了指身边的荷花,问:“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莲花被称作佛教的圣花?”
      宋渌源笑盈盈地看着我们,我们几个默不作声,只摇头。
      我不知道莲花是佛教的圣花,但是的确可以在很多寺庙见到莲花。
      并且很多菩萨都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
      法师继续说道:“因为所有的植物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只有莲花因果同时,莲花开时,莲子就在里面了,等到花开了,莲子也成熟了,花是因,莲子是果,这就是因中有果,果中有因。另外莲花还象征着化烦恼为菩提,如果没有污泥,莲花就无处扎根,烦恼就像水中的污泥,只有从烦恼中觉醒,才能绽放菩提之花。”

      宋渌源师徒四人认真地听着,我就只会木然的点头。
      听起来很有意境,只是我还不太懂。
      净空法师深深地望着Andrew,幽幽开口:“你是来给父母报恩的呀!人这一生,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如是因,如是果。”

      门外的阳光白花花地贴在地面上。

      我的思绪瞬间飘到那一年的冬至。
      冬至节,是南方人行祭祀的日子。
      夜晚,亲朋好友一起聚餐。

      那一年冬至,我们所有人都在。
      宋渌源给我们讲述了一个他诊治的医案。

      宋渌源呢,主针灸,善经方。前面提到过,他精通董氏奇穴和鬼门十三针,医术高超,治过很多疑难杂症,所以口口相传,本地甚至外地很多疑难杂症患者都来找他,其中不乏被医院放弃治疗的恶性肿瘤患者。
      有一位胰腺癌患者,是一位厅级干部的秘书,在医院久治不愈,全身疼痛难忍,痛苦万分,已经被医院放弃治疗,且被宣判活不过三个月。
      那人呢,经人介绍来找到宋渌源,于是给他针灸,针到肚子的时候,患者肚子突然诡异地跳了一下,宋渌源的肚子紧跟着也跳了一下。
      他当时只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但是事后发生了一件事,令他不得不重视那诡异的一跳。
      就是他老觉得阴冷,一阵一阵的,不由自主的阴冷感,一会在眉心,一会在后背,一会在脖颈。
      宋渌源立即就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带领三个徒弟,去到供奉的药师佛佛像前,四个人一起念了一部地藏经,然后那种莫名其妙的阴凉感,就消失了。
      一切恢复正常。
      医生救人,是天命,本份。
      念地藏经,渡化无形众生。
      那位患者生这个病,病死,是因果,谁都改变不了,谁若干涉因果,就得承担一部分的果报。
      那位患者因为宋渌源矜矜业业的治疗,多活了两年,最后在睡梦中去世的,没经历太多痛苦,他家人深感欣慰。
      医生尽了自己本份。
      患者自行承担了自己的业报。
      为什么会生胰腺癌如此凶险的疾病?看患者的职业,可能是欠了人命债。
      必定要承受恶果。即使有时候有些坏事并非自己亲手所造,但是因为自己的念头促使别人催动了结果,这个恶果也是要自己承担的。

      宋渌源幽幽地说完这个故事之后,我们在座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宋珺鹤听多了估计是,见怪不怪,巢生对这类故事格外着迷,有时候她会特地来找宋渌源,打听奇人异事,为她的小说收集素材。

      一想到安竟也成了这类故事的主角,我的内心震惊不已。
      虽不太懂他们口中的因果为何物,但是我也信一些,如诸恶莫作,行善积德。
      南方人都信这些。

      我对安的悲伤无力,感同身受。

      拜别师父后,我们踏上归途。
      我依旧坐在曾清庐的车后座。
      这一路,车内格外的安静,唯有风声,在耳边呼啸着,不曾停歇。
      突然升起了想要安慰一下安的念头,但是瞬间就被理智压制了下去。
      此刻,任何的安慰,都显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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