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红尘》阿弥野

2、第二章节

　　秋林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若是在过去，他也会害怕，但是见多了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的事之后，现在的他已经能视若平常。
　　中年女子见秋林并不惊讶，那面上的表情也和缓了些。
　　“你为什么哭？”秋林问。
　　“我的女儿不见了，我可怜的女儿不见了。”
　　秋林听见声音，可是却并不见中年女子动嘴说话，不由得还是有些奇怪：“为何我听到你的声音，却不见你的嘴在动？”
　　“我是在说腹语。”
　　“为何你要说腹语？”
　　“我的舌头被人割掉了，不能语，只好修练腹语说话。”
　　“你的舌头为何会被人割掉？”
　　“我是个千年狐妖，就在我快修练成人的时候，被人围猎活捕，我原以为会被人类剥皮做成狐裘，不料那抓我的人却说我的舌头真好看，只要我的舌头，便活活割掉我的舌头后，把我放掉了。”中年女人说着话，那眼里仍能看到深深的惊惧和怨恨。
　　秋林听得心惊：“这是何时的事？”
　　“哎，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已经很久，两百年前的事，但对于我来说，不过一瞬间的岁月，每每忆起，仍惊惧痛煞。”
　　“那你如今为何哭泣？”
　　中年女子面露悲凄：“我女儿不见了。”
　　“你女儿？也是一只狐狸吗？”
　　中年女子点头。
　　“她何时不见？”
　　“有三天了。”
　　“你能在人群中寻找，莫非你女儿已修成人形？”
　　中年女子点头：“她一年前方修成人形，喜悦非常，便离开我独自一人到这人世间生活。”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中年女子眼中再次露出惊惧之色，声音都颤抖了：“她来人间不过三个月，便对我说她找到一个非常爱她的男子。”
　　“这不是好事吗？”
　　“你不懂，你不懂，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中年女人身体剧烈颤抖，悲哀地叫了一声，身形即没。
　　“喂，喂。”秋林急叫，可是那中年女子却没再现形。
　　秋林有些郁闷地望着小河，河里似有倒影若隐若现。电话响起，是陈希叫他过去用餐。待秋林回来的时候，宫敬和卫云也都回来了。
　　“你们看到什么？”陈希问。
　　秋林看看宫敬和卫云，宫敬摇头道：“我们去的时候，法医还在找证据，我们只是在外围转了转，没发现特别的疑点。”
　　秋林想了想，轻声道：“我刚才在河边碰到一位中年妇人，她说她的女儿三天前不见了。”
　　“那她有没有报案？”陈希问。
　　秋林摇头：“应该没有。”
　　“为何女儿失踪三天，做母亲的却不报案？”卫云疑惑地问。
　　“因为”秋林缓声道：“她说她是一只千年狐妖。”
　　陈希、宫敬、卫云都看着秋林好一会，宫敬哈哈笑道：“秋林，我们虽然是主管灵异案件调查的，但是你看我们调查的案件里面，有哪一件是与什么妖啊怪有关的，到最后全是人类自己在装神弄鬼，搞得我现在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鬼神了。”
　　“是啊，陈队，我也一直想问，当初上头怎么会组建这样一个刑侦组的？如今科技这么发达，有谁还真的相信这世间有鬼神啊？”卫云笑问。
　　陈希轻轻一笑：“当初建立这样一个刑侦组，就是为了揭穿某些人装神弄鬼的画皮，最早的时候是为了应对某些极端宗教犯罪分子而成立的。渐渐的，一些稀奇古怪，用现代科技手段找不到答案的案子就都推过来了。”
　　“其实从我们屡接屡破奇案的事实证明，不是没有证据，只是他们找不到证据罢了。”宫敬有些得意的笑道。
　　“不过，”陈希看了秋林一眼，道：“虽然我们没有见过真正的什么妖魔鬼怪，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你们三个人似乎都有某一类的天分，与别不同。”
　　宫敬指着卫云说：“秋林对水有特别的喜爱，如果这样也可以勉强算有天分吧，但是卫云你这个人，我还真没看出有什么天分呢？”
　　卫云嘿嘿一笑，道：“干得好不如跟得好，我只要跟着陈队就好了。”
　　秋林瞧了卫云一眼，有的时候，他真听不惯卫云的说话，不过他倒也从来没有指责过卫云就是了。
　　服务员来上菜，陈希说：“快吃吧，吃完了下午还要做事呢。”
　　“陈希，我可不可以自己到外面去走一走？”秋林问。
　　陈希看了他一眼，道：“行。”
　　秋林心里老想着那千年狐妖，也不知是自己眼花没注意身边有人，还是说真的有千年狐妖降世。
　　饭吃到一半，陈希的手机就响了，原来是重案组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这次是年轻男性，也是全身赤裸的死在家中，两只手则齐整整的失去了。重案组立时就想到那被剥了面皮的女性尸体，很自然的就打通了陈希的电话，要把案件交给他们来处理。
　　重案组发了地址短信给陈希，陈希让组员吃完饭，才起身前往犯罪现场。
　　这个犯罪现场跟头一个犯罪现场一样，非常的整齐干净，找不到一丝现场搏斗的痕迹，法医甚至都没有找到半点发丝，皮屑或者血迹被清洗过的残留，真的就像风一样，双手就那样被斩去了。
　　不过这个男子倒是有信息留下来，原来是一个手形模特，经常在电视里代替女明星出演护肤品、护手霜之类的广告。
　　“陈队，这次可能真的是一个灵异案件。”法医老吴笑道：“我做法医十几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邪门的案件，半点证据也找不到。你们查各类灵异案件也有二、三年了，这次算是给你们碰到一起真正的灵异案件了。”
　　陈希微微一笑：“要真是灵异案件，倒是省心了不少，至少证明人类不会这么变态。”
　　两个死者的死亡时间被确定下来，大概都死于同一个时间段，虽然法医向来推算死亡的时间是有弹性，也可能是一人作案，但对于刑警来说，当然会首选估计有两个凶手作案。
　　但是两个凶手怎么可能如此完美得没有一点差别？
　　四个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秋林更是受到了震撼，一个失去了脸，一个失去了双手，怎么这么像，像，像——
　　千年狐妖失去舌头？！
　　“秋林，你发什么愣？”陈希提高声音问。
　　秋林醒悟，急急问老吴：“老吴，最近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老吴想了想，说：“我这里是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查一下其他法医科的记录。”
　　“那谢谢你，老吴，你帮我问一问，有没有类似的案件也是失去身体某个部分而没有破案的悬案。”秋林说。
　　老吴点点头。
　　陈希看了一下手表，道：“秋林，你要去参加同学会了吧？”
　　秋林也看了一下表，点点头道：“我今晚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先睡。”
　　陈希点点头。
　　秋林回局里洗了个澡，在办公室换了一套休闲服，想起那个自称千年狐妖的中年女子，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就抬起头望着空气说：“如果你真是狐妖，你现在就现身吧。”
　　话音落下，面前的空地并无半点动静，秋林轻叹一声，走出门去。但是当他走到马路边，就看到那中年女子静静的站在马路的对面。
　　秋林赶紧跑过去。
　　中年女子指着对面说：“我听到你说话，可是里面煞气太重，我进不去。”
　　秋林想了想说：“你饿吗，我请你吃饭。”
　　中年女子含笑摇头：“我已是千年狐妖，食晨风玉露可也。”
　　“若能食晨风玉露，是否说明你已经可以成仙？”
　　“我身体残缺，连人身也修练不成，如何修练成仙。”
　　“你现在不就是人身吗？”秋林奇怪道。
　　中年女子微微叹息道：“我这只是人形。虽说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若诚心修练即有成仙之机。但修仙之路却也要层层历练，像我们这些动物历千年劫难修出人形，再在人世间行走千载，甚至万载，方可真正修出人身，成为真正的人类。如此，便有机会修那不死不灭的仙道。二百年前我本就有机会彻底修成人身，只是没有想到……”
　　“二百年前，你既然就可以修成人身，那至少说明你妖术高强，又怎会被人围猎，割舌？”
　　中年女子哀叹一声，满眼的悔恨：“我不该贪恋尘世情爱，被人蒙蔽。”
　　秋林暗叹，原来还是红尘累人啊，不由道：“到底人比鬼更可怕。”
　　中年女子听他叹息，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此事倒与人无关。我当年功力，凡人无可匹敌，那抓捕我之人，并非凡人。”
　　“啊？”秋林惊奇地看着中年女子：“并非凡人？难道是恶鬼，魔神？”
　　中年女子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若当真是恶鬼，魔神，这天地间也会留下印记。所谓六道众生，生生有主，道道有魂。但那人……那人……仿若六道众生之外。这二百年来我苦苦追寻，欲为自己寻耻报仇，但是上天入地，下海登山，竟找不到那人半点踪迹，难道这世间还真的有能跳脱六道轮回、妖魔鬼怪神仙之外的物体吗？”
　　秋林听着那‘六道轮回、妖魔鬼怪神仙之外’的话语，不知为何心底深处竟有丝丝颤悸。跳脱六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物体，有吗？有吗？即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到最后不也归位于神佛吗？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神的吧。
　　一定是没有的。
　　秋林在心底深深的告诫自己，可是这样的行为本身就令他无比的疑惑。
　　中年女子看着他，忽道：“你这个警察，好像在这人世间亦有无数的牵绊，难解的心结。”
　　秋林笑了笑，看看天色道：“你若不吃饭，那我就要先走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去参加同学会。”
　　中年女子轻轻‘哦’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根凤钗递给秋林，道：“这凤钗是当年我修成人形之时，我娘赠与我的。你若想见我，只须握着这凤钗，默念三声‘卿来’，我便会出现。”
　　秋林接过凤钗，看那款式便知是千年古物，不由笑道：“这凤钗一看便是好物，若被那些鉴宝专家看到，定然双眼放光。”
　　中年女子一笑：“此钗我时时戴着，既无生锈，亦无氧化，那些鉴宝专家看了，只以为是假货呢。”
　　秋林哈哈一笑，将凤钗贴身放好，与中年女子告别而去。
　　同学会在一家红酒酒庄举行，酒庄的老板是当年秋林高中时的学生会会长，现在已经是坐拥亿万身家，在国内国外都拥有葡萄园的红酒商人。
　　秋林从来不喝红酒。在他眼里，那红色在酒杯里晃啊晃，总好像是人血在杯子里晃。
　　今天来的高中同学并不算多，当年一个班五十五个同学，只来了三十个人。而这三十个人，秋林多半连名字都不太记得，其他三十个人也大多有着这样那样的忘怀。
　　会长为大家准备了自助餐，价值几十万的红酒，然后为大家准备了幻灯片，让同学们可以看着幻灯片回忆起当年的学生生活。
　　“啊，他是大头啊，你们知道吗？他偷渡去了巴拿马，去年到了美国，到现在还是黑户。我今年去美国旅游，居然在唐人街看到他。”同学中突然有人看着幻灯片感慨道。
　　“哎，哎，哎，这是不是我们班当年的班花啊，好像是叫袁玲珑的。”又有人叫。
　　“是啊，是啊，她好惨的，前年被人杀死了。听说死得好惨，整个身体除了头和手脚之外都不见了。真是变态啊，听说凶手到现在也没有抓到。”
　　秋林猛然抬头盯着幻灯片看。那被同学定格的美丽的脸，竟赫然是他梦中见到的哭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