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我怀》冷血的大鹅

32、和尚

　　“我今早来的时候，寺中人还没有这样多。”师戴月望着不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忍不住感慨道。

　　话音刚落，师戴月转过头，很小幅度抖动了肩膀一阵。

　　徐潇然猜师戴月又在咳嗽了，此地人群熙攘，对于体弱的师戴月，恐怕呼吸不畅，徐潇然无意让她陪自己进去。

　　徐潇然轻拍了两下师戴月的背部，贴心建议道：“师姐姐，这里人多，你到凉亭那边休息一下吧。”

　　同时徐潇然用眼神示意师戴月身边的侍女，侍女反应很快，扶住师戴月的身体，与徐潇然二人一同走到不远处的凉亭内。

　　师戴月坐好后，徐潇然又接着说道：“师姐姐坐这休息一会，我第一次来白马寺，没想到这里如此热闹，师姐姐既然已经求过签了，这人来人往的，就不必再陪我进去一次了。”

　　又怕师戴月真的坐在这里等她，之前在古树边，徐潇然看她袖中的红绸，恐怕还没来得及挂上。

　　徐潇然露出一副对祈福台很好奇的样子，有几分不好意思道：“除了求签，我还想听大师讲解经书，只怕是要不短的时间，师姐姐不必等我，到时我们和羽秋在主殿会和就好。”

　　师戴月正有此意，她捏紧了袖中的木牌，面上犹豫了一阵，直到徐潇然又劝她一回，她这才点头。

　　于是二人在祈福台附近分开，徐潇然带着应春往里面走去，至于师戴月是在凉亭休息，还是重回古树旁祈愿，她并不在意。

　　*

　　徐潇然带着应春越往里走，发现人反而更少，四周宁静下来，只闻佛音袅袅，钟声悠长。

　　她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竹签，往里走的这一段路，徐潇然先在殿内寻找了空大师解签，可惜扑了个空，了空大师刚走不久，无奈之下，她只得另寻他人。

　　此签是她在殿内以原来徐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所求，打开一看，上面写满了吉祥之语，为她解签的老者，笑眯眯地表示“她”命格贵重，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尽管徐潇然现在不确定原来的徐二小姐身处何处，但看见签中所写，她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待她再问有关于了悟大师的行踪时，老者面露难色，无奈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就算徐潇然言辞中透露出徐安的名号时，依旧是一样的回答。

　　虽然早有预料，但徐潇然心中还是免不了失望。

　　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徐潇然不死心，在祈福台附近转了转，分别询问了在寺中不同值守的僧人，得到的答案和之前解签的老者，几乎是一模一样。

　　……行吧，看来了悟这边走不通了。

　　徐潇然二人找了一块僻静处坐下暂坐休息，应春跟在她身旁，一路上沉默不言。

　　不如等赵羽秋过来？徐潇然想着，听她的语气，她对白马寺应该比自己熟悉，唯一不好的就是赵羽秋一定会刨根问底。

　　或者师戴月？徐潇然在心里摇头，她不行，之前发生的事，她很在意师戴月为何对她神情变化，更何况师戴月要比赵羽秋敏锐得多。

　　……要不然郡主？徐潇然思维发散，不知为何转头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应春，应春在徐潇然的目光稍微歪了一下头，似乎在询问自己有什么吩咐。

　　还是算了。徐潇然苦笑，应春虽说是郡主派给她的人，但就凭她的样貌和名字，徐潇然都能猜到她是谁的人。

　　吃了对方珍贵的解药，为了避免自己透露出去，被人派来盯着也很正常。

　　时间在徐潇然的放空中悄然推移，再过不久，就到了与赵羽秋她们约定的时辰，徐潇然起身，看了一圈人群数量只增不减的大门口，沉思片刻，决定往另外一边抄近道过去。

　　铺满阳光的青石板上，女子的身影在其中漫步而行，前后二人都不说话，只余竹叶随风低吟，沙沙作响。

　　紫衣女子行至中途，忽然停下脚步，原来是小路上横躺着一位看不清面庞的和尚，挡住了二人前行的步伐。

　　身后的侍女见状，悄悄从袖中摸出一短匕，已然出鞘一半。

　　和尚蜷着身子，身上白马寺僧人的衣服早已乱糟糟皱成一团，再走近一步，还能闻见一阵刺鼻酒气。

　　徐潇然纳闷，白马寺的宿醉员工真是会挑地方，跑这边没人的地方躲懒，这条小路就这么宽，他这一躺，难道自己要在应春的注视下跨过去吗？

　　这好像不太符合徐二小姐的人设。

　　应春没能猜到徐潇然的想法，她的任务是保护徐潇然的安全，对于这来路不明的和尚，她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好在和尚听见了她们的动静，逐渐转醒，在二人的目光下慢悠悠睁开双眼，被竹林中透过的阳光晒的又差点闭了回去。

　　徐潇然看着他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整个人半坐起身，让开了一个可以一人通行的身位。

　　见有路可走，徐潇然对眼前的和尚礼貌微笑，就要绕过他继续往上走，不过徐潇然没能注意脚下，和尚虽然让开，他宽大的僧服没能收回，就在徐潇然抬脚的那一刻，和尚想拉过自己的外袍，二者同时进行，恰好将徐潇然绊住。

　　应春时刻关注徐潇然的状况，眼见徐潇然即将摔倒，她眼疾手快地扶住徐潇然，避免了徐潇然被绊倒的惨况发生。

　　徐潇然稳住身子后，感激地看了一眼应春，还好有她，不然自己只能瘸着走回去了。

　　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徐潇然转头看去，原来是她袖中飞出一个竹签，摔在离和尚不远处的阶梯上。

　　和尚终于有了反应，看见自己差点把人绊到后，嘴里念叨着“是贫僧之过。”自己晃晃悠悠跑下两步，替徐潇然捡起了那枚竹签。

　　他随意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笑眯眯地递还给她，嘴里说出的话却令徐潇然浑身一僵。

　　“施主这是为已逝之人所求的？”

　　徐潇然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反问道：“你会解签？”

　　和尚面上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好像徐潇然问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问题。

　　“解签算得了什么？贫僧窥天下事，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所有。”
　　“要放在当年，了悟那小子都得喊我一句师兄。”

　　听见他提起了悟，再结合他说的话，徐潇然目露狐疑。这时应春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了悟大师没有师兄，只有一个师弟了空。”

　　徐潇然瞬间恢复正常神色。

　　……她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一个破戒和尚的胡言乱语。

　　徐潇然敷衍一笑，说道：“大师真厉害。”不看他的反应，随后带着应春转身就走。

　　和尚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浑浊的双眼中透出一丝精光，对着没走两步的徐潇然朗声道：“我观施主命格奇特，明是早夭之状，却不知是何缘故……”

　　意犹未尽之语令徐潇然停下脚步，一旁的应春冷下面庞，饶是她再迟钝，也能听出眼前的和尚在骂徐潇然是一个短命鬼。

　　和尚看二人停下，摸着下巴，继续说道：“以往我看其他人都是一线之轨，今日施主一来，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双命之线，真是奇也怪哉。”

　　徐潇然猛然转头，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若是说她手中竹签的徐二小姐被眼前之人看出是已逝之人，这点好歹北鸮告诉过她，和尚说出，她惊讶过了就算。

　　但此人口中“双命之线”是何意？他难道能看出自己前世已经死过一次，自己是穿越而来？

　　成功喊住徐潇然后，和尚却不开口了，只是惊叹一声，再无后文。

　　徐潇然眼中惊疑不定，但涉及自己最为隐蔽的秘密，她不想在应春面前询问眼前这个和尚。

　　于是她转头对应春吩咐道：“你先去主殿等我，替我和羽秋、师姐姐说一声，我稍后就到。”

　　应春一愣，没想到徐潇然要自己先行离开，猜想徐潇然是相信眼前这个“假和尚”的话，想要问关于自己命格之事，自己确实不便旁听。她心中权衡片刻，犹豫之下点头，但她没有去往前殿，而是在小路尽头，等候着徐潇然出来。

　　待应春走后，徐潇然冷静下来，没有第一时间问自己“双命”之事，而是问起最之前那个问题。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师傅原谅我之前无礼之处。我听师傅所言，关于师傅替我捡起的那支签文，我所求签者，她……她真的……”

　　徐潇然没能说出后面的话，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又伸了一个懒腰的和尚。

　　和尚听见她不问自己，反问其他人，失笑一声，语气中带着肯定：“早就死了，她是你何人？你还为她求签？”

　　徐潇然这次沉默的更久了，回想自己前世虽然只活二十年不到，但这个被自己的顶替身份的徐二小姐，肯定比自己要小得多。

　　她轻叹一声，眼神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伤，开口说道。

　　“就当……是为我妹妹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