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圈》沅有芷兮Nuyoah

11、第 11 章

　　BGM:轨迹——周杰伦

　　唐予颜发烧后第二天去上班受到律所全体职工的关心照顾将”此人是律所长公主“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杨柠跟公主府的小宫女似的，见唐予颜人一来就帮人接好饮水机的热水，接过大衣帮人挂在办公室衣架上，那架势仿佛什么事都不用唐予颜亲自动手。

　　唐予颜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她慈爱地摸摸杨柠的脑袋：“小杨啊，不枉我天天带你出去逛街好吃好喝的都给你，现在懂得知恩图报了，真好。”

　　助理周秉洋看见她就差点一抹眼泪直接哭，他帮人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拾得井井有条，还细心地给人把座椅靠垫扶正，随时准备把人扶去坐好。

　　就连天天看见她都要怼两句的张钧态度都出奇的温和友善，他被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还要专门抽空去趟唐予颜办公室，上班的怨气一扫而尽，知心大哥一般说道：“今天有好好穿衣服，很好，没有耍单。”他在办公室绕了一圈，然后感叹“有你真好啊。”

　　？

　　唐予颜拿文件的手抖了抖，这人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她抬起头，“老张，过了吧，不至于不至于。”

　　张钧对此不作回应，他坐在唐予颜对面的椅子上，环顾四周又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这样我们律所的大家才会放心嘛。”

　　她不过发了个烧而已，虽然她很久没有烧那么严重，但律所的人是不是紧张过头了？“老张，你跟我说实话,我请假这两天老板怎么跟你们说的？你们别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去童言无忌大风刮去。”他瞪了唐予颜一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这一瞪才让唐予颜觉得张钧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小唐啊，好好干。”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拍拍唐予颜的肩，“这次多亏了你，老板昨天下午才给我们所有人都涨了工资，还说过两天就把咖啡机给你买回来放休息室，另外再多买两台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

　　“小女子何德何能。”孟庆凡对她确实挺重视，但给员工集体涨工资、装修律所这样的事她哪能有什么贡献，“是他又赚钱了吧。”

　　问了半天后明白事情的始末的唐予颜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看不懂这个世界，感情秦屿昨天不仅在她这当好人，还以个人名义给她律所“友情投资”，秦总裁在闹哪样，想拿钱砸死她吗？这么财大气粗乐善好施要不直接把律所收购了吧。

　　“小唐同志，你深藏不露啊，怎么不早说秦老板是你老同学呢。好好干，伺候好秦老板，你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张钧一口一个小唐，顷刻间脑海里连宏图霸业都勾勒好了。

　　唐予颜作为一线律师历练出警觉的神经让她飞快抓到重点:“他说我是他老同学？这事还有谁知道？”

　　“嗐，就老板跟几位合伙人们还有我知道。”张钧俨然一脸得到老板器重，老板把我当心腹的自豪感。

　　“行了御前侍卫，我乏了，你退下吧。”

　　“好嘞，长公主。”

　　唐予颜扶额，心里苦笑，心想可能有一天我就不是长公主了，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们一群见钱眼开的送出去和亲。

　　她合上文件，深感烦躁地叹了口气，此时完全不想理会工作工作，脑海里全部被理不清的思绪占据。

　　秦屿，你是怎么想的呢？进前任的家，照顾发烧的前任，让前任给自己工作，还给前任的公司投资，难道真的想和我重归于好？这算是在是在向我示好吗？

　　不对，没有这么简单，唐予颜要是再年轻几岁，说不定真会被感动到，觉得秦屿是专门为了她回国，接着直截了当去问秦屿，得到想要的回答后顺理成章重新在一起，然而她早已过了单纯幼稚的年纪——感情不是过家家，不是你来我往的请客吃饭，不是你提出1+1我就一定要给你等于2的答案。

　　理不清的思绪和动机后还摆着一个事实：唐予颜又欠了秦屿一个人情。这导致她现在完全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对待秦屿，如果他仅仅是偶然遇见的前任或者仅仅只是工作客户就好了，那么唐予颜就可以拿出周全又体面的态度对待他，公事公办，让人连丝毫错处都挑不出，可偏偏秦屿总能让她捉摸不透，甚至放弃成年人应有的风度，这着实令人心恼。

　　直到去见秦屿，她还带着混乱烦躁的心情，然而始作俑者忙于工作似乎无暇顾及她。“有什么法律上的问题需要我给参考的吗？”唐予颜心想等着你忙完再吩咐我做事，那我不知道得在你办公室无聊多久，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发制人。

　　“你先等一下。”秦屿拨通公司内线叫来助理。

　　“老板，您有什么吩咐。”助理在冲秦屿说话，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唐予颜。

　　“Carrie，你带唐律师到我们公司参观一下。”

　　就这？你花钱买我的时间，起码也让我工作一下吧，让我到你公司一日游算怎么回事，我咨询费很贵的欸，按小时收费好不好，秦大老板却好似对这些全然不在意，已经有钱到这种地步了吗？然而这些话唐予颜只敢在内心吐槽，面上对这位金主客客气气。

　　Carrie听到老板的吩咐立马来了精神。好奇是人类的本质，在见到唐予颜的第一眼起她的八卦之魂便熊熊燃烧，美女顾问是老板的前任加校友，俊男靓女分离多年后故国相遇，又一起工作，Carrie内心疯狂尖叫，这属性跟叠buff似的，妥妥的破镜重圆剧本啊，她势必要抓住机会狠狠打探一番！

　　一路上助理话超级密，说的话总结起来大概是：唐律师，这里是我们的blabla，我们秦总习惯在这里blabla，这里是我们开会的地方，我们老板总是blabla，您以后可以blabla……跟密探向皇后娘娘汇报皇帝的日常情况一样。她甚至暗戳戳打探唐予颜的婚恋状况，在得知其人暂时没有男朋友后情绪更高涨，从表情上看仿佛唐予颜下一秒就可以执掌凤印入主坤宁宫母仪天下。

　　这一参观就参观到了吃午饭的时候，Carrie哪敢让人跟其他员工一起吃工作餐，她毕恭毕敬将人送回总裁办公室带上门之后飞快退下。

　　秦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昨天工作到很晚，几乎到天蒙蒙亮才去睡觉，然后不到九点又起床工作，亢奋工作一夜的神经现在疲惫起来，他本意是闭眼休息一下，没成想直接睡着了。

　　忙到飞起已成习惯的人在睡着的时候依旧处于紧张状态，秦屿腰板挺得笔直，从背后看仿佛还处在工作状态，西装没有因为睡眠而被弄出褶皱，依旧轮廓笔挺得体。

　　在美国曼哈顿做惯精英的William在华尔街工作出名头，刷完曼哈顿的副本后又被外派回中国，年纪轻轻就拿global pay，坐高级写字楼办公那种。

　　William的着装不太像大家刻板印象里穿牛津鞋打黑领带的精英，唐予颜发现他最近爱穿CELINE跟Ralph Lauran，穿衣风格时而看起来像很会玩很潮的那种港仔，时而像在常春藤上学的old money家的公子哥。风格跨度有点大。

　　唐予颜心想这人还怪讲究，不会还每天对着镜子思考自己的穿搭吧。

　　一想到秦屿对着一衣柜的衬衣西装挑来挑去，唐予颜心里就莫名喜感。她侧身看了一眼秦屿，轻轻摇头笑了笑。

　　还是让他多休息会儿吧。

　　作为一个在红圈律所打工的一线律师，唐予颜太明白睡眠对忙人有多奢侈。

　　唐予颜做的是诉讼口，主要接资本并购，也会做非诉的工作，她还记得才进法学院那会儿写个人陈述，有人以后想做涉外法，有人想着以后要做监察官做法官，有人满心正义想要打击罪恶立志学习刑事诉讼，后来各自攻读不同方向，唐予颜不太清楚那些写下ideal major的人最后有没有如愿以偿，但是她知道他们的生活作息一定没有上学那时设想得那么理想主义——她忙起来经常是挑灯夜战，回到家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夜常亮，资料合同铺了满床，有时候人累了直接躺下眯一会儿，满床的文件，她一翻身就是纸张的哗啦声，通常情况下人还没彻底清醒，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坐起来拿起资料。

　　秦屿的手机响了。

　　他很迅速地接了电话，动作行云流水得仿佛刚才睡着的不是他。这位曼哈顿的“Iron Man”在工作时抽空点了份外卖，助理送过来的时候饭菜香扑鼻而来，Carrie小姐馋得直流口水。

　　老板平时是不注重工作时吃什么的，在公司里都跟大家一样吃工作餐，这位助理小姐不知道老板怎么搜罗出的外卖店，味道闻起来好似在北京一座难求的高档餐厅新荣记。称职的助理条件反射地记下送外卖的店铺，转身出办公室立马列出合适的清单以便秦屿下次点餐要用。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唐予颜两份都占，她有预感等着她的没好事。果不其然刚吃完饭，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吃掉的午饭秦屿便甩过一大叠合同:“这是最近要谈的一项投资并购案，可能会有些麻烦，以后还要你跟着我去出差。”

　　唐予颜表示无所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做投资并购，是极为繁杂的工作，从立案谈判再到通过政府审批，双方来来回回讨价还价的项目一个接一个，项目交割完成前需要核对密密麻麻的签字页，作为律师还需要根据客户性质来平衡双方需求，这并不是一件简单事，费心又费神，因此专做投资并购顾问的律师赚钱多不是没有道理。

　　“午饭味道怎么样。”秦屿又把话题引到吃的上来。

　　“挺好吃的，秦老板挺会探店的嘛。”话一出口，唐予颜才想起自己说了一句很傻的话，秦屿在饮食口味上有所造诣还不是早年拜她所赐。

　　唐予颜的口味习惯一直没变过，并且一如既往地挑嘴，通常是很好吃的店去个三回就腻，又要找其他的店，秦屿因此被锻炼出“美食达人”的好本领，大学期间以学校为圆心，往外延伸十公里为半径的范围内的店几乎被唐予颜吃了个遍。

　　——“我还没吃过正宗的上海本帮菜呢。”

　　—— “以后我带你去上海吃。”

　　唐予颜大概天生就会撒娇发嗲，尤其在秦屿面前，他觉得她这样很灵动可爱，娇而不自知，不会让人觉得做作烦人，像她这种人提出的要求没有谁舍得拒绝，就比如唐予颜想吃上海本帮菜，秦屿立马就想带她去上海。

　　得到回应的唐予颜眼睛笑得眯起来，弯弯的像月牙:“这么喜欢我啊，是要带我回去见家长嘛。”是陈述句的语气，秦屿有多喜欢她唐予颜自己是知道的。

　　她又开始学上海人讲话:“阿古对宁嘎真好（阿哥对人家真好），吾老欢喜了呀。”北京小妞学起上海小囡来有模有样，她一方面觉得上海话有意思，一方面存心想逗秦屿。秦屿觉得仿佛上海黄浦江的风一路吹到北京胡同，唐予颜就在胡同口，笑着朝他招手。

　　他心头登时软得不像样子，“乖宝，吾欢喜侬，好欢喜。”

　　可惜上海来的秦屿最终没带北京小妞去沪吃过地道的本帮菜——秦屿转战纽约曼哈顿，成了业内鼎鼎有名的William，唐予颜收起娇气脾性变成口条一流思维清晰的律师，过去的灵巧劲儿被藏起来了，被紧紧封在毛玻璃瓶里，任谁也打不开，毛玻璃里漂亮的样子只有秦屿见过。

　　遇见秦屿的这些天她的回忆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他们在一起制造的回忆太多，一旦开头便很难结尾，唐予颜不想再从大脑里挖出什么过往，她强制性地将回忆程序紧急制动，注意力集中在投资并购方案上。

　　让唐予颜说实话她会说今天的回忆其实并没有搅乱她的心情，相反她心情很好，毕竟北京今天是晴天，午餐确实很好吃，秦屿工作很有效率不像她遇见的其他客户那样拖泥带水，这让她省去了很多工作时跟人沟通上的麻烦，他的助理也很有趣，这些因素都让她心情不错。

　　唐予颜语气轻快起来，“我请客的话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翻文件的时候分过去秦屿一个眼神，他坐在斜对面，国际风投公司的总裁办公室很大，落地窗对面的墙上靠放着沙发和会客茶几，右边是书架，煞有介事地立着好些书，不知道秦屿平时会不会看，左边墙上挂着后现代主义的画，前面是很大很宽的办公桌，让唐予颜想起现代都市电视剧里的老旧情节:总裁和爱人在玩办公室play，敲门声响起，爱人连忙钻进办公桌下躲起来。

　　她的脸烧起来，于是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秦屿沉浸在工作里没听清她的话。

　　从唐予颜的方向朝秦屿看过去，秦屿是侧着身的，她戴了隐形眼镜，于是很清晰得看见秦屿明显的下颌线跟流畅好看的肩颈线条，他偏过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去吃饭。”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助理Carrie正好因为有事情在外面敲门，助理耳朵灵的一流，她嗑cp的雷达哔哔响，被工作压下去的八卦之魂再度燃起，什么？一起吃饭？！老板和唐律师进展这么快的吗！

　　她忘记调整好面部表情就已经走进办公室，秦屿作为老板很少关心下属的感情生活，唐予颜在这方面却相对灵敏，她见Carrie笑得满面荡漾，不由得在Carrie出门后好奇地问秦屿:

　　“你助理是谈恋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