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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判词 ...

  •   竹林里只剩下几根枯黄的杆子,他仍旧一身白衣,没有拿剑,抱着一支碧绿的洞箫,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可仍旧笑着,很好看。
      我不知道他还会吹箫的,一定很好听,他怎么什么都会。
      周晗章比我先到一步,两人保持着得体距离相互说话,我冲得太快,差点撞到他身上,他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周晗章笑笑,轻轻将我拉到身边,把重新被关进鸟笼子里的雀儿塞到我手里,亲昵地用手笼了笼我跑散了的鬓发,宠溺地怪道:“怎么跑得这么快,不就是只鸟吗,跑酸了腿又要回去闹。”
      周晗章也是文士出身,条条框框的礼数也很多,当着外人的面说情话,还真是第一次。我顿时有些难堪,脸涨得难受,低头躲了一点道:“就两步而已,你不用担心。”
      徐深同在我两人之间打量了一眼,然后了然一笑:“这竹林山水颇好,深同就不打扰二位的雅兴了,府中还有事,在下不作陪了。”
      周晗章没半点挽留的意思,伸出手:“请。”
      “请。”
      他就这么走了,半个眼神都没赏给我,我越发猫抓似的难受。
      我以为见到他就能解脱,可到最后只让我中毒更深。
      有了第一次就想要第二次,然而雀儿的办法只能用一次,随后的半年里,我整个思绪都在下想如何才能再见到他,和他正正经经说上两句话,像普通朋友一样告诉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不知兄台哪里人氏……他不会知道我对他抱有龌龊的想法,但至少我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至少我可以时常见到他。
      那半年里,每次和周晗章做,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是他。我觉得身体从里到外热得难受,迫切想要有什么东西能填满自己,我拼命岔开腿,周晗章眸色更深,一挺腰进入得更深,我发出满意的□□,双目几乎失焦,恍恍惚惚地接住热烈的亲吻,抓着周晗章的手去摸胀得不行的下身,哀求着他快一点,尖叫着我有多喜欢他,求他不要停下……
      疯狂的情事,漫长的自我麻醉,过后是没有尽头的空虚。
      周晗章睡得很沉,我平躺在床上看着雕花的床板,放纵后的身体犹如被定格。他会像周晗章喜欢这样,愿意为此疯狂吗,他那样温和端正的人,是不是更可能像大多数人那样,对我摆出恶心的表情,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我发抖地抱住自己,千万不要这样,我宁可挫骨扬灰千夫所指,也求你不要这样,我是男人,可我也只是爱你而已。
      半年之后,机缘巧合下,我再次在竹林里见到他。
      他几乎瘦了一圈,让我满心的激动瞬间全变成了心疼。由于周晗章外出有事,要走半年之久,我只带了云朗和一把琴,而云朗又早早地被我支开,天朗气清,竹声涛涛,山林悠长,只有我和他一人。
      这些天来我一直穿着文士常穿的青色长襟,尽力打扮地和他一样,希望能消除上次见面的误会。再看见我,他果然没有露出那种让我难堪的表情,依旧笑着,跟我说:“原来是赵老板,赵老板也来踏青?”
      “侯爷曾救奴一命,奴还未曾报答,这声赵老板实在不敢当,不如就叫奴子衿吧。”我诱哄道。
      他明显有些为难,到底不是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无奈他脾气太好,拗不过我,再说朋友之间称呼名字再正常不过,连名带姓地喊才失礼,他无奈笑道:“那好吧,子衿兄也不要说什么侯爷不侯爷了,叫我深同便可。”
      “深同。”我从善如流,并没有像他那样在名字后面加一个礼节性的“兄”字,他愣了一下,笑,偏过头去看沙沙的竹林。
      隔这么近,我几乎看得清他的睫毛,刚直不弯,比我的还要长,眼珠是纯正的黑色,鼻梁挺直,嘴唇因为总是笑的缘故显得很薄,嘴角居然还有两个非常浅的酒窝。我一瞬间有点感慨,幸亏他不是同行,要不然哪里还有我赵子衿的饭吃……
      不,不能这样想,他是纵横捭阖的将军,怎么能用我这样肮脏的事和他比。
      那短暂的时间里,我拼了命地和他说话,简直比我一年说的还多,他全程都用一种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喋喋不休的说话,乌黑的眼睛越睁越大,偶尔才在我的逼问下磕磕巴巴回答两句,像个小孩儿,回想起来真的挺好玩儿的。
      于是,那天,我成功地用“话海战术”套到了一直以来希望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事情。原来,他并不是根红苗正的官宦子弟,而是正宗的江湖侠客。他的父母在很早就去世了,是他的师父将他捡回来抚养长大,文武经略样样都教,他聪明又刻苦,很快在师兄弟姐妹里面脱颖而出,长大后不忍黎民百姓受苦,毛遂自荐下山从军,一直到了如今这番成就。提起师父和兄弟姐妹,他的话稍稍多了一些,我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大约明白,当初他师父和大部分同门都是反对他下山的,毕竟朝堂与江湖分属于完全不同的天地,那是条长满了荆棘的不归路,唯有一个小师妹支持他,赞同他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
      我不懂后面这句拗口的话,但很感激这位素未谋面,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小师妹,感激她将他送来我身边。
      毕竟比我早来很久,他眼神时不时往外看,显然是想回去了。察言观色我一向在行,立刻起身向他告辞,他果然十分庆幸地跟着站了起来,大有如蒙大赦的意思。
      原来我所喜欢的,他都不太喜欢,那时候我想,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学,去改变,直到你喜欢为止。
      多么疯狂的孩子,多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现在已经老了,可以明白这个道理,有些事天生注定,有些人之间天生就有难以逾越的鸿沟,精卫填海只不过人们臆想的神话,人总跨越不了命运划下的线。可惜那时的赵子衿是个疯子,他疯了,拼命想得到解脱,所以拉着所有人,包括最无辜的徐深同,一起堕入深渊。
      说的有些远了,那天我成功骗到了他的生辰八字,从竹林出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云朗,让他替我去云间寺找一位最有名望的大师父测一下八字所有之人的姻缘。云朗端着那张薄纸傻乎乎地发愣,我急得踢了他一脚,他一边低头反反复复地看,一边慢吞吞他走了。
      这一去,就好像去了整整十年那么长。
      我一直觉得云朗说什么听什么不成气候,但就是这个不成气候的人,带给了我此生最难以自持的消息。
      终其所言,那不过一张判词,属于徐深同的,姻缘的判词。那上面意味不明的写了四局诗:走马风光塞北边,小骑轻云江湖远。月起月落终有时,飞火流星史笔悬。
      如今看来,一语中的,不枉我花了整整五十两纹银。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为它辗转反侧,恨不得把这张薄纸整个吃进肚子里,彻底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终于在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我在一地温柔的银光中顿悟,这诗的前三句的头:走,小,月……合起来正好是个赵字!
      我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感觉,像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不,那不够,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再次点亮,从前的污秽将被彻底清除,我会变成一个完好的,干净的,足以和他相配的赵子衿,一起回到他长大的北方,回到那个崇山峻岭里,他练剑,我弹琴,他累了在树荫下小憩,我轻柔而有恃无恐地抚过他的脸颊,他便怕痒似的抓住我的手腕微微地笑……
      多么美好的梦,那夜,我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
      忘了,那只是个,仅仅在赵子衿一人的脑海里划过一夜的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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