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99、第九十八章 一场惊鸿堪欢颜（2）

　　回府的路上，桑妤歌望着手上的三只玉佩发怔，马车在府外停下的时候，车夫隔着帘子唤了好半天才让她回过神来。她踩着凳子下了车，刚走进大门却险些被迎面而来的慕君洧撞到在地，紧跟其后的慕君延皱了皱眉，不悦地瞪向慕君洧：“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妤姐姐，你没事吧？”慕君洧见自己险些撞了桑妤歌，忙不迭的道歉。
　　“你们这么着急要去哪儿？”桑妤歌并不在意，悄然收好了手里的玉佩。
　　慕君延眼神一黯，握了握她的手道：“十三出事了，我现在要马上进宫，回头再仔细告诉你。”不再给桑妤歌丝毫回答的机会，他带着慕君洧大步向府外走去。
　　她怔怔地注视着远去的身影，目光幽邃，慕君瑶，贺楼，百里庄，前朝后裔，这个多事之秋，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呢？
　　慕君瑶的事情必定牵扯上了肖郁，否则慕君延不会如此惊慌焦急，可是若是现在告诉他，她和百里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之间又会如何？
　　自从受伤之后，云卿便命膳房的人每日将桑妤歌的膳食送到仪华园，桑妤歌心神不宁的只吃了几口，就坐在窗边发起了呆。
　　慕君延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桑妤歌倚在窗边的榻上沉沉睡去，身上只盖了层薄毯。
　　疲惫的叹息一声，他走过去想将她抱回床上，却不小心惊醒了她。她轻声问着坐起：“回来了。”他点点头，蹙眉道：“夜里很凉，怎么在这睡，月奴这丫头不知道又在干什么！”
　　然后慕君延才将宫中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给她听。原来今日景帝兴起，起了微服出宫的念头，无意中发现了肖郁的影踪，冷星辰出面擒住肖郁，慕君瑶得知消息后不顾一切试图放走他，却被发觉。
　　“十一来找我的时候说父皇大怒，要杀君瑶，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跟肖郁脱不了干系。”他说着垂下眼帘：“我从来没有看过父皇对君瑶那么大的脾气，我们这么多个兄弟姐妹，父皇最宠她，可她这次犯的偏偏是父皇的大忌，怨不得父皇大怒。”
　　慕君延说这话的时候，眉间依旧是掩饰不住的愁绪，桑妤歌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睑，敛去眸中淡然的苦涩。
　　到底是整个皇宫最为受宠的公主，景帝虽然一度扬言要杀了慕君瑶，到头来也不过是禁足了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若不能有个结果，慕君瑶就永远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宫中急召，皇上命诸位王爷立即进宫见驾。”
　　天色方微微泛白，容安的声音便响在门外，慕君延掀开眼帘，一面轻轻把桑妤歌从怀中移开，披衣下床。
　　他原本是要举步出门的，却不知为何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步子。他回头注视她的睡容，眼底涌起一闪而过的绝望：“若是有一天，我护不了你，那该怎么办？”
　　正前来服侍桑妤歌起床的月奴愣愣的轻唤了一声：“殿下。”
　　他也不以为意的一笑开口：“时候还早，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一面说着，一面径直向外走去。
　　月奴回过头，深深看了已睁开双眼的桑妤歌一眼，没有说话，只对着她行了个礼便要退下，面容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必了，你进来吧。”桑妤歌低声吩咐，目光却还游离在慕君延渐渐远去的地方。
　　若是有一天，我保护不了你，那该怎么办……
　　如果你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你又会怎样呢，子瞻？
　　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中某一个角落，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终于冷彻一片。
　　“月奴，吩咐下去，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正在拧帕子的月奴面色一愣：“主子不是昨日才出去过吗？”
　　“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去了。”她淡淡吩咐。
　　桨橹破开江面的涟漪，一晕一晕的回荡，两岸湖光山色，却抵不过那船头风景。
　　桑妤歌找的船不错，装置较为精致，透着几分气派，她取出带来的琴，弹了起来。
　　低低的琴声似乎带着无数的魔力般，叫人忍不住惊叹，老渔翁听着琴声摇橹，颇有些怡然自得。
　　远远的江面上来了艘小船，桑妤歌微抬了下头，听着水声，注视那船到了近前。
　　船头上的雪衣女子身姿绰约，礼数周到的向她福了福身，桑妤歌淡漠的开口：“船家，烦请靠一下。”
　　她辞退船家，上了雪衣女子的船，进了船舱，舱中的青衫公子，俊眉星目，温文如玉，唇边一抹儒雅笑意。
　　雪衣女子静立于船头，琴声又起，空气里弥漫着润湿的冰冷。
　　“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有些话问出了口，就意味着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她出生时离那场改天换地的风雨已经多年，也无数次听说当年的事情，却从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贺楼知道的虽然并不完整，断断续续的，却也让她知道了个大概。
　　末了，她问：“肖郁是什么人？”
　　贺楼停下了琴声：“当年慕军攻入皇宫，北平王府被夷为平地，只有身怀六甲的王妃在管家的护送下与庄主会合，在生下肖郁之后便过世了。北平王妃出自寂氏一门，算起来该是你的堂姑姑。”
　　她的脸上泛起了凄冷的笑意：“我知道了。”
　　“那你有何打算？”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了她片刻，扬起一抹忧虑。
　　“想听实话？”她微微挑眉，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淡笑道：“我明白自己的责任，可我也有在乎的东西，复国又或者是前朝对我而言其实太过遥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公主……”
　　“国仇家恨，这些记忆是不可能忘掉的，可是我们难道要让仇恨延续下去，让我们的后人几十年或是几百年后都在仇恨当中度过吗？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天下人永远不会在乎谁是皇帝，他们只会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就算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复了国，也只不过是少数人的天下。”
　　“就算我有一天真的会跟你们走，也不是为了继续仇恨，而是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