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100、第九十九章 一场惊鸿堪欢颜（3）

　　慕君延近来都在为慕君瑶的事情烦心，慕君瑶性子执拗，一门心思为了肖郁不惜绝食与景帝对峙，宫内上上下下皆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惹怒了景帝。
　　桑妤歌站在廊上出神的时候，慕君延回来了，身后紧跟着多日不见的秦萧。
　　“他想向你打听一些事情。”慕君延简短的介绍。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是为了陆姑娘而来吧？”
　　秦萧将头埋得更低：“卑职听说，她前两日见过侧妃娘娘……”
　　“我知道，她并不知道你的秘密。”桑妤歌看她道：“可她既然来了，难道你还打算永远瞒着她吗？”
　　秦萧身形一僵，随后恭敬行礼：“卑职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秦萧走后，慕君延在一旁道：“他并不是真正的秦萧，当年秦家破落，真正的秦萧和他一起流落京城，成了好朋友，不久之后秦萧因病而死，他得到了秦萧的信物，再后来被我看中，收为隐卫，陆家的人找到了他，因着信物以为他是秦萧，我正需要培植势力，便将计就计让他认了这个身份。”
　　桑妤歌回首看他，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失了温度。
　　“怎么了？”他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
　　她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心机谋划让我觉得有些惧怕。”
　　“阿妤。”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紧了紧，他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她没给他丝毫的机会：“我想去见见公主。”

　　慕君瑶虚弱不堪的微笑：“真没想到现在人人都避讳着宜兰殿，你还会来见我。”
　　“公主为了他，什么都不顾了吗？”桑妤歌忍不住叹息，她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苍白如鬼的女子如当日重华宫中神采飞扬的高贵公主联系在一起。
　　“我知道的，在所有人眼里，我做了天底下最傻的事情。”慕君瑶苦笑道：“可又能怎么办呢？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路，人人都看到我在和父皇作对，却不知道其实我是在跟自个儿过不去。”
　　“从小父皇就很疼我，我吃着最好的，穿着最好的，住着最好的，宫内上上下下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但其实不过是因为父皇宠我，半点都不带真心。皇宫是怎样的地方，我心里一清二楚，如果失了父皇疼爱，就什么也不是，这个地方不过是习惯了伪装的面具铺，在这里，真心往往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任性胡闹才能掩饰真真正正的原本。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人还可以那么随心的生活，渐渐的，就不想继续当曾经的慕君瑶。”
　　“你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桑妤歌坐在她身旁，若有所思。
　　慕君瑶微微颔首：“知道他的身份后，我已经决定逃避了，父皇让我嫁人我就嫁，可是他又出现了，我才明白，事情从来都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说着抬头看她：“我看得出来，你和九哥都是真心的，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我明白。”桑妤歌神色未变，平静地问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即使是死，你也不肯放弃他？”
　　“在我和父皇对峙的时候，早就已经将生死抛开了。”
　　“不后悔？”
　　慕君瑶又是苦笑，只是眼底蔓延起一丝坚决：“将来会失去什么，我全都知道。”
　　桑妤歌动容的起身：“那如果我愿意帮你呢？”
　　慕君瑶蓦然抬头。
　　桑妤歌涩然而笑，转身对上慕君瑶诧异的眼睛：“如果我说，我姓夏，你信吗？”
　　慕君延站在殿外，看着桑妤歌从殿内出来，迎上前去：“她还是不肯进食？”
　　她笑着看他：“子瞻，我带你去见个人好不好？”
　　他看着她，良久不语。
　　傍晚的天水河在如血的残阳下有一种别样的风情，慕君延看着向岸边靠来的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
　　她笑了笑，携过他的手往船上走去。
　　他却反手拽住她停在原地：“阿妤，你到底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她依旧在笑，并不想瞒他，可有些话却无法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你……”他忽然住了嘴。
　　帘子被一双手掀开，一袭青衣的男子走上船头，目光如炬，似笑非笑：“这位就是瑞王殿下吧？”
　　慕君延再次询问看向她，她叹息了一声。
　　“百里庄，贺楼。”
　　飞奔的马车在瑞王府大门外停下，守门的侍卫正要上前伺候，慕君延已经自己掀了帘子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府内走去。侍卫诧异的看向最后下车的桑妤歌。
　　她浅淡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在他身边的日子长了，她知道有些时候他习惯用煮茶减去心中的郁烦。
　　“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她跟来了，他开口问道。
　　“你和十一为了公主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到宫里的那天知道的。”拣了个靠他的位置坐下，这么多天过去，从得知真相的震惊再到现在归于平静，她想了很多。
　　“肖郁到底是寂家后人，我不能放着不管。”
　　他整理茶杯的手停了停：“但是阿妤，你也该知道，一旦你插手了这件事，我们之间的前路将会更加艰难。”
　　她蓦地笑出了声，眼底却闪耀着耀眼的珠光：“我知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像我本不想担负起这样的命运一样，半点都由不得人。”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静静地喝茶。
　　良久过后，她低头看着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杯子，轻声问道：“当初你决定娶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的身份被揭穿了，你会怎么做？”
　　他的手顿了顿，注视她：“你真的想知道？”
　　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坚定的点点头。
　　他垂下眼，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将杯子放下：
　　“秦萧将消息告诉我之后，我就在暗中关注你的事情，你在宫里所有的举动，我都知道。幽宜宫见到你之后不久，我猜出你的身份，决定娶你，就像我当初说过的一样，是为了牢牢的把你握在手里，找到传国玉玺，即使你的身份被拆穿了，生死也与我无关。”
　　“因为我的生死在你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苦笑着移开视线，一开始就知道的答案，然而亲自听到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那个时候若是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我就会放你走。”他说着苦涩的勾唇：“到了后来，我犹豫过的，为了逼你交出玉玺，不惜向你下毒，我一直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掌控的。你怎么也不肯低头，你明知道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会给你解药，可是当你就算死也要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给了你，因为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死，跟冷星辰一样，有了软肋。”
　　她先是听着在笑，可是渐渐的，却有眼泪不由自主的萦绕上眼眶。
　　“阿妤，我想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才真正爱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