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36、第三十五章 龙池凤苑夹城中（2）

　　朝阳洒落了一地金色的光晕。
　　桑妤歌信步走出房门，迎着朝阳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满头如瀑布一般的青丝在淡淡的光晕里酝酿着温润的光泽。
　　清娴清羽端着洗漱用具自长廊中走来，见了她，皆屈身行礼：“侧妃主子万安。”
　　“起身吧。”她回眸一笑，见了两人手中的东西，不再迟疑，转身便向里屋走去：“先帮本妃梳理，一会儿还要去给王妃请安。”
　　嫁入王府已经五日光景，她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清娴清羽负责她的日常起居，而月奴则升为仪华园管事，成了她的贴身侍女。这几日来，她每天一早梳洗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云卿。她不得不承认，云卿的确很适合瑞王妃这个位置，贤惠，深明大义，行止如仪，也难怪慕君延对她格外尊重。
　　而慕君延，自从那晚之后，每晚必到，不是喝酒就是练曲，一切似乎都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但她知道这种情形不会永久这样维持下去。
　　一旦拿到父亲交代的那件东西，达到她进宫的目的，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到时候，现在所拥有的平静都将成为似水流年。
　　眉间不禁意的顿了顿，桑妤歌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片刻的怔忪。
　　慕君延……
　　似乎每晚等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是虚无缥缈的等待，她都感觉得到心安。
　　她想起那个夜晚，他和她秉烛夜话，一壶千金难求的雪花酿，渐渐消散在那个清凉如水的夜里。
　　那似乎是这段日子以来，最美好的时候。
　　他总是在无人的时候唤她阿妤，自然而然，恍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主子，今天想梳个什么髻？”清娴熟稔的用镶玉锦木短梳梳理着手中滑如绸丝的青丝，轻声问道。
　　桑妤歌蓦然回首，犹疑了片刻，静声道：“乌云垂髻。”
　　乌云垂髻，美而不过，再适合她不过……

　　桑妤歌梳洗完毕，带着月奴刚走出仪华园，就见容安疾步匆匆的向这边赶来。
　　脚下的步子停住，她抬首道：“容总管。”
　　容安躬身行礼：“侧妃主子，奴才奉王爷之命前来请主子到瑞华园的书房等他。”
　　桑妤歌微微皱眉：“容总管可知道所为何事？”
　　“这个奴才不知，王爷只吩咐奴才请主子过去。”容安垂首低眉，却不卑不亢，不愧为瑞王府堂堂的一府总管。
　　桑妤歌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如此，就麻烦总管了。”随后，她回头向月奴吩咐了一句：“月奴，你先回去吧。”
　　“诺。”

　　书房中空无一人，容安带她来到这里后就退了下去。
　　桑妤歌目光湛静，淡淡的扫向房中井然有序的一排书架，若有所思。
　　偌大的书房静寂无声。
　　半晌，她缓步走向书架，视线在一叠一叠的书里寻找着什么，最后在《夏史》上停了下来。
　　《夏史》是当朝太史令何文渊遵景元帝圣旨，收集前夏各类史实典籍记载所编撰而成。因成书不久，所以在民间并未完全流传开来，但慕君延身为皇族，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纤长的手指翻过扉页，她循着目录找到了夏氏末帝那一卷。
　　“末帝，名景梁，炀帝嫡子，生母敬惠皇后沈氏，炀帝平武三年七月初三生，十九年四月十七册立为储君，二十五年二月初娶正妃寂氏，同年十二月炀帝驾崩，遂登基为帝，改次年为晋宁，立正妃寂氏入主中宫，晋宁七年，夏亡，末帝自缢。
　　“夏帝末后，寂氏芊云，夏朝丞相寂易长女，炀帝平武七年生，六岁既能吟诗弹琴，素有‘咏絮女’之称，平武二十五二月册为太子正妃，十二月为后，统辖六宫，数年无出，晋宁七年八月十六，薨。”
　　合上扉页，桑妤歌眸光隐暗。
　　关于前朝末代帝后，《夏史》上记载的并不多，然而当年风云变换中的波澜壮阔，又岂是寥寥几语可以掩盖？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历史只是写给人看的，那些只字片言后隐藏的真相，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在看什么？”
　　慕君延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很突兀，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她闻言转身，笑了笑：“一个人呆着有些乏闷，所以挑了本书瞧瞧，打发打发时间。”
　　慕君延此时换了一件并不常穿的深色长衫，一脸温润如玉的微笑。
　　她将《夏史》放回原处，看向他，道：“不知道王爷找妾身过来所为何事？”
　　他淡淡道：“你进府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见你都没出过王府，所以本王今日打算带你出去走一走。”
　　桑妤歌意外的愣了愣，旋即宛然而笑，略一低首：“妾身谢过王爷体恤。”
　　自从进宫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因此对于慕君延的提议，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欢喜的。
　　瑞王府的大门外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倒不显得有多华丽，慕君延不喜奢华，因此府中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而定的，就连马车也不例外。
　　慕君延正要牵着桑妤歌的手上车，慕君洧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贼兮兮的钻了出来：“九哥，妤姐姐，早啊。”
　　那天见过面之后，慕君洧一看到她，就一口一个妤姐姐，叫得煞是顺溜。
　　慕君延眉心一皱，不悦的看他：“昨晚本王不是跟你说过本王今天有事吗，你怎么跑来了？”
　　“有事？你的事情就是带着妤姐姐出去游山玩水吧？”慕君洧不屑的撇撇嘴：“九哥，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好的机会也不叫上我一起去。”
　　慕君延狠狠的瞪他一眼，拉着桑妤歌就跳上了马车，然而慕君洧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赶紧就跟着钻了进去，又换来慕君延没好气的一眼。
　　然而慕君洧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肆无忌惮，似是存心跟慕君延斗气。
　　慕朝最繁，繁在帝都。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桑妤歌拉开车帘向外望去，不由叹道：“人道帝都乃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是。”慕君洧接口道：“自建朝以来，慕京就多了不少的商贾，番邦西域的商队也几乎都是到慕京来采办货物，这样一来，想不繁华都困难。”
　　桑妤歌赞同的点点头：“说的不错。”
　　慕君洧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君延，问道：“九哥，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合字号。”
　　丢给他淡淡的三个字，慕君延又闭上了嘴。倒是慕君洧，一脸的不可置信。
　　桑妤歌不解的问道：“合字号是一个商号吗？”
　　慕君洧点头道：“合字号是目前京城最大的商号，主要经营玉器，丝绸和银号等生意，近些日子来还在暮州、临阳、几个重要的城镇都设了分号。”
　　“以前倒是没听说过，看来应该才创立不久吧。”
　　慕君洧看了她一眼，眼里是不带丝毫掩饰的赞许：“妤姐姐说得不错，合字号的确是近一年来崛起的商号，一在京城立足，就迅速打败了老字号的商号，跻身京城第一。”
　　“这么说来，合字号的创立者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说着笑了笑，没有发觉一旁的慕君延在闻听此言时微微抬起的眼眸。
　　慕君洧下意识的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慕君延，又道：“不过这合字号的幕后老板却是神秘得很，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