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31、第三十章 锦瑟华年谁与度（3）

　　他缓步向她走去。
　　像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样，她回转过头。
　　一片金色的光泽中，他一步一步走近，阳光在他神祗般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光华，他就那样静静的走来，恍惚每一步，都带着驽定自若。
　　他俊雅的微笑。
　　她平静的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他嘴角的笑容一滞，旋即恢复了他平常云淡风轻的俊雅微笑：“此处并无他人，爱妃无须多礼。”
　　一个妾身，一个爱妃，清清楚楚的将他们之间彼此的关系明确化，也再次明确了她现在的身份：瑞王府妤侧妃。
　　半敛眼睑，她微微低头：“妾身谢过王爷。”
　　他转身，冲那两名已经回过神的侍女招招手，示意她们去准备洗漱事宜，然后又对她道：“在宫里照顾你的那名宫女，一会就会来见你。”
　　“王爷说的是月奴？”
　　她怔了一下，有些诧异的抬首。
　　“本王猜想，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她在照顾你，怕你一时不习惯王府中人的伺候，所以顺便也把她带出宫了。”
　　他平静的说道，眼中看不出半点阴霾。
　　“王爷想得真是周到，妾身自愧不如。”微微屈膝，她恭敬而疏离的回答道。
　　伸出一只手虚扶了她一把，他的脸上满是笑意，声音里带着几分儒雅：“你已经是本王庶妻，从今以后若是没有旁人，这些礼仪规矩可以不管。”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不容她拒绝的牵起了她的手，紧紧的裹在他温暖的大掌里，当冰冷的触感传至手心时，他不由自主的蹙了下眉：“怎么这么冷？”
　　她的手，冰冷的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冰。
　　手上一片温暖，她下意识的想要收回，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半是埋怨半是不悦皱着眉，眼底有种深邃的情感：“走吧，进去梳洗一下，待会，本王带你去见云卿。”
　　云卿。
　　她的心猛地一突。云卿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成婚大礼之前，宫里的尚仪女官就告诉过她，云卿是兵部尚书之女，五年前景元帝亲自赐婚的瑞王正妃，育有一子，如今已过四岁。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说出云卿两个字之后，她的心中莫名的有种酸涩的感觉。
　　那个名字的出现，清楚的告诉她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份。

　　慕君延嘴角带笑，儒雅的斜躺在榻上，手持一卷丹书，视线却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她身上。
　　青丝宛若瀑布一般流泻下来。
　　铜镜里，映出一张倾城绝世的面容，颦眉远黛，不染而墨，清水冰肌。
　　桑妤歌对镜梳理着长发。
　　之前守候在门口的两名侍女一前一后的端着首饰衣物谦恭的走进房中，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领头的侍女走自桑妤歌身畔，恭顺的屈膝行礼，口中称道：“奴婢清娴奉王妃娘娘之命伺候侧妃主子。”
　　另一侍女也道：“奴婢清羽伺候侧妃主子。”
　　桑妤歌诧异的回头，见那名叫清娴的侍女身着一身淡青色宫装，年约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端庄秀丽，倒还算得上美人一个。而清羽约莫十五六岁左右，一脸娇俏，煞是可爱。
　　眉梢隐隐带笑，桑妤歌收回视线，声音宁淡：“清如明镜，娴静如水，清若绿水，羽化而轻，清娴，清羽，真是两个好名字。”
　　“谢侧妃主子赞誉。”
　　清娴清羽同时弯腰，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清娴首先拿起案上的镶玉锦木短梳，道：“侧妃主子，请让奴婢替你梳妆。”
　　微微颔首，桑妤歌转身看向铜镜，任由清娴熟稔的梳理着披于肩后的青丝。
　　如水青丝在指尖飞扬，清娴感觉到那手中丝绸一般的触感，不由问道：“主子想要梳个什么发髻，飞天髻可好？”
　　不等桑妤歌回答，慕君延的声音便已经毫无预警的插了进来。
　　“飞天髻虽美，但是锋芒太过外露，还是给她梳个乌云垂髻吧，美而不过，素净明妍，再适合她不过了。”
　　声音遥遥传来，散漫而宁和，她忍不住回头，却见他笑意满面，眉间好看的扬起：“爱妃以为如何？”
　　桑妤歌眸光滞了瞬间，很快就已是笑意春风，她语音平静，不急不缓，道：“但凭王爷之意。”然后再次移首，望向铜镜：“清娴，就依王爷的意思，梳个乌云垂髻吧。”
　　“是，主子。”
　　话毕，清娴不再迟疑，手中的短梳飞快轻动，并不多时，一个乌云垂髻便绾好了，素净明妍，掩饰不住举世风华。
　　“小羽，把锦木盒子拿过来。”
　　清娴满意的看了看自己梳好的发髻，放下木梳，向一旁侍立的清羽吩咐道。
　　清羽应了一声，转身拿起桌上隔着的盒子，然而一支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却横空伸出，取过了清羽已然拿在手上的盒子。
　　清羽惊讶的刚要开口，却见慕君延向她做了噤声的动作，清羽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嘴角一抽，就要笑出声来，却不料慕君延目光威胁的一瞪，立马将笑憋回了心里，只有那抖动的肩膀泄露了她的情绪。
　　堂堂慕朝的九皇子，皇上钦封的瑞王爷，儒雅似墨，想不到竟然要亲手给自己的妃子戴钗明妆，传出去，不知道该有多少闺中女子要羡红了眼睛。
　　清娴并不知晓身后的变故，只是当她回头时，只见慕君延轻轻的挥手示意她退下，而他的手中，正拿着那只盒子。
　　明白过来的清娴了然一笑，得体的退至一边。
　　铜镜中清娴的脸庞蓦然变成另一个人的身影，桑妤歌不解的刚要回头，却被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按住，他的声音，带着他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在耳边响起：“别动。”
　　“王爷？”
　　陌生的气息萦绕耳畔，她的眉间禁不住一皱，却也依他所言不再回首。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惟余沉默。
　　而他们既不言语，一旁的清娴清羽自然是更不敢出声的。清娴只是看着那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
　　儒雅似墨，隐如神祗，风华无双，倾绝天下，真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
　　至盒中取出一对珍珠三花头钗，慕君延微微垂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钗子分别插于乌云发髻的两侧，就着铜镜一看，自语道：“还差点什么？”
　　桑妤歌看着镜中的容颜，唇边上渐渐挂起淡淡的笑容，偏偏又异常好看。
　　蓦地，他眼睛一亮，从盒中找出一支紫珠银边叠额饰，而额饰上恰好缀着几朵桃花。
　　桃花？
　　眉间微微扬起，慕君延低声轻笑，居然是桃花，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幽宜宫中桃林中。
　　桑妤歌一动不动，任由那双修长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额饰坠在她的额际。
　　这是不是所谓的，举案齐眉呢？
　　但他不是，他们之间彼此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横距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横沟。
　　他饶有兴致的欣赏镜中举世无双的风华容颜，笑道：“你看，这样打扮是不是很好看。”
　　桑妤歌轻轻一笑，纤长的手指欲要碰触额际的桃花，却被他忽然伸出的手一把握住：“别摘，本王就想看你这个样子。”
　　他的另一只手点住她额际的桃花，唇边笑意天高云淡般：“本王永远不会忘记在幽宜宫见到你时的那片桃花。”
　　“你说，本王现在命人在仪华园中栽种一些桃树，明年春天是不是就能开遍？”他说着，两只手缓缓揉搓她冰凉的手掌，眉间隐有不悦。
　　她的手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居然还是冷的，真不知她一大早的，究竟在外面呆了多久。
　　“王爷喜欢桃花？”她微微抬眼，笑颜如花，若非喜欢桃花，又怎么偏偏寻了那个偏僻的地方练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