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27、第二十六章 王府花烛彩楼新（2）

　　瑞王府朱门悬彩，金玉生辉，一片雍容尊贵。
　　凤冠轻摇，霞帔锦绣，桑妤歌随着红绸子彼端那道沉稳的力道徐徐向前。
　　任由他带着，虽然看不清楚前方也看不清未来的命运，然而她依然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迈上白玉殿阶，跨过高高金槛，步入瑞王府，步入她今后的天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焉知，红绸彼端的那人，是否便是她今后相携一生的良人？
　　大堂内，在身旁月奴的扶持下，向着高堂的位置深深一拜，那里，空空无人，却代表着这个天下无比尊贵的人物——景元帝。
　　慕君延双膝着地，双手接过鄂铎递来的金册宝印，眉峰一动，然而转瞬之间却已恢复平静。
　　行礼如仪，桑妤歌听得耳畔声声喧嚣，似乎大堂内有不少观礼的王公贵族。
　　而后，主婚礼官高声宣道：
　　“吉时已到，行大礼，奏乐！”
　　手心陡然一僵，龙凤呈祥的喜帕下，桑妤歌目光阴霾，心里明白，一旦行了大礼，她便是慕君延的妻了，无论是生或死，永远冠以他姓。
　　韶乐悠扬，琴瑟相合，四下静寂，每个人都静静而欢喜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微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桑妤歌心底一阵黯痛，忽然想起不久前冷星辰问她的问题。
　　幸福么？
　　若不是那夜火海的变故，若她没有那些深入骨髓的仇恨，而今天，她嫁的也不是慕朝的九皇子，是不是，她就会幸福呢？
　　一个女子一生中，最是难得，便是遇见携手一生的良人，可是如今，她呢？
　　良辰、好景虚设，却不是她心中那一片期念。
　　三跪，六叩，九拜。
　　叩拜行礼，却不是真正的举案齐眉。
　　忽听得一声温和的声音在堂中响起，在这韶华琴瑟的声乐中，更平添了一层热闹：“九弟今日纳妃，可喜可贺，闻得宫里人说弟妹美貌举世无双，倾绝天下，九弟何不请我们开开眼界？”
　　然而那声音虽然温和，却似乎带着一丝冰凉的嘲讽，别有一番意味，在桑妤歌听来，似乎隐隐带着探究与戒备。
　　说话的人，正是当朝四皇子，被封为秦王的慕君祈，此时他一身藏青色蟒袍，手握杯茶，清贵如玉，宛如谦谦君子，唯有眸中迅速隐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泄露了他的冷厉。
　　慕君洧神色微变，他已看出慕君祈眼中的戒备，不由暗自窘眉，眼睛看向慕君延。
　　慕君延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在父皇面前日趋受宠的情形，已经引得一些人的戒备，而这些人，尤其以四皇子秦王慕君祈为最，心里这样想着，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从容笑道：“四哥有言要求，子瞻焉能不应，但子瞻不能一味决定，还得先问问爱妃的意思。”
　　桑妤歌心底猛然一突。
　　子瞻？
　　…………
　　漫天灿若锦霞的绯红色中。
　　他的视线停在她脸上，片刻也不曾移开：“在琴的底部，有我的名字，子瞻。”
　　…………
　　难道，她嫁的人，竟然是他么？是的，一定是他，早前宫中就有传闻是瑞王请旨赐婚，而她除了他和冷星辰，也就再没有见过其他男子，更不用说是天潢贵胄的皇子。
　　思及此处，桑妤歌心中已是一片明净，她早就应该想到是他，否则景元帝不会无缘无故赐婚，而她虽然奇怪赐婚诏书，却一直想到他说自己宫内乐师，便再无怀疑，想不到，聪明如她，最后却还是被他摆了一道。
　　一种被骗的感觉在心间萦绕，桑妤歌不觉一阵气闷，尤其是想起那日他轻薄的吻，更是有些恼怒。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耳畔低声响起，他靠得很近，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耳边微漾：“四哥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吧，爱妃？”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只能让她一人听见。
　　桑妤歌犹自出神，隔着龙凤呈祥的喜帕半垂下眼眸，现在她才刚嫁入瑞王府，行为处事都不能有丝毫偏差，今日若是不应，明日便止不定有瑞王侧妃不识大体的流言在帝都传开，半晌，她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放至喜帕上，立刻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慕君延低声轻笑：“现下虽不是洞房，但这掀盖头之事，还是应由为夫代劳才是。”
　　他的笑声，低低的，近乎轻佻，令得桑妤歌耳根猛然一热，手上停滞间，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已随着慕君延的动作滑下——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好一个天下无双的女子！
　　颦眉远黛，不染而墨，明亮而又清澈的二点灿星如若一弦秋水，一点丹寇使樱花失色，冰肌玉肤，体态轻盈，清如芙蓉出水。沉重的大红吉服与金钗凤冠下，掩饰不住的，是风华韵致，胄然天成。
　　那般惊心动魄的美丽，那般明妍绝然的五官，那般淡然宁静的风华气度，那般……
　　举世无双。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那女子顾盼流云之间，一片芳华无双，周遭绚丽无比的红色都恍惚不复存在，眼里看到的，听到的，都只剩下了她。
　　慕君延惊讶的看着身侧的女子，今日的她，不比那日桃林的清丽，华衣锦服，金钗步摇，然而却带着一种致命般的诱惑，夺去人的呼吸与神智。
　　而慕君洧，在看到桑妤歌瞬间，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便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在今日他在重华宫见到那个女子之时，他一度以为那已经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然而到了此刻，他才蓦然明白为何九哥一口咬定这世间女子加起来也不及眼前之人，眼前的红装女子，无比明妍，那双浅浅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一眼，便会夺去神智一般。
　　原来，这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倾绝天下的人物，美丽得恍惚不属于这个世界。
　　惊鸿而现，举世无双。
　　慕君祈眸光幽深，握着茶盏的手一点一点捏紧，他甚至有种冲动，为何，这般美好的女子，竟偏偏是慕君延捷足先登？这样的人物，应是他慕君祈才配得拥有！
　　桑妤歌目光四下一扫，然而大殿中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她回头看了一眼将深深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慕君延，不由柔婉一笑：“殿下不打算让妤歌给这大堂中的宾客一一见礼吗？”
　　慕君延嘴角一勾，蓦地拉住她白皙的手，起身向坐在首位的慕君祈走去，然后再次看向她，唇边的微笑，淡如清风：“爱妃，这是四哥。”
　　轻盈屈膝，桑妤歌礼数尽周的行礼道：“妾身见过四哥。”
　　慕君祈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她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却对着慕君祈说道：“果真是个天下无双的美人，也难怪一向醉心音律骑射的九弟竟会亲自向父皇请婚。”
　　然后，他抬头，看向慕君延，微笑道：“而父皇，竟然连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肯让与你，可见父皇心中，九弟地位俨然不是我等可以相提并论。”
　　“四哥何出此言，子瞻不如四哥文韬武略，在朝堂上深受父皇信任，子瞻只喜青山绿水共为邻，策马逍遥，弄琴自在，怎敢与四哥相提并论？”
　　眉峰微动，桑妤歌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慕君祈，又看看慕君延，这两兄弟，表面兄亲弟密，暗里却一个戒备探究，一个应对自如。
　　然后，她见慕君延目光投来，不由一愣，只听他道：“至于妤歌，则是子瞻那日将琴不慎遗留在幽宜宫桃林中，回去取时，却正巧见了她，之后便再也放不下她了，待到几日后，父皇遇刺，子瞻进宫探望，顺便就告知了父皇，这才得此赐婚。”
　　“哦？这样一来，岂不是成就了一庄良缘？”
　　慕君祈仍自微笑，清贵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