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未终》凶柿薯片

6、第 6 章

　　季钊另外选了一天早上去看夏萄，把上次的药给她。

　　他和江聿时走到夏萄家门口的时候，夏小男正在门口用碎瓷片一个人玩扮家家，盛了些路边的野草野花。

　　“小男，你姐在家吗？”

　　夏小男仰头看着二人，黢黑的小手指了指屋里，“我姐身体不舒服呢。”

　　江聿时走过院子的时候随意打量着，不大的小院子里铺着青石板地，蔓延到大门口的葡萄藤下放着张藤床。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打了一个压水机，不断往石板地上滴着水，砸出一个小水坑。

　　夏萄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翻书，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下了水的缘故，她的经期提前了，最开始的两天腹痛经常折磨得她下不了床。

　　她看到季钊和江聿时进屋把书往旁边一放，想撑起来下床，行动间又有一股暖意流过。

　　季钊摆摆手让她别动，把手里拎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里屋虽然不大但有序，靠着窗户摆了个木头打的大书柜，贴着书柜放了张桌子，上面还有些摊开的书。

　　“怎么弄的这是？”季钊问道。

　　夏萄不好明说，毕竟是男性长辈，支支吾吾地说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季钊看这家里没个大人，连个会照顾人的都没有。他起身去找家里的暖壶给夏萄倒点水。

　　“对了，他是这次和我一起来的，我在他家工作，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季钊指了指江聿时。

　　江聿时正靠在书桌旁看书架上陈列的书和墙上夏萄大大小小的奖状，闻言转过头来和夏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个药要按时吃，一天两次，一次两粒。这个枇杷膏也是一天三次。生病了要吃药，老是不吃药硬抗对身体不好。”

　　夏萄接过季钊递过来的热水，小口小口地喝了。

　　“季叔叔。”夏萄有些欲言又止。

　　季钊和江聿时看了过来，“怎么了？”

　　“就是，去年葡萄园最后下来的葡萄没有出完，今年上半年又有传染病，我担心今年的行情可能还赶不上去年。”

　　“听说你们是大公司，不知道季叔叔你们有没有这方面的业务，如果有的话，我们这边可以把价格压低一些的。”夏萄充满希冀的眼睛看向季钊。

　　季钊听完夏萄的话有些意动，据他所知，江家确实有这方面的产业，不仅有酒庄，还有兴趣开展一些最近国外新兴的产品，比如葡萄籽提取物制作的胶囊。

　　他也很想给夏萄这孩子行个方便，毕竟葡萄园的工人里都是一些村里的老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但这些都不是他负责的业务。

　　“这个。”季钊咳了咳，看向江聿时。

　　夏萄跟着季钊的目光看向江聿时，江聿时挑了挑眉，顺势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江聿时慢条斯理地说道。年纪不大的人谈起这些事情仿佛很老练的样子。

　　夏萄垂眸，她不喜欢话只说一半的人，但连季叔叔都要给他家工作，他的态度应该至关重要。

　　“而且，你上次给季婶拿的葡萄，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夏萄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其实，我们这边还有之前酿的葡萄酒，全天然无添加，清甜醇香。”

　　夏萄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要是能把之前库存的葡萄酒给解决了也好啊，起码有进项。

　　江聿时嗤笑了一声，一般他这么说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她倒挺会顺杆爬的。

　　夏萄对江聿时嗤笑的态度无动于衷，虽然事情没有谈拢，但好歹知道了他们真有这方面的路子，努力努力说不定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她相信事在人为。

　　没待多久季钊和江聿时就走了，季钊确实很想给夏萄机会，可就像江聿时讲的，他们公司也不是做慈善的，从投资回报率的角度来看，没必要从这里收大批葡萄。

　　回去的路上季钊给江聿时指了指葡萄园的位置，“那一片就是夏萄家的葡萄园，以前是夏萄她爸和夏萄她奶奶种起来的。”

　　远远地看到葡萄园前面或站或蹲了几个人，身上的罩衫和袖套都没脱，说说笑笑地喝着水。

　　江聿时手放额前挡着太阳，指了指后面的山峦，“那是哪儿？”

　　“那是我们这最深的一片山，连我都只在边上绕过几回，听村里的老人说，现在那山上还有野猴子呢。”

　　来之前江聿时对这里只是兴致寥寥，现在才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确实是个放松的好去处。就连形形色色的各类人，比之城市里匆匆忙忙的过客，也显得有意思多了。

　　过了两天季钊开始收拾东西，他来这里可不单是为了昭溪镇开发这一件事。现在村长和村民的态度不明，他除了让助理跟村长协商土地的流转方式和价格外，也不能一直在这等着。现在正好抽出时间把邻市的项目推动一下。

　　出发前季钊从车窗里和江聿时说道，“要是住不惯就还是去镇上住，让小刘送你过去就行。”

　　季钊本想带着江聿时一起去，奈何江大少爷自愿请缨留下来，季钊只好把小刘留下来以备江聿时不时之需。

　　江聿时单手插兜，跟季钊挥了挥手意思是知道了。

　　季钊走后江聿时原地四周看了看，小刘已经半天没见人影了，中午吃完饭兴致勃勃地要去葡萄园体验一下亲手采摘，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聿时坐在藤椅上看书，太阳缩进了云层里，天空也有些阴沉，他起身准备去屋里拿件外套，看见过了桥的那边有几个你追我赶的小孩往背山的山坳里跑了。

　　江聿时的脚步顿了顿，那块郁郁葱葱的山峦就是季哥说的最深的那片山。

　　“诶，小孩！”

　　几个孩子对江聿时的声音充耳不闻，捡着路边的树枝和小石子打打闹闹。

　　江聿时蹙眉，四周一片寂静，几个小孩子前后也没有家长跟着，季婶下午去串门了现在不在家。

　　他大步走了过去，先把几个小孩拦下来吧。

　　这条路看着近，走到地方花费了不少时间，几个小孩不见了踪影。

　　地上的路看得出来是有人经常走过的，江聿时顺着小路往里走，不断拨开道路两边伸出来的茂密的树杈，试图发现那几个小孩的身影。

　　路上经过了好几个岔路，这条岔路草太多，那条岔路看上去黑乎乎，江大少爷一向是随心所欲，看哪条路顺眼走哪条。

　　路上多是些小石子和杂草，不过两边的风景倒是很不错，正是春夏交替的季节，离得近些的有开满一树的山花和野浆果，离得远了的有层峦叠嶂的群山。

　　等江聿时意识到那几个小孩根本不可能在他现在的位置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七拐八拐过了几个岔路口走了多远了。

　　他尝试着原路返回，发现越走路的两边他没见过的东西越多。

　　江聿时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眼看着天暗了下来，手机也忘在了藤椅上，况且看这里一抬头树枝遮天蔽日的，有没有信号都两说。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群小孩子扫荡般回了家，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得半个庄子都能听见。

　　几个小孩子背着背篓跑进了夏萄家，夏萄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夏小男的衣服往往穿一天就得洗，现在洗了白天正好能干。

　　她一看见几个小屁孩进来扭头往屋里喊，“夏小男，你小伙伴来找你了。”

　　夏小男假期作业一下都没动呢，她今天没放夏小男出去玩，老老实实在家写了一天作业。

　　几个小孩子见夏小男从屋里出来动作很快地从背篓里掏了一把东西塞了过去，仿佛怕夏萄看见似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站得离夏萄远远的，神神秘秘。

　　夏萄轻笑了一声，捋了捋袖子，衣服往搓衣板上一放，“你们几个过来！”

　　几个小孩子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他们都有点儿怕夏小男她姐。

　　夏萄在几个背篓里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山上的野浆果，刺儿泡和酸藤子之类的。

　　夏萄毫不手软地抓了几把，一边洗一边问道，“你们又上山了？”

　　夏萄洗完了往她妹妹嘴里塞了几个果子，夏小男一边被酸得龇牙咧嘴的一边咀嚼着说道，“姐，夏满阳说他看见那个哥哥进山了。”

　　“哪个哥哥？”

　　“来过咱家那个，白白的，高高的。”

　　夏萄反应过来，看了几个小孩子一眼，“上山怎么了，你们不也去了？”

　　夏满阳是这几个小孩子里面个子最矮的，小脸儿红红的，“他还一路跟着我们呢，被我们发现了之后把他给甩开了，然后他就上后山了，大人不让去后山，我们就没继续跟着他了。”

　　夏萄正在拧干衣服上的水，闻言愣了一愣，“啊？”

　　夏萄把衣服抖了抖搭在晾衣绳上。这几个孩子倒是挺听话的，大人从小耳提面命不让上后山，后山有没开垦过的地方，就连大人也不经常去。

　　夏萄蹲下来嘱咐几个小萝卜头，“你们几个，回家不要乱说话知道不。要是被你们爷爷奶奶知道了，肯定得打屁股。”

　　几个小萝卜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听到夏萄的话忙不迭地点头。

　　夏萄拍了拍几个小孩子的头让他们赶紧回家了。

　　夏萄摘下洗衣服时戴的袖套，她要先去季叔叔家看看那个人回没回来。

　　到季家的时候季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夏萄问她季叔叔在不在，她有几个题目不会想问问他。

　　“他们不在呀，要不你先记下来，等回来了再问。”

　　夏萄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

　　夏萄摆摆手转身就跑了，季奶奶追到门口，“葡萄留下来吃饭！我做了炸肉——”

　　夏萄已经在昏暗的夜色中跑没影了。

　　夏萄快步走回家，季奶奶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季叔叔也不在家，那从城市里来的大少爷现在还没回去，想来在山上冻了有一会儿了，白天倒是神气地很。

　　哪怕是大夏天，山上和山下的温度也得差个十来度。

　　夏萄回家收拾了自己平时拾柴用的背篓，装了点吃的和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她蹲下来捧住夏小男的小脸，“你乖乖地在家睡觉，我一会儿把门从外面锁上。”

　　夏小男眨着黑亮的大眼睛，“姐姐你去找那个哥哥吗，路上要小心。”

　　“放心吧，以前跟着咱爸，闭着眼我都能摸回来。那个人恐怕是个笨蛋，太阳都回家了他还在山上。”

　　夏小男一个人在家倒是不害怕，园子里忙起来的时候她经常东家蹭一顿饭，西家蹭一顿饭，吃完饭就一个人在家睡觉。

　　夏萄看着夏小男洗漱完上了床，从外面给门落了锁，背着背篓悄声走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