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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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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该忙的都忙完了,连毕业论文的题目都拟了好几个,松田阵平作为现役警察也没空陪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在家里昏天暗地地睡了几日后,小柳千夏还是决定出去找个兼职。
虽然小柳博一天天出去喝酒的本钱被攒成遗产后也不少。
在电影院门口检票的小柳千夏换下工服散下头发正准备换班。
“是你啊小姑娘。”挎着包的银灰头发奶奶刚从播完爱情片的影厅里出来,眼”周皮肤松弛,眼神却还很亮,“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呢。”
小柳千夏虽然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面,但她高中出来兼职的时候受过不少老人家的关照,所以也笑着说,“奶奶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年纪虽长但依旧精神的鹤山奶奶笑眯眯的:“好啊,最近的游戏都很有意思。”
还是个非常时髦的奶奶。
就着话题闲聊了几句,老人家问:“你的男朋友要来接你吗?”
小柳千夏一愣,觉得可能是误会了,正要解释,就听见奶奶絮絮叨叨地说:“小年轻人又高又俊又爱笑还会说话,捣鼓两下手电就修好了,对你也照顾…”
…原来说的是研二啊。
如同将关键信息输入了检索栏,她一下就想起来那个寒风冽冽的秋天。
但她依旧不得不澄清这个误会:“奶奶,他不是我男朋友。”
鹤山奶奶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看着小柳千夏比前几年要更圆润白净的脸庞,牵起她的手慈爱地拍了拍,“没有关系,这世上大部分人只能陪你一段路,自己好好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宛如全知者般的发言让小柳千夏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误会好像更大了。
“奶奶您说得对。”她只能附和,“我会的。”
他们都会好好地生活,然后在这个站台等到十二月的列车。
送别了老人,小柳千夏去店里买了几个大福,回家,开门,“我回来了。”
“你回了啊。”沙发上的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本来蓬松的黑卷毛被沙发压塌了一侧,有些滑稽。
“你今天不上班吗?”
“哦,早上情况有点惊险。”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说,“所以给我放了下午的假。”
想把东西搁在台上的小柳千夏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袋内盒子的一角磕下去发出一点点响声,马上掩饰性地开口:“不回家好好休息吗?”
“不是快要开学了吗?”他从兜里拿出烟包,又放了回去,抽出墨镜往脸上一架,“走吧,带你出去玩。”
结果在副驾驶的安全带还没系上,电话铃响,松田阵平接起,在通话期间小柳千夏默默地将眼前的车内摆件从偏右的位置挪到了正中央。
蹲着的兔子捧着“心浮气躁乃是大忌”的牌子。
是她去年看着可爱又好玩找人定制的。
面对有着歉意又别扭地不会表达的松田阵平,小柳千夏只是认真地说:“注意安全。”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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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开学,第一周忙着收拾和上课,有人要拉人情有人要倒作息,到了第二周就闲一些了,生日那天小柳千夏收到了室友的礼物,项链、耳饰不一而足,连尾岛学弟都送了个珍珠发卡。
“是谁告诉他的?”浅井探头,“我们小夏从来不带这种发卡诶。”
“啊?我觉得没有才要送啊。”烘焙社社长和中不打自招,“看起来也挺漂亮的。”
“我记得千夏好像有一个的…”中村一手摸着下巴回想。
她是有一个。
孤零零放在满是干燥剂的铁盒里,萩原研二送后她只戴了一次,然后再也没买过其他的发卡。
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这份礼物打包退回。
到了晚上,小柳千夏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在室友们心照不宣的眼神下出了门。
外面有些冷,但车里是暖和的,松田阵平将礼物递给她,嗓音还有些伤寒后的低哑:“生日快乐。”
稍微聊了几句,嘱咐完他好好休息,小柳千夏就准备回去,刚一动作,靠近驾驶座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他的掌心有些粗糙,带着点热,力道不重,轻轻一动就有些酥麻的痒意往上走。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注意看路”,就收回了手,就近放在了操作杆上。
“黑眼圈很重嘛。”小柳千夏端详了一下他的脸,“睡不好的话记性会变差哦。”
他又恢复了那种自成一派的拽酷表情,“知道了知道了。”
下了车的小柳千夏把礼物揣进兜里,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
“我说,”车窗慢慢放下一点点露出车内人的身影,她俯身凑近,“我二十二岁了。”
这个对她、对他、对他们来说都至关重要的年纪。
赚了松田阵平一句“祝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的小柳千夏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室,在室友的探头探脑中小心地打开盖子。
闪着金属光泽的蝴蝶翅膀拖着长长的尾突,造型如泼洒在斜面的水渍一样随意而具备流动感。
是个漂亮的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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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调到搜查一课的第一天,就被米花町的犯案率给惊到了。
大概是做爆炸犯还需要门槛,在他身处的机动队时尚且对着各种报告头痛不已,那些随处可见的钓鱼线就已经把目暮警官他们的工作量积压到了一刻不停的程度。
他刚想给hagi发消息说[幸好当初来了机动队],灵活的手指快速地打完一行后又停住,还是按住删除键清空。
小柳千夏的消息发进来:[那天的假我已经请好了]
松田阵平dadada地打出[你安心上课呗],又kokoko地删掉,回了个[你安心在家待着]。
“现在还打简讯,”被迫负责带新人的佐藤美和子怀疑地看过来,“不会是女朋友吧?”
“还不是。”松田阵平收起手机,看了一眼案发现场:“凶手是那个修理工。”
每天四件“见义勇为”打底,延续到了十一月六日。
下午三点做完笔录,他去店里打包了束花,去寺庙。
“真是的。”一身笔挺西装的黑皮金发青年先起调。
“你迟到了。”棕色夹克的浓眉壮汉接腔。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小柳千夏曾见过两面的“猫眼乐手”嗓音温柔,“松田。”
“抱歉抱歉。”松田阵平的手托着花,“案子不断,我都脱不开身。”
同期好友久违地见面,看起来都沉稳了不少,那些畅想过憧憬过的未来正在他们的眼里留下过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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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正在上课走神的小柳千夏突然收到了松田阵平问她能不能打电话的信息,立刻从后门悄悄溜了出来,边跑到走廊的另一头边打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三连问。
松田阵平有她的课表,一般不会打扰她,他也说过今天会去扫墓,在这样一个风雨欲来的前夕出现任何异常,小柳千夏都不可谓不焦急。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今天遇到了专业对口的事情。”松田阵平的语气听起来很放松,“今天很顺利,所以明天也会很顺利。”
“当然会顺利。”她依旧有些不安,但不知如何开口。
“以及想听一下你的声音。”
小柳千夏突然听见这一句,本该欣喜,但心上的阴霾有挥之不去,所以只苦笑着低声说:“今天很坦诚嘛。”
“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认真上课。”坦诚的气氛终结者开口,“现在知道了,你挂吧。”
小柳千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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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7日。
[离杯户商场的摩天轮远一点]
小柳千夏打开车门,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杯户购物广场。”
下车走了段路,那边人群拥挤,都在抬眼望那转动的摩天轮。
小柳千夏心慌,一阵小跑上前,拉住站在外圈的一位女性的胳膊,语气焦灼:“发生什么事了?”
“有些人被困在上面了。”四十几岁的职场精英看她紧张得呼吸急促,也不计较胳膊上的力气,还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警察都来了,会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处爆炸声响起,人群惊呼,前排的人往后退去,惹起一阵阵怒骂,而小柳千夏看那一个个如灯笼般高挂低坠的座舱左右摇晃,脸更白了。
“这下糟了。”女精英忧心地叹气,“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紧急预案。”
“听说有一个警察在上面。”
“歹徒也玩摩天轮吗?”
“拆弹专家来了没有,我现在觉得四周都很危险。”
交头接耳的市民东拼西凑着已知信息和离谱猜想。
特定的信息提醒声响起,小柳千夏才恍然初醒地松开手,呐呐地道歉,当事人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拿起手机,打开消息栏,是松田阵平。
[中午吃的什么]
小柳千夏不详的感觉愈盛,抖着手按键,打错了好几次才发出去:[我到了]
显示已读。
她等不了,快捷键拨出号码。
“你在上面。”小柳千夏语气肯定。
刚刚的职业女性闻言看了她一眼。
“没有。”松田阵平的背靠着椅座,微微侧仰头望向舱外,阳光刺眼,“还没到我大展身手的时候。”
“我今晚准备吃寿喜锅,买的菜还在桌上。”小柳千夏边说边往人群中挤,“你喜欢的那个酱我忘记配方了,你自己调一下。”
“这么丰盛啊,”松田阵平咋舌,“你不回去准备?”
“你不在的话,我就回去了。”
“快去吧,我还在等那个爆破狂的消息。”
小柳千夏抬头,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刺眼,晃得眼酸,“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的。”松田阵平顿了顿,说:“我喜欢你。”
小柳千夏抬手擦了一下泪,绷着正常的语调:“我知道。”
他笑了一下,继续说。
“你之前说我不够坦诚,以后不会了。”
“我的手机要没电了就先这样吧。”
“往前走,别回头。”
小柳千夏依然举着手机,站在人群中和每一个不明真相的市民一起抬头看着,看那突然爆裂的座舱被火光迅速吞没碎片飞扬,一块块焦黑的物体高坠在地。
“骗子。”她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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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研二呢。”小柳千夏摸着石料上新刻的名字,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自言自语:“你的墓里也没东西放。”
雨打在花上,花落在土里,她的湿答答的黑色裙尾往下坠着水,仿佛在下自己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