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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站在后门等人下课的松田阵平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打字,飞快的手速让路过的人都不自觉地看了一眼。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松田阵平就算戴了墨镜也看得出帅气的轮廓。

      只不过黑衬衫黑长裤配上任性的黑色卷毛,又浑身散发着“不想和你玩”的疏离感,没人敢上前打扰。

      哪怕是想问他头发哪儿烫的男大学生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下课点,眼见这个酷哥一收手机,精准地在鱼贯而出的人流里拉住了长发半扎长裙飘飘的女生,那气势活像是来讨债的,张嘴就是:“走吧。”

      和小柳千夏一起出来的造梦少女浅井也是张口就来:“去吧去吧不打扰你们。”

      而很像□□也确实是社会人士松田阵平作为曾经的东大学子根本无需带路,和小柳千夏边漫步在校园边说着话。

      “要放暑假了吧?”

      “嗯,还剩一个月左右。”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小柳千夏语气平常地说:“考警校吧。”

      入夏后的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滤过,就像流动的水波在行人的衣袖间轻晃,日光越盛,绿树浓荫就越显。

      松田阵平墨镜掩盖下的神色难以辨认,不置可否,“带着荣耀和使命感,服务国家国民,尊重人权,公正亲切地履行职务,严守纪律,保证团结,提高能力,充实自我…”顿了顿。

      “有求于生命,热爱生命。”小柳千夏接了一句纪伯伦的诗,又说:“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想去哪个科?”

      “交通科。”补充一句,“主要是想给一些艺高人胆大的警校生贴罚单。”

      边说边走,就到了足球场边。热情四溢的无意义嚎叫和尖锐的哨声混杂在一起,黑白色块的球体在草地上翻滚。

      “如果你去警校的话,”松田阵平站在场外围栏的一角,仰头去看那棵花期已过的树,“会发现宿舍那边也有樱花树。”

      他和降谷零就在那棵树下不打不相识。

      然后两对幼驯染加上一个现充班长,风格迥异的五个人却有种同样的大胆和执行力,成了令鬼塚教官头痛不已的存在。

      毕业后,两个下落不明,两个在机动队,一个去了地方警察署。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多半执行着秘密任务,顾虑良多,伊达班长工作恋爱两不误,忙得昏天暗地。每年的齐聚时间结束后,他会一个人再回到hagi的坟前,点一支烟。

      猩红的火光明灭就像是象征警戒的红灯闪烁。

      烟灰燃尽后,他会弯腰把墓旁那两束花的位置调整一下。

      那一看就是为了避开他们而早早来过的小柳千夏会选的款式。

      “我可不会半夜和人打架。”跟着他一起仰头看树的小柳千夏马上从他们叙述过的事件里翻出了这一段故事,她特意强调:“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被内涵幼稚的松田阵平:…

      “说起来,到十月你就二十二了吧。”

      “对啊。”小柳千夏摸摸自己身前乌黑柔顺的发尾,“正好是你们遇到我时的年纪。”

      -----

      其实最开始的小柳千夏根本不知道这两位警官的年纪。

      虽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看起来就很显年轻,但一个长袖善舞洞悉人心,一个直白率性玩世不恭,都不像是刚入职场的样子,前者宛如会笑眯眯地忽悠你的老油条,后者就像是没点底气哪能在职场混的技术工。

      何况被叫着队长,那一定是工作好几年才能有的职位吧。

      小柳千夏案估计他们小于30岁。

      一开始是想利用面善警官的恻隐之心将自己的情况在警视厅挂上号,没想到这一举动就像将耳机线放入兜里一样简单,反应过来时却已经搅成一团。

      由萩原研二带来的小柳博一的死讯让她如同脚踩棉花般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她用他的手机发短信,删除了痕迹,又拿走了他口袋里的钥匙。

      她知道收信人是他不敢忤逆的对象,她知道他喝了酒不会去摸夹克的深兜,她知道他回来后会将更多的怒气撒到可怜的女儿身上。

      她不知道收信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不知道他出门是为了买礼物,不知道他从门外怒骂着离开后惨遭杀害,不知道那天,会下雨。

      那晚,用被子闷着头的小柳千夏等听到门外没了砸门和骂人的动静,就跳下床光着脚去看猫眼,然后急匆匆地给自己穿上外套鞋子,胡乱地顺了顺头发,拿起钥匙,又停住了准备开门的手。

      她转头看着满是残破痕迹的家具,对着空空荡荡的客厅轻轻地说句:“祝我生日快乐。”

      幸好萩原研二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他如同田野研究的教授,耐心地听她讲述着自己的不幸,听她一遍又一遍巩固自己无辜又可怜的标签。

      送走了萩原研二和紧随其后的刑警们,小柳千夏将水槽里堆积的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擦了擦手,在沙发上拆那个脏兮兮的礼袋。

      原来跑出门时踢到的东西是这个啊。小柳千夏心想。廊灯坏了,看不清,她也不在意。

      只是加了line的萩原研二说已经帮她报修了。

      多细心啊。

      萩原研二的关怀让她下意识地警惕,又不自觉地沉溺进去。

      她的成长虽然缺乏导师,但也跌跌撞撞地模仿着将自己伪装成正常人的样子,只不过遇上他们才发现,原来情绪是会漏的。

      就像扎满洞的塑料瓶上贴满了便签,灌进来的水依旧会渗出,遮掩不住。

      所以她戒备,尤其是对松田阵平。

      有着对真相的探寻本意,有着兽派的直觉,说话直接又不按常理出牌,哪一点不是身不正的人应该远离的?

      只是和萩原研二靠近总是避不开他的幼驯染,两个人在辅导功课时拌嘴也会将那些她不曾接触过的一面抖落出来,让她明白是有些人要顺毛撸。

      只是有时候会想起他拿着衣服说“试试”,想起他为她上药时的认真,想起冰冷的风和雨之下他手心是唯一的热源,想起他说要带她回家的那个夜晚她睡在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只是后来没有办法,研二身亡后,两人都放不下。

      “松田阵平。”葬礼举行后的第四天,小柳千夏倒了次歉才找到了对的屋门,好不容易敲开,挤进去就拉开所有窗帘,看着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皱着眉对还站在门口的松田阵平说:“你要选择一氧化碳中毒吗?”

      “你怎么来了?”他看了看天色,语气冷淡:“没人教过你半夜不要跑陌生人家里吗?”

      他那没有打理的卷毛胡乱翘着,几天没剃的胡子也冒出来了一点,没有带墨镜,眼里满是血丝,精神肉眼可见的紧绷。

      “不好意思,没妈没爸,没人教过。”小柳千夏抱着手臂,“陌生人?你的脑子给研二陪葬了吗?”

      “被公安的人盯上就很有脑子了?”

      “这不是聪明地引到你这来了吗?”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冷嘲热讽了半天,然后齐齐沉默下来。

      松田阵平抽了张纸递给她,她接过,去擦脸上的眼泪。

      “松田阵平,”她还带着鼻音,得寸进尺:“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松田阵平看她眼泪越擦越多,干脆抬手去抹,粗糙的掌心里湿漉漉的。

      “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你应该比我更难过,我不是说难过是可以比较的,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没有人倾诉的话可以来找我,毕竟像你这样拽拽的形象应该也不会太在外人面前表现,我不是说我不是外人,只是你也需要有人安慰,”小柳千夏嘴里胡乱地说着,感觉自己的表达能力跟着眼泪一起流走了,“我们都失去了研二,你可以像我一样宣泄出来,但是松田警官,你哭完要记得向前看,你看你已经二十二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抱在怀里,颓下/身子的男人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耳廓贴着耳廓,她能闻见他衣袖里的烟草味,是她熟悉的研二喜欢的那个牌子。

      静静的,没有声响,感觉不到肩头有没有湿,小柳千夏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二十二岁啊。

      萩原研二永远地留在了二十二岁。

      -----

      小柳千夏二十岁的生日那天。

      “你记得山谷风吗?”小柳千夏说,“日间时,山顶升温更快,热空气上升到高空导致山顶低压,谷地的气流会流向山顶…”

      “热力环流。”松田阵平,“然后呢?”

      “因此山谷里有风有雨。”她说,“你问我为什么喜欢研二。”

      “他是我的开山人。”

      小柳千夏喝了一口酒,又将杯子放回桌上,冰块碰撞发出轻响。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了解他。”她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感情又来得太快,我也没来得及问他喜不喜欢我。”

      “我甚至是在讣告上才知道他的年纪。”

      这一段故事就像烟花,绚丽而短暂,余下空气里的淡淡硝烟味。

      葬礼过后的某天,小柳千夏试着抽他喜欢的烟,辛辣、呛鼻,咳出了眼泪。

      而那时站在旁边的松田阵平掐掉了自己的烟,也拿走了她的,弯腰碾进烟灰缸里。

      “不会抽就别抽。”他说,“浪费我的烟。”

      寒风吹彻,她打了个哆嗦,松田阵平看了她一眼,话头却另起:“明天记得把作业发给我。”

      小柳千夏不明所以。

      重新开始刮胡子的松田阵平依旧拽着张脸:“东大挺好的,你考虑一下。”

      然后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现在已经是东大二年级生的小柳千夏往对面的拆弹王牌的杯子里倒了薄薄一层的一口量的酒。

      松田阵平拿起就仰头喝了。

      “我当时不知道研二年龄多大、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喜欢我,也没有做好直面任何结果的准备,我是一个道德底线很低的人,没有人教过我正常的爱恋应该是怎样自然而然的发生,只会臣服于热烈而真诚的欲望。”小柳千夏看着对面松田阵平轻皱眉头和紧绷的下颌,认真地说:“但我知道你二十四岁、没有女朋友、可能喜欢我。”

      “你是在我的山顶种树的人。”

      “松田警官,”她久违地喊起了这个称呼,身子微微前倾抵在桌沿,宛如在分享一个秘密般低语:“你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

      阳光炙烤大地,蝉鸣日夜延续,笔尖沙沙在卷面上标一个序号,写完完整的一段概述,大四的第一个学期就结束了。

      放了暑假,她搬回了家,开水阀,拉电闸,将屋里的防尘膜揭开,擦拭门框和玻璃,碗筷过水。

      松田阵平偶尔会来,跟她抱怨这几年的报告越来越难写了。

      他说:“他们的犯罪动机一个比一个离谱。”

      说这话时的松田阵平穿着短袖衫,咬着牙,从眉宇间透出的深深无语感,一头卷毛都像是拧了起来,倒比四年前更像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警察了。

      经历了不少案发现场的小柳千夏深以为然。

      有时候松田阵平很忙,除了line时不时冒几行消息,会有好几天见不到人影。而她在和浅井、酒井几批好友热热闹闹地吃过饭后,假期的日子也冷清了下来。

      于是一个人坐西武新宿线,到武藏关下车,徒步去花卉市场买盆栽,慢慢悠悠地逛一个下午,选中心仪的抱在怀里带回家。

      晨起时给姬小菊浇点水,给洋桔梗剪枝,给自己泡蜂蜜柠檬茶。

      端着水杯走到沙发前,没有定点的视线却忽然一顿,走近去开门。

      从明亮的客厅到昏暗的卧室。

      小柳博一的房间几乎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皱起的被子、东倒西歪的酒瓶酒罐、牢牢锁着的柜门、杂乱无章的书桌和严严实实的厚重窗帘。

      亮起灯,小柳千夏在里面兜了一圈。

      当初凶手抓得快,结案在即,公安却突然来抢人,而她也被带走谈话了几次。

      那会儿萩原研二刚殉职,她就像被封在缸里的金鱼,汲取着日渐稀少的氧气,有一点水流的波动就格外敏感,在严肃冷峻的问询下,承认了短信是自己发的,否认了与犯人相识乃至串谋。

      第二天,那个人就死了。

      最后还是定案为激情杀人。

      她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也没人来告诉她,但小柳千夏心中却升起了和松田阵平一样的想法:此事背后,大有文章。

      Geneva、Blanco、Vermouth、Vodka、Calvados…最多的是Chivas。

      她蹲在床边,再一次认真地辨认那些酒瓶上磨损的标签,试图寻找出什么规律。

      沿着瓶罐摆放的位置往旁边挪动,脚尖碰到了放在地上的杯子,里面的水漾了漾,洒了些出来。

      小柳千夏把杯子端了出去,拿着抹布回来,正要擦掉那一处痕迹,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动作盯了一会儿,伸手去摸那浅浅的几乎干涸的一层液体。

      …好像真的消失了。

      屈起手指敲敲,声响有些奇怪。

      她神情莫测。

      维持了一会儿指节叩地的姿势,小柳千夏抬手顺过一边的抹布把地擦了擦,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将门关得震天响。

      秘密什么的。

      她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

      做人不能坐吃山空。

      所以刚从超市出来的小柳千夏正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在街上。

      街边的公共屏幕都在插播报道,她也驻足看了一眼。

      画面里的那条路上警车停了一排,警戒线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家报道下还有隐约有各家媒体的振振有词。

      小柳千夏没有什么好奇心,移开视线,准备往家去,但迎面而来的人似乎有些熟悉。

      是哪里熟悉呢?她回想着。

      蓄胡却仍显得清秀非常,上挑的丹凤眼,鸭舌帽下压着黑色的短发,背着一个乐器包…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视线依旧被他吸引,下意识转过头去,而这位似乎是乐手的人非常敏锐,几乎分秒不差地也看了过来。

      原来丹凤眼近距离看是这样的啊。小柳千夏想。

      只不过因为眼型较圆润而看起来像是狡黠的猫猫眼。

      大概是把她当做了会对池面侧目的普通路人,他又收回视线,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去。

      小柳千夏想起来了。

      在四年前的那一天,她似乎在小道上也遇到过这个人,还觉得这人的胡茬跟满身的和气格格不入。现在却是相得益彰了。

      看来这四年,他们各自经历了很多啊。

      最重要的是,他说的那条路根本没有在维修。

      她后来听说那个地方出了枪杀案,那时候道听途说的形容与现在电视里说的“心脏中枪”莫名地重合在了一起,莫名地让她有些在意。

      她脚尖微动,电话声却突然响起,拿起一看是松田阵平,接通后再抬头去看乐器男,只见他身边已然站了一个同样带着鸭舌帽的深肤男子,两人拐过街角就不见了。

      算了。

      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你又被拒绝了?”小柳千夏和松田阵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松田阵平在电话里理直气壮:“特殊凶案组不也处理炸弹案的吗?怎么我就不能去?”

      “大概是你收到传真时的样子太吓人了吧。”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小柳千夏想起倒计时开始的那天,松田阵平怒而拆了台厅内传真机被叫去训话然后甩脸走人的壮举还历历在目,只觉得一年又一年的日子过得真快。

      一晃而过。

      时间总是催促着人与过往和解,就好像爱与恨都如尘埃湮灭,就好像烙在灵魂上的疤一开始就这样触目惊心,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继续前进。

      就像她学会了喝酒,让低度数的酒精慢慢地熏上脸,就像松田阵平再讲起他和研二的童年趣事时会以一种平常的语调。

      但依旧无法和解。

      接受现实而无法释怀,没有人说不能如此不是吗?

      “小柳学姐!”

      和松田阵平说着“好累要拿不动了所以先挂了”的小柳千夏转头,栗色中长发的活泼学弟就已经弹射到跟前,热情得宛如狂甩尾巴的金毛,“好巧啊学姐!”

      “是尾岛君啊。”她还是熟悉这个社团的后辈的,毕竟烘焙社的男孩子本身就少,何况他作为今年刚招进来的新学员,有时还会来请她指点。

      虽然她也不太会。

      只是作为社长的室友被拉去当吉祥物而已。

      听到她叫出称呼后的尾岛笑容扬得更灿烂了,“我帮你拿吧学姐!我们去哪里?”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小柳千夏礼貌拒绝:“有人来接我。”

      “啊,好,”尾岛低低应了一声,但很快又开朗起来,“学姐我们加个line吧!”

      小柳千夏一时把不准他的意思,谨慎地按照以前的处理方式,真诚而敷衍地说:“不好意思,我没事不喜欢和人聊天。”

      “好吧…”这下连幻视出来的耳朵都感觉耷拉了下来,“我上次按照社团的配方感觉做出来的花生酥有点太软了,感觉低筋面粉少一些会更好,学姐有什么建议吗?”

      小柳千夏心想这我哪里知道,“我会帮你问问和中社长的。”

      “所以我们现在就有事啦!”变脸速度超快的尾岛掏出纸笔唰唰就写了一串数字,把纸折了几下塞进了她的购物袋里,俏皮地wink了一下,“假期也可以分享料理心得嘛!”

      “再见啦学姐!”

      小柳千夏看着他脑袋后扎的小揪揪,无奈地想她大概已经不懂大一小朋友的活力了。

      打算把袋子换一只手提,低头发现手机竟然还在通话中,迟疑地拿起来,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嗯。”松田阵平的声音响起,意味不明:“学姐?”

      “是社团的后辈。”小柳千夏往楼梯走,“怎么了,学长?”

      “怕你智商三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小柳千夏慢慢地往上走着,语调也慢慢的,“那学长有什么心得要和我分享吗?”

      电话那边突然一阵动静,还有播报的声音,松田阵平:“出队了,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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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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