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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瘾 ...

  •   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分段式地感知时间的。吃货们每天的时间,以三餐为划分;父母的时间,以孩子上学和回家为划分;林洌的时间,以和雨淇的每次接触为划分;萧雨淇最近的时间,以“天又黑了”和“天终于亮了”划分。而香港,是一个时间能被无限拉扯放大的地方。周映桐的上班时间,以秒划分;至于下班时间…没有这种东西。
      但恰恰是在香港市中心的高级私密诊所,这个最讲求效率的地方,存在一个叫做“萧雨淇”的特例。一片时间贴到萧雨淇身上,周映桐能一手把它甩到宇宙边缘去。

      刚接完一上午的病人,临近午餐时间,周映桐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打算从诊所冰箱里拿每天送来的三明治,回办公室边写病历边吃。她想起三天前萧雨淇走的时候,神色很不对。那个没良心的人回去B城后就再没给她发过任何信息,还好定位确实是到家了。周映桐叹了口气,低头给萧雨淇发了条短信。

      她按灭了手机,站着在心里捋了捋萧雨淇的事。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是萧雨淇的电话。周映桐笑了笑,接起电话,“Ki,醒了?”
      “桐桐,你找我?”
      “你先说,什么事?”
      萧雨淇疑惑,“不是你找我的吗?”
      “呵呵,你居然不发短息,直接打电话,那肯定不是因为你良心发现要跟我报平安,肯定是你有事要我帮忙呀。”
      萧雨淇笑,“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在忙吗?”
      “不忙,说吧。”
      “你不忙啊,那我大概有30秒的时间可以把事情说完。”
      周映桐也笑了,靠在休息室的洗手台前,轻声骂道,“虽然不忙,但生命宝贵,有什么快说。”萧雨淇都没来得及开口,她又问,“你这两天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萧雨淇叹了口气,“桐桐,我有戒断反应。我需要你帮我戒瘾。”

      前台的女孩子刚好走进休息室,没看见周映桐在打电话,逮着她就一顿说,“啊周医生你在这里,中环丽莎医院的蔡护士长找你十分钟后开会…”
      周映桐皱着眉,凌厉地看了前台的女孩子一眼,对着电话说,“等我一下,别挂。”她一键锁了电话的麦克风,边转身去冰箱随手抽出来个三明治,边对那女孩子说,“跟蔡护士长说晚餐吧,8点半,地点她定。”
      女孩子赶紧记下,又说,“还有,明天的午餐会他们说能不能提到今天,我本来以为你要跟蔡护士长开会就推了,现在可以提前吗?”
      周映桐经过她,手上拿着三明治,贴过去调皮地冰了冰那女孩子的脸,脚下已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了休息室,“不提,就明天。现在帮我block 30分钟。”说完她转头朝那女孩子一笑,还眨了眨眼,转身又飞快地走回办公室,关上了门。

      那女孩子愣了一下,捂着脸跑回前台花痴去了。顶着花痴的红脸,她还是记得,首要任务是帮周医生把未来半小时block了。周医生的block,是连蔡护士长都塞不进去的block,绝对的block。别说她关着办公室的门,就算她开着,也没人敢进去。

      ***

      萧雨淇坐在浴室的地砖上,莲蓬头被握在手里,尽忠尽责地喷洒着热水。水调得太热了些,她一身的皮肤都烫红了,但仍是很冷。应该是发烧了,她想。呼出的气是滚烫的,但吸进去的空气却很冰凉。太阳穴一下一下突突地捶着,胃里不住地扭,像在努力消化一只怪兽似的。萧雨淇忽然一阵反胃,跪在地砖上干呕了两下,喘着气等了一会儿,那阵呕吐感好像退下去了。她呼出一口气,举起手艰难地把放得高高的洗发水一手拍到地上,洗发水砰地掉落,她吓得躲开了些。瓶子居然没破,萧雨淇拉过来洗发水,动作迟钝地挤了一大滩抹到头发上,懒怠再去拿沐浴乳了,就把洗发水也抹到了身体上搓搓。反正都差不多。
      冲走了泡泡,水龙头一关,她立刻打了个抽心剥肺的寒颤,赶紧扯来大毛巾擦身体。发个烧,居然肌肉连着骨头,全身的神经都扯着疼。萧雨淇裹着自己,一路抖着走回房间,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拉出药箱,边夹了探热针,边倒出一把消炎药,又倒出一把退烧药。握了满满一掌的药丸,慢腾腾地撑着床站起来,慢腾腾地蹭出去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手探进去拍着摸了两下,拉出一袋血包。拿来送药。

      萧雨淇很会照顾自己,既然病了,就不好再喝凉的。于是她整袋血包,连着塑料袋一起丢进微波炉里。30秒后,她晕乎乎地快睡着了,微波炉里的血包拿出来时好歹不冰了。她没力气咬开胶管,拿剪刀戳气球似的在血包上捅了个洞,倒进大杯子里,倒得天一半地一半。
      萧雨淇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准备吃药,却没想到常温的血居然这么难喝。难喝得她五官都紧紧地皱了起来,她含着那一口充满铁锈味的浆糊,扑到洗碗盆哇地全吐了出来,又撕心裂肺地干呕了好一阵子。那一掌的药丸糖衣在她滚烫的手心握了这么些时候,都快要化掉了。

      萧雨淇缓了缓,把剩下的大半杯血放回冰箱,拿出一包新的血包,剪开了。长呼了几口气,撑着自己倚在橱柜台面用力吸了一口,仰起头接住掌心撒下的几粒药,吞了,然后再喝,再吞。冰凉的血顺着喉管而下,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灼烧感,但总算能把一掌的药慢慢吞完了。吸血鬼就是这点不好,费药。
      房间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她深呼吸几下,慢慢走回去,现在感觉倒是好一些了。她边走边掏出夹着的探热针,38度不到,其实还好啊。

      手机上是周映桐的短息,四个字:醒了找我

      萧雨淇身体不舒服,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这人真是天生的老板。她正好有事要找周映桐,也懒得回信息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刚说到戒瘾,周映桐那边忙,静音了,不到两分钟又回来了。周映桐无缝切换,说,“你刚刚说戒断反应?详细说说。”她那边传来几下啪啪的键盘声,应该是坐到电脑前了。
      萧雨淇问,“你等一下是不是要跟哪个医院的护士长开会?”
      “别理她,改到今晚了。”
      “啊?那都不是工作时间了。”
      周映桐笑,“我现在就是工作时间,萧病人,说说你的戒断反应please。”
      萧雨淇笑了笑,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也许周映桐这个人,比药还有效些。她整理了一下这两天的状况,说,“就是,睡不着,难得睡着了,就做噩梦,我都不敢睡了。”
      “吃东西呢?有吃什么和平常不同的吗?”
      萧雨淇沉默了一下,“呃,有喝血包。”
      “还有呢?”
      萧雨淇很有技巧地答道,“没什么特别的。”

      周映桐在电话那头啪啪地打着字,又问,“你说戒断反应…为什么你觉得睡不着跟上瘾有关?”
      “我…”萧雨淇有点迟疑,“我总是想着林洌,就…没办法,喝血的时候能好一点。”
      “那个学妹?”
      “嗯。”
      “对了,你跟她聊过了吗?她这两天没在你面前晃了吧?”
      “呃,聊过了,我们有见面。但是我没有吸她血。”
      周映桐皱了皱眉,“怎么还见面?她不是还有伤吗?你在她旁边,顶得住猎人的血味?”
      “呃,我们,有课在一起,没有办法完全不见的。”这话,客观上倒不算是说谎。萧雨淇努力拉回正题,“桐桐,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可怕。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的脖子她的手。我有时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闻到她的味道,她就在身边。只有喝血的时候好一些,但我快没存货了。我真的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控了,根本不管在哪里按着她就咬下去了。”
      周映桐听着听着皱起了眉,“你喝了多少血包?”
      “…也没那么多。”
      “就算是你,不会出现溶血反应,也不能猛灌血包的。而且你能保证那些血包都是正规途径来的吗?你到底喝了多少。”
      “我没数。但真的不多。”也就二十来包吧。萧雨淇本来想告诉周映桐自己今天有点低烧,早上一直反胃干呕,但忽然有点不敢说了。
      电话那头的周映桐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以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来说,吸血鬼没有只对某一个人的血上瘾的先例。而且也没有资料显示猎人的血会造成吸血鬼的生理性上瘾。不过数据太少了,我找一下你们联盟会长。她可能信息比较全。”

      萧雨淇一时有些为难。她没跟这个会长打过交道。能够一手成立全球吸血鬼联盟,坚持不懈地把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吸血鬼一个一个找出来,给他们安排资源,给他们保护的人,绝对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人。萧雨淇不确定这样充满了道德感的人会怎么看待她和林洌之间的事。
      她倒不是介意那个从未谋面的会长的目光,但如果对方贸然插手她和林洌的事呢?如果这个对吸血鬼极度友好的会长,对伤害了吸血鬼的猎人恨之入骨呢?

      萧雨淇想了想,说,“桐桐,要不你帮我搭个线吧。我自己来跟她说。”
      “好,我得先找她,跟她简单交代一下情况。对了,她是华人哦,姓宁,这姓不常见。等我确认了,我把她联系方式发你。”
      “桐桐,你别跟她提林洌。”
      “不提猎人,这事怎么说得清楚?”
      “就说猎人,但别提林洌的名字。”
      周映桐那头沉默了一下,“阿Ki,你睡不着的时候,想的都是那个林洌的血吗?”
      “是啊,我好几天没睡过了,真的快疯了。”
      “你想的,是她?还是她的血?”
      萧雨淇那头沉默了下来。

      她会想起林洌的血,也会想起林洌的手和脖子,还有吸血时林洌的体温和味道,她甚至会想起林洌各种不同的笑,她甚至会想起林洌跟小朋友一样,总爱喝那些奶的甜的。萧雨淇不清楚自己到底离不开的是什么,但她很清楚的是,如果自己上瘾的,是血,那么这件事情会单纯很多,好处理很多。不过就是药物控制,或心理干预。
      她最怕自己放不下的,既是血又是人…那么要不萧雨淇疯掉,要不林洌死掉。

      萧雨淇说,“我不知道,希望是血吧。”
      周映桐还在啪啪打着字,说,“这几天少见她。我有消息了立刻跟你说。”她马上又说,“还有,血包得停一下,不要再喝了。你不是纯吸血鬼,一下子进去太多异体血会有反抗反应的。”
      “比如发烧之类的吗?”
      周映桐笑,“看来你还做了点功课。发烧、呕吐、头痛,都算小事了。”
      萧雨淇讪笑一下,是啊,身体力行地做了功课。

      周映桐打完了记录,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她往后靠在办公椅背上,抬头闭起了眼睛算是休息。边休息边说,“阿Ki,我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我不是心理治疗专科的,你的情况,我不能给专业建议。但是,你自己承不承认,无论有没有生理性的上瘾,你现在,是一定存在心瘾的。”
      萧雨淇没说话。周映桐又说,“无论你的心瘾,是针对那个学妹,还是她的血。如果要戒,都只能从你自己入手。”
      “那我要怎么做呢?”
      周映桐说,“我们的心理治疗师,曾经跟我说过,所有的成瘾,都是用来填补缺失,用来回避伤痛的。Ki,你认真想想,她满足了你的什么需求,是你一直想要,但得不到的。”
      “如果你能想到,那么这心瘾,就有希望能戒了。”

      ***

      挂上电话,萧雨淇瘫倒在床上,才看到手机里有两条半小时前的未读微信:
      雨淇,中午想吃什么
      你起床了吗?

      她回复,“刚起床,准备出门去学校了。”她抛下手机,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挺厚的毛衣套上了。然后到厨房把那杯喝剩的血和一袋新的血包一起倒进星巴克铁杯子里,加上几块冰,插上吸管,盖上盖子。倒空的血包随手扔在厨房的洗碗盆里。她走到大门,想了想又转身去浴室认认真真地照镜子,确认浑身上下没有不明污渍了,这才啜着手里的冰血,背着包包出了门。

      转出楼道口的一瞬间,萧雨淇一眼就看见林洌正在马路的另一边朝她走过来。林洌那么高,又那么瘦。林洌那么林洌,即使隔得再远,萧雨淇都能一眼把她认出来。
      萧雨淇呼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人间。

      林洌看见萧雨淇出来了,小跑两步过来,微微喘着,说,“没时间了,我们去打包点东西,带到画室吃吧。”
      萧雨淇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说,“你怎么过来了。”
      林洌说,“跟你一起去学校。”
      “你画板呢?”
      “放画室了。”
      萧雨淇愣了,“你都去学校了,又专门跑过来做什么?”
      林洌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看你定位一直没出门,又不敢找你。早了怕吵醒你,晚了怕你没时间吃饭。结果还是晚了。”
      萧雨淇望着她,笑了笑,“快走吧,给你买个方便带着吃的。我饱了。”
      林洌疑惑,“你吃过了?不是刚才起床吗?”
      萧雨淇低头,不想骗林洌,坦白说,“我是真的吃不下,胃不舒服。”林洌一皱眉,萧雨淇又说,“我吃药了。”她拉了拉林洌的衣袖,“走吧,给你买点吃的,然后我们打车去好不好?我不想走路了。”
      萧雨淇走在前面,身上的大毛衣空空荡荡的,几乎挂不住。不过几日,林洌感觉萧雨淇比自己记忆中的又更瘦了。萧雨淇从来都很瘦,但之前不过是少女的那种纤细,现在瘦得几乎见骨了。
      林洌看了眼萧雨淇手中的铁杯子,说,“胃不舒服还喝冰的。”
      萧雨淇被林洌管着,也只是温顺地笑了笑,随口说,“太热了。”
      林洌看了眼萧雨淇身上厚厚的毛衣。感觉今天萧雨淇的一切都像散了架的拼图碎片,两两相悖,哪一片跟哪一片都搭不起来。

      ***

      两个人站在路旁的骑楼底等车,林洌咬着个刚买的饭团,手里勾着的小袋子里还有一个饭团。也许等一下雨淇舒服些了,就饿了呢。
      萧雨淇一只脚在地上磨磨蹭蹭,前前后后地踢着一粒不存在的小石子。磨了一会儿,才说,“林洌,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但一直得不到的?”
      “你啊。”林洌咬着饭团笑。
      萧雨淇瞪她一眼,“不是在说这个。”
      林洌认真想了想,说,“还真没有,想要什么我会去追。不是说你呀,哎也包括你。反正能追到会很开心,不能追到也尽力了。”
      “嗯,确实像你。”萧雨淇说,“我还蛮羡慕你的。”
      林洌扭头看萧雨淇,问,“你呢,你有什么是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
      萧雨淇说,“不知道。我也在想。”
      林洌笑了笑,望着萧雨淇,心想,你不知道,但我可能知道。
      萧雨淇抬头看见林洌望着自己,那眼神说不清是溺宠还是慈爱,反正一腔满溢的什么东西,看得萧雨淇都不好意思起来。她伸手轻轻推了林洌一下,“你怎么像在看小朋友似的。”
      林洌说,“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萧雨淇在脑袋里绕了个弯,反着说,“你说喜欢我,我想看看到底我是满足了你的什么需求。”如果林洌能说出来,那她说不定也能借着林洌的思路去想想。
      林洌笑了,“哦?你要满足我的需求?”
      萧雨淇一下站直了,追着林洌“啪”地打了一下,气道,“我在认真跟你说事!”
      林洌笑着搓了搓自己被打的地方,萧雨淇气鼓鼓地,也跟着伸手重重地,不情不愿地搓了搓林洌身上,自己打过的地方。

      车来了,两人上了车,仍是坐在后座。萧雨淇先进去,坐在司机后面。林洌坐在了后座中间的位置。
      萧雨淇明知故问,“那边那么大的位置你不坐。”
      林洌义正言辞,“我坐中间方便看路。”
      司机的GPS很不识相地接了口,“前方300米转右。”
      萧雨淇噗哧一声笑出来。
      林洌拉了拉她大大的毛衣,说,“哎雨淇,继续刚刚的话题。”
      萧雨淇猛地扭头瞪她,“你闭嘴。”
      林洌笑,“不逗你了,认真的。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带给了我什么,是我从别处无法得到的。”
      这么听起来就比“满足需求”正常多了。萧雨淇点点头。
      林洌笑了笑,认真说道,“你带来的,我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应该有很多。但对我来说最明显的,应该是很能激起我的保护欲吧。”
      萧雨淇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洌,“你,保护我?”
      萧雨淇一直觉得自己是前辈,是学姐,在她眼里,林洌是年下小奶狗式的温柔体贴,是聪明小学妹头顶学霸光环,是惹人疼的小朋友的撒娇玩闹。连林洌的专注,都是小孩放不下心爱玩具的那种专注。她从来只知道愧疚,自己作为前辈,她伤了林洌,没有护好林洌。她从未把“保护者”的身份往林洌身上套过。

      林洌一愣,都给气笑了。

      林学霸真生起气来,下手就难免重一些。她瞄了眼司机,凑到萧雨淇耳边小声说,“我怎么就没保护你了?你受不了的时候,随时随地说要就要,也不管是在哪里。是不是我每次给你的时候都帮你挡着,等你要够了,走不动了,我还帮你清理。是不是?”
      她真的说得挺小声的了,虽然车里空间那么小,司机也应该大概估计可能是听不见的。司机也就是凑巧轻轻地咳了一声。春季梅雨天,喉咙干燥,司机先生难免偶尔要咳一声。
      萧雨淇脸都涨红了,用力推了两下林洌,又不敢太大动作。想骂,也骂不出什么来,气得又捶了林洌一下,“你,你乱说什么!”
      林洌无奈地拍拍她的背,继续小声说,“没事,我知道你在我旁边,受不住。你要,我还能不给吗?不给你又难受,给了你又哭。”林洌叹了口气,“都被你抽干了,还要听着你哭。心都碎了。”这句倒是真心的。

      车子停在学校的东南门路旁。萧雨淇一开车门就要冲下去,也不管自己坐在靠马路的那一头。林洌一把拉住她,探头左右看了一眼没车才放了手,说,“小心车。”萧雨淇甩开她,气鼓鼓地走了。
      林洌笑了笑,也准备跟着下车。司机先生忽然开口,“女朋友啊?”
      林洌一笑,舔了舔唇,很客观地说,“你要问她,她肯定说不是。”
      司机先生不知渡了这城市多少痴男怨女,什么没见过,安慰道,“挺漂亮的。你守好就成了。反正也离不开你嘛。”
      林洌噗哧一笑,说,“哎,您说得对。”

      “雨淇,”到了美术教学楼下,林洌才追上了萧雨淇。在学校里,林洌不好直接拉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背,走在她旁边。
      萧雨淇用力地甩开林洌已经离开的手,“你不要再说话!”
      “别生气嘛。”林洌扁了扁嘴,“而且,我说的实话呀。”
      “你!”萧雨淇站定了,想打她,在学校里不好动手,想骂她,确实也捻不出林洌什么错处,气得扁着嘴,那一大把蒲扇似的睫毛一眨,眼里居然有点湿了。
      林洌的表情立刻变了,马上俯身看她,又急忙从自己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帮她按在眼睛上。萧雨淇就扁着嘴让她弄,也不抢纸巾,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气的,萧雨淇的脸滚烫滚烫的。
      “哎对不起,我错了。”林洌诚心道歉,“我过分了。你别哭,在学校,我也不能抱你。你哭了我要怎么办。”
      林洌抬头看了看,幸而是午餐时间,教学楼人不多。

      萧雨淇抽泣了一小会儿,小声说,“我想了想,你确实一直在保护我。我以前都不觉得。”软绵绵的声音,委委屈屈、毛茸茸的。
      听得林洌心里又痒又疼,说,“别说了,还保护呢。最常惹你哭的恐怕就是我了。”
      萧雨淇抬头,嘴还扁着。也没跟着控诉林洌,也没撇清说林洌没惹自己哭。
      林洌又轻轻按了按萧雨淇的眼角。好像没有泪水了。她对萧雨淇说,“我真的错了。”
      萧雨淇低头,“不是,是我太理所当然了。”萧雨淇拉了拉林洌的衣服,“走吧,还要准备上课的东西呢。”

      她走在前面,走了几步。林洌还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看着纸巾,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雨淇转头叫她,“林洌。”
      林洌抬头,说,“雨淇,对不起。”
      萧雨淇说,“我情绪太大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就贫嘴玩玩。”
      林洌忽然问,“你今天问我,我的需求。是因为你也想知道自己的需求是什么吗?”
      萧雨淇默然,然后说,“算了,这是我自己要想明白的事情。我就是习惯了依赖你,什么都想问你拿答案。”
      林洌又说,“对不起。”
      萧雨淇都被她一连串的对不起搞迷糊了,笑着说,“别对不起了,快上来给我当个苦力,趁上课前赶紧搬东西吧。”
      林洌大大地跨了两步,跟着萧雨淇上了楼。

      其实萧雨淇最明显的需求,一点都不难懂。林洌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萧雨淇自我催眠了好多年,她一个人很好,她一个人自在,她一个人最安全。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想要别人靠近,她不想要生活有任何的变化。然后一个林洌出现,这些仿佛全都站不住脚,整个世界奠基的逻辑全然崩塌。
      萧雨淇无法理清自己对林洌依赖的由来,林洌也不想她理清。如果萧雨淇永远理不清,林洌就是一个不知为何但就是无法取代的存在。而如果萧雨淇理清了,林洌也许就要被分解成一个温暖的拥抱,一句关心的问候,一个关注的眼神,一个会帮她、会等她的人,一个会陪着她的人。
      这些东西,如果萧雨淇要,会很难得到吗?

      所以最好,萧雨淇永远都说自己不想要,
      那林洌就可以成为那个唯一的,永远都会给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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