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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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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别院,黑夜格外深沉。
赤练剑挥出的绝式,斩落一地青翠。
沧邪勾着笑容,立于红衣女子一丈之外,凝眉瞧娄夜执剑的姿态。
两个人,一柄剑,变成了对峙的局面。
教众传言捕获了好些中原武林人士,这会儿正关在地牢里待审。宣罗殿外还有个剑术奇高的女子,就像是天外飞仙,美得紧。
“我要去看个热闹。”沧邪把玩着折扇,好似说笑。
“少主,主上有令。”娄夜的剑横在了少年的胸前。
斑斓的花纹刻在苍红的剑身上,在暗淡的烛火里,闪着冷而艳绝的光。
“若我说我就是要去呢?”沧邪慢慢地说,慢慢打开折扇。
“少主,主上有令。”娄夜的剑没有动,语气亦无波澜。
此夜绝非普通。月光未现,漆黑交融。厮杀琐碎的响动,远却分明。
沧华秀嘱托过的话,红衣女子一句也没有忘。这会儿,沧邪闹起来,娄夜自然是不能放行的。然,少年的执拗倒真真叫她没个好法子。唯有拔剑相向,摆出冷然来,好在彼此之间横亘出距离来,叫顽劣的人儿知难而退。
果然,沧邪皱了眉头,嘴角失了笑意,闷闷声道:“夜姐姐,除了母亲,你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哪怕是说句你担心我,也好。”
娄夜面上一愣,因了这话,竟是哑口。
就在红衣女子失神的刹那,少年手中的折扇倏地袭来。
啪啪啪——
连续三招,长剑与扇骨相撞,激起耀眼的火花。
沧邪步步向前,娄夜节节后退。
晚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吹乱了赤练凌厉的招式。
“夜姐姐,你这般怎能挡我去路?”少年唇边重新荡开微笑。
红衣女子抿嘴不语,手腕陡然发力,倾身而上。
娄夜攻来,沧邪却不迎战,而是碎步倒退,直退到墙边,笔挺地贴墙而立,目光盈盈地望着那执剑的人儿,笑意更浓了。
“少主,你?”娄夜蹙眉问,赤练顿在二人中间。
“我,怎了?”少年俏皮地眨眨眼睛,折扇抵在剑刃上。
“夜深了,该歇息了。”娄夜转头,不去看那双晶亮的眼眸。
“那我们一块儿歇息。”沧邪玩味说道,凑近红衣女子的侧脸。
“少主,自重。”娄夜言罢,竟先红了脸。好在角落的很黑,叫少年看不清晰她现下的模样。剑还在手里,但沧邪的鼻息离的更近。夜风和着熟悉的滋味荡漾,叫红衣女子的心忽地慌张。
中原的武林高手也好,宣罗殿外的天外飞仙也好,哪一个也比不过此刻娄夜的娇柔好。即便夜色遮蔽了大半的风情,余下几许落到少年的眼里,轻易地便叫心魄动摇,不禁喃喃自语:“夜姐姐,你为何这般美呢!”
这话与刀剑相对的情景是如此地不相符合。然,沧邪如此坦荡地说,娄夜两颊的红霞就更甚了。
“少主说笑了。”红衣女子别开头去,却不晓得这眼神要往哪里落。
那一头的宣罗殿正是酣战焦灼,这一边的别院里恰是柔肠万千。
剑与温存,像是契合。
少年不再言语,娄夜便也寂静。院落里,除却落叶,竟没了声响。就这般任凭赤练和折扇相交,仿佛在彼此的胸前划开个裂口,撕扯着夜风,黯淡了星辰。
凤阴山地牢,血腥混合着腐臭,呼喊和嚎叫不绝于耳。
十来个中原高手,死的死,伤的伤。这会子,余下的几个好手被关押进了地牢的最深处,苟延残喘。其中,伤势最重的当属走火入魔的岑敬之。
但见岑家堡的少当家蜷缩在草垛里,血污染了一身,散发出阵阵腥臭。披散的长发遮住了那俊朗的面容,粘着鲜红,贴在脸上,蒙蔽了往日的光华,只剩些许断断续续的气息,和右手在滴血的狭长伤口,好证明玉面郎君还活着。
然,活着与死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没有太多差别。
空气里是烙铁烫进躯体里的肉香,和惨绝人寰的颤抖的吼叫。
幽幽的烛光在窜动,像极了坟墓堆上的萤火,在受刑的人眼里飞,在行刑的脸上晃。不能死也不能活,最是难熬。
所有的拷问,只有一个问题——十八年前的围剿有哪些人参与?
那是场中原武林人人称道的战役,更是一个神秘的布局。是阴山教十多年的探听才得到的消息。据说,那日武林正道人士齐集白芒山下。几十匹骏马,几十柄剑,几十个蒙了面的江湖高手。只为擒获一个白衣女子,手握青霜宝剑。
岁月掩盖了战事的真相,却掩不住结果。
阴山教最出众的教主沧华云,以一柄青霜,寡不敌众,葬身中原。
“给我用最重的刑!”沧华秀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口食那些血肉。
每一个人,每一个名字,都是燃起的仇恨。
仇恨是最恒久的热爱,从不因时光陨灭。
“夜,我恨你。”少年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叹息,更是幽怨。
“少主,快要天亮了。”娄夜抬头望天,望东面将至的黎明。
可惜黎明还没有来,黑夜还在,躲都躲不开。
“夜,你看看我。”沧邪低唤一句,话音刚落便抬起了左手,轻轻扯动,发带松开,长发随即倾泄,在夜风里默默飘动。
蓝色的眸子,黑色的发,系数印到了红衣女子的眼里。
这还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吗?这分明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那双粉嫩诱惑的唇,正吞吐着馨香的气息,朝娄夜靠近。
一阵寒风钻进了红衣女子的领口,激起冷战,惊醒了刹那的迷惘游离。
娄夜不禁倒退两步,眼神却挪不开似地盯着那唇瓣,像是着了魔。阴山教的顽皮少主,是何时出落成了如此叫人心驰神往的人儿?娄夜只觉无措,右手捏紧了剑柄,生怕一个松懈,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夜姐姐,你不敢看我吗?”沧邪幽幽地问,身子贴近,气息游荡。
夜色吊诡。明明天朗气清,却让人生出处于迷雾的彷徨来。
少主这般问,左护法倒真的不敢看了。
“我命你,看着我的眼睛!”沧邪轻声下令,热气就在娄夜的唇边。
“沧邪,不要这样。”红衣女子叹了口气,却将身子抽离得更远了。
“你终于肯不叫我少主了。”沧邪扑哧笑出了声,俏皮又稚趣。
“少主,你……”娄夜词穷,被这笑声吸引,不觉瞧向那双蓝色眸子。只一眼,想要说的话就通通噎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不能平定的错乱呼吸。
在这失防的当口,少女欺上而上,不由分说便含住了红衣女子微微开启的朱唇,吐纳着自个儿的芬芳。
铛——
赤练剑倏地落地,紧接着的是娄夜有些无力的挣脱。
沧邪的手臂适时攀附,恨不得整条身子都包裹到娄夜的身上,紧紧围绕着,迅速地镇压住了那短暂的挣扎。唇齿间更添了几分力气,辗转缠绵。这一刻的娄夜,是柔软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像凤阴山头最淡泊的一洼湖水,有着甜丝丝的美好滋味。
就是如此耐人流连的滋味在少女的口中流窜,叫她停不下来这亲吻。也不管天黑天明,只沉溺在唇舌间的依偎里,放任着满心满腹的欢喜。
这吻让娄夜仿佛忽地失了力量,真气聚在指尖,却发不出半点来。沧邪微闭的双眸在她的眼前放大,那张渐渐显出妖艳的脸庞,竟是靠得如此近。近到叫红衣女子绷紧了身子,又生出莫名慌张。
娄夜愈是错愕,沧邪吻得愈是细致。
是日的黎明迟迟未见,好似怕羞煞了这对璧人,任由黑夜驻足。
两张染了红晕的漂亮脸蛋,四目相对,皆是无着。
“夜姐姐,我……”沧邪吻乱了心神,痴痴地笑起来。
娄夜不说话,低头想要躲开尴尬,却如何也躲不开对视。
“夜姐姐,你好香。”沧邪舔了舔唇角,回味着这记绵长的吻。
心跳猛然漏了两下,娄夜顿觉浑身燥热,急迫地想要寻到水源。眼前却只有少女水汪汪的眼睛和水嫩嫩的嘴唇,叫红衣女子的心收缩得更厉害了。
“夜姐姐,你喜欢我吗?”沧邪抬手勾住了娄夜的下巴,放肆地问。
因了娄夜的纵容,这会儿的阴山少主胆子正大,不管不顾地说着话,做着不曾做过的轻薄姿态,嘴边是藏不住的高兴劲儿。若非想要等娄夜的一句允诺,早就再次倾身覆住那双诱人的唇。
然,红衣女子久不作答,叫沧邪的笑容僵住,慢慢淡去,最后化为了目光流动的点点期盼:“夜姐姐,你到底怎么想?”少女嗔怪,撅嘴嘟囔,很是不悦。
这一夜没有弥音,娄夜的耳畔却不停地回荡着那宛转悠扬。
“不。我不能喜欢你。”娄夜轻轻说,躁动的热变成了剑光般的冷。
“不能?哪里有什么不能!”沧邪急急脱口,反手就去抓那红色衣裳。
赤练剑抖动,嗖地便回到了左护法手中。
这世间有万般无奈,无需忧愁多一种,也无需欢喜少一个。
娄夜静静地立在树影下,静静地望少女焦虑的模样,静静地想。
“啊——”
长啸忽来,惊醒了对立而望的两人。
这可怖的声响来自地牢,竟是冲破重重密闭,带着浑厚的内力,响彻了整个凤阴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