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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PAST ...

  •   回程一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家,游亦航帮着秦灏远换了衣服,洗了头洗了澡,细致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处,全程也没什么表情。
      秦灏远心下五味杂陈,他伤口火辣辣的又痒又疼,脑子里不住的跑过今天的事,明明是心爱的人给自己洗澡这样旖旎的事情,他却没能一点心猿意马,更平添了几分郁闷。
      回了房,游亦航拿了消炎药来看着他吃了,轻轻在他头发上摸一下:“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秦灏远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今天还睡那屋嘛?”
      “嗯。”游亦航应一声,看见秦灏远表情一下失落,不忍心似的补了一句,“你胳膊伤着,我和你睡怕压着碰着。”
      见秦灏远还是委委屈屈的,他俯下身在他唇上琢了一下,轻声说“乖”。
      秦灏远无法,一下没了脾气,自己闷闷的躺下了。
      这一夜自然是不可能睡得好,秦灏远一闭上眼,就无限重复看到吊架朝游亦航头上落下的那一幕,哪怕隔了这许久依然是心有余悸,后怕的要命。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没有上去挡那一下,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睡不着,又记挂着伤臂,连翻身都翻不痛快,索性不睡了,爬起来去客厅喝水。
      一开门,发现客厅落地灯还亮着,游亦航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杯酒,一动不动。
      他瞄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秦灏远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游亦航转过头,光线太暗,秦灏远隐隐约约看见他眼里似有泪光。
      但是游亦航飞快的别过了头,喝了口酒,声音如常:“睡不着吗?是不是伤口还疼?”
      “不疼。”秦灏远随口扯谎,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很认真的看着他的侧脸,“游亦航,你在哭吗?”
      游亦航眨一下眼,眼角有一闪而过的光。
      秦灏远一下慌了,他用右手抚上游亦航的脸,掰着他面朝自己:“我……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别哭……”
      游亦航无奈的笑了下:“你错什么了你错……”
      秦灏远接得飞快:“我不该偷偷跟着你跑过去,不该不打招呼就冲进去自作主张乱喊一气,你有你的打算和考量,我应该理解的,可是我……”想起白天的光景,他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甚至觉不出手臂的痛感了,“我受不了岚姨那么说你,她是你妈妈,你听了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游亦航覆上他的手,满眼隐忍的水光:“这些你都没错,我没有怪你,我唯一不想你做的,是你替我挨那一下,你明白么?”
      在病房那一幕,秦灏远不敢回想,他亦然。
      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满眼都是血的颜色,秦灏远那双手,只应该在琴键上跃动如风,怎么可以淹没在那鲜红的血泊中。
      “我不挡那一下,架子就落在你头上了!”秦灏远急道,“砸胳膊和砸头哪个要紧啊!”
      游亦航叹口气:“她是冲我。”
      “她冲你你就站在那任她砸吗!”秦灏远噌的一下撤了手站起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游亦航,“你是不是想着干脆就被她砸一下出出气?”
      游亦航无奈的看着他,没说话,但是秦灏远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就是那么想的。
      秦灏远气的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儿:“游亦航,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铁做的!砸一下你可能命都没了!你……”他急火攻心,憋屈了好几天的话喷薄而出,“你为什么总想着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担下,你觉得你自己揽下这一切就能行了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从来都是……永远都是……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多没用的人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帮你挡一下?你想没想过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我怎么办?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偶尔也可以依靠一下我?”
      游亦航头痛欲裂:“远儿,别闹。”
      “我闹?对,在你心里我就只会闹,什么用都没有,什么事都干不了,我屁都不是!”秦灏远冲他大喊了一通,跑回房间,砰的一声把门摔上了。
      游亦航没有追过来。

      这是秦灏远有记忆以来,他们第一次吵架。
      说是吵架也不准确,游亦航什么也没说,不过他自己单方面发泄罢了。
      以前他也时不时耍耍小性子,不过都是半真半假的闹着玩居多,游亦航也总会哄他。
      但是这次没有。
      他心里别着股劲儿,其实他少爷脾气,火来得快也去得快,早就不气了,但他每每想到游亦航的隐瞒,又都还是难受憋屈的紧,实在是挤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但他一个伤员病号,行动虽不至于不能自理,多少还是有所不便,又不得不依赖游亦航替他做这做那。
      他俩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处了一阵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秦灏远这虽然只是骨裂,却也是要花费一些时间才能痊愈,他们寒假向来短,眼见着假期就结束了。
      不过他们最后一学期本来也很少课,倒是也不太耽误事儿,就是陶卿炀看见石膏大呼小叫了一阵子,秦灏远只解释说是去爬山摔着了。
      “寒冬腊月去爬山,我墙都不扶就服你。”陶卿炀冲他竖大拇指。
      秦灏远懒的搭理他。
      平心而论,游亦航把他照顾的挺好,开了学也没回剑桥,跟学校打了申请异地一阵子,线上远程做项目。
      期间游亦航也去过几次疗养院,但他回来什么也没说,秦灏远赌着气呢,也不想问。
      直到秦灏远终于拆石膏那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自由的滋味,一下就高兴的有点得意忘形,刚走出诊室就一把抱住游亦航:“憋死我了!可算是又有两只手了!”
      抱完才意识到他好像应该还在跟游亦航“生气”呢,一下就有些尴尬,但抱都抱了,他也不好撒手,索性顺势而为,脑袋在游亦航肩头蹭一蹭:“我太想念抱你的感觉了。”
      游亦航回手抱住他:“那就多抱会儿。”
      伦敦街头的春意寥寥,但秦灏远获得了似乎阔别已久的温暖。

      秦灏远好容易拿回他的左手,一整天心情都很好,直到他们回到家,游亦航开始收拾箱子,他晴朗了没多久的天又开始阴云密布:“你怎么就要走了啊。”
      游亦航有点无奈的看他:“我得回学校了,远程这么久,还是落了不少事的。”
      秦灏远知道他忙,除了项目还得教课,也不得不作出体谅大度的样子:“这几天麻烦你了。”
      游亦航走过来揉他的头发:“再这么假惺惺的我看看?”
      秦灏远伸手抱住他,其实这些年他们聚少离多,他早该习惯,但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游亦航伸手抚上他的脊骨,万般挣扎,还是开了口:“远儿,这段儿……我就暂时先不过来了。”
      秦灏远倏然撤了手推开他,脸色冷下来:“你什么意思。”他突然想到那天病房外听到的易岚的话,心里压抑多日的不安与失落一下子迸发,“你是不是想把这房子留给我住,自己就不来了,然后呢?是不是就该去相亲了?”他从小就擅长的脑补能力此刻爆发到根本控制不住,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和谁?你爸爸的商业伙伴还是朋友的女儿?你不是最烦他吗?”
      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游亦航又好气又好笑:“远儿,你冷静一点。”
      “我他妈冷静不了!”秦灏远大喊一声,他难以抑制的浑身发抖,“游亦航,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想,想那天岚姨说的话,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闭上眼就是看见那吊架砸向你,我拦不住,我拦了一次两次,可是一次次的,那么多那么多,我怎么拦得过来啊……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砸的头破血流……还有岚姨,她说的对,她对我这么好,而我呢?我忘恩负义,我寡廉鲜耻,她生着病,我却不管她接不接受的了,只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我还是个人吗!”
      游亦航心疼的几近麻木,他走上前紧紧的抱住秦灏远,把他摁在自己的怀里:“远儿,远儿!你冷静点听我说。”他的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不是不让你和我分担,但是毕竟那是我妈,我和她的事情,还是需要我来解决。我说我暂时不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学校里事情多,而且我妈她……”他深吸了一口气,“她身体又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我最近必须要多跑几趟那边,实在是抽不出空过来。远儿,你相信我,也许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但是我不会放弃的,远儿,”他声音嘶哑,“我答应过你,我一直在,还记得吗?”
      是多年前的那个宁城春夜,馥郁的花香里,即将远行的少年温柔的笑着许下一生的承诺。
      他说,“你不会找不到我的。”
      秦灏远紧紧的抱住面前的人,他强忍着眼眶酸涩:“你答应我的。”
      游亦航吻他的耳垂,他的侧颈,他的眼睛:“远儿,我不放手。”

      秦灏远从前一直觉得,不能和游亦航见面的日子每天都是一场修行。而他百炼成钢,早就已经成长,学会坦然面对。
      然而这一次的分别,却还是给他一朝打回原形。
      什么心平气和,什么静候佳音,通通都是狗屁。
      他每天郁郁寡欢,连拿到了好几个不错的offer都高兴不起来。明明是最热闹的毕业季,他却完全没心思参与任何的集体行动。陶卿炀再怎么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鼓动他出面。
      陶卿炀追问,他只应付一句“想家了”。
      陶卿炀笑:“嗨,这有什么的,你的工作都有着落了,等到时候毕业证书一拿,你就回去看看呗。”
      秦灏远摆摆手:“再说吧。”
      游亦航还是每天跟他电话或者视频,哪怕忙到再晚也没有断过,秦灏远尽最大的努力把笑容留给他,再没问过易岚的事情。既然说了理解,他也就只做等待。
      直到四月的某一天,秦灏远下了课,准备和陶卿炀一起去吃饭,走了没两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来来往往的学生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
      他愣了一下,喊了声“杜姐”。
      杜姐转过头看到他,松了口气似的笑了:“小远。”
      秦灏远快走两步过去:“您怎么过来了?找我吗,怎么不去家里?”
      杜姐笑一下:“我先去的家里,你没在,我想着你应该在上课,就过来找你。我也刚走到呢,还没来得及给你发信息就碰上了。”
      秦灏远轻轻问:“您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杜姐看一眼他身边陶卿炀,没说话。
      秦灏远领会意思,跟陶卿炀介绍杜姐是家里阿姨,有事情要回去一趟。陶卿炀理解的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秦灏远带着杜姐去了学校旁边一家咖啡馆。
      “您跑这一趟,也怪老远的,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
      杜姐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小远呐,有些话,其实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说。但是我……我跟着游家这么多年,我看着这个家,从好好的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也难受啊……”
      秦灏远默默的看着眼前的咖啡浮着袅袅热气,他一口没喝,但心里也是苦的:“亦航哥待您如家人一样的,您的想法对他也很重要。”
      杜姐摇摇头:“我活到这把年纪,其实很多事情都能想的明白。我也看得出,你和小航,对彼此都是真心的。小航说,你们在一起,他不觉得有什么错。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太太不一样,她是病人,精神和身体,都有很大的问题,我们谁都不能要求她,像一个健康的人一样去面对和接受一些事情,你说是不是?”
      秦灏远轻轻的问:“岚姨最近状况怎么样?”
      杜姐苦笑:“还能怎么样,好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一言不合就闹绝食,发作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有几次……连小航都差点不认识了。太太身体之前就做过几次手术,前段儿体检,胰腺也查出来……”她有点说不下去,停了好一会儿才道,“说难听点,我们都知道,太太就是在熬日子。你说她每天都那么痛苦,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以前小远你去,她都还是很高兴的。太太是真心的曾经把你……也当成她自己儿子一样的……”
      秦灏远闭了闭眼:“我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开了口,“我对不起岚姨,我不体谅她,还说那些话刺激她。”
      “小远呐,你最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虽然你是你们家最小的那个,但你其实最心软,最懂事,如果不是因为你太在乎小航了,你一定一百个不情愿这样让太太伤心。但正因为你在乎小航,你也要替他想一想,那毕竟是他的妈妈啊……他爸爸已经是那样一个人了,不提也罢。太太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对于太太也是一样的,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却要搞到这样地步,该有多痛苦啊……太太发作的时候根本就没个人样儿,小航就那么受着,他说他不疼,但是他身上再不疼,心里能不疼吗……”杜姐说的眼眶发红,“小远,你家里条件好,人也优秀招人喜欢,家庭和睦,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还有很多要好的朋友……你有那么多人爱你,但是太太,太太只有小航了啊……你能不能……”她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一万个不忍心,却还是努力说出了口,“把小航让给太太吧……”
      秦灏远垂了头,屋外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来,照的小小的咖啡厅满室的温馨。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一切都有新的开始。
      “杜姐。”秦灏远轻轻开口,“我想见见岚姨。可以吗?就我自己。”

      秦灏远寻了个游亦航不在的日子,去了疗养院。
      数月不见,易岚消瘦的可怕,跨年的时候她看起来只是精神短少略显憔悴,现在的她已毫无“美丽”可言,形销骨立,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黄,那曾经光洁的脸颊爬满了暗色斑,那双曾经和游亦航极为相似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不见半分旧时光彩。
      她坐在窗边的靠椅上,看见秦灏远,也只是漠然的转过了头,好像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秦灏远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轻轻的唤了声,岚姨。
      易岚没有任何反应。
      秦灏远缓缓开口:“岚姨,您一定,特别特别恨我吧。”他并没期待易岚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的,您对我那么好,我却根本不体谅您的感受,您那天骂我,您说的很对,我真的就是不知廉耻。但是我……”他扶住易岚的椅子扶手,头深深的低下去,“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亦航哥啊……”
      他看见自己面前两颗眼泪“啪”的一声砸了下来,又飞快的没入地毯中不见了。
      易岚还是一言不发。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眼泪已经全部被他忍了回去,他声音很轻,如同雾气漂浮在森林:“我以前觉得,没有他我不行。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比起和他在一起,我还是更想看到他过的轻松一点,简单一点,快乐一点。只要他能过得好,我行不行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太累了,不是他的错,却什么都要他来承受,这样的他,不是我想看到的。”
      易岚终于转过头来看他,那眼神依旧空洞。
      秦灏远冲她笑一下:“岚姨,我是来向您告别的。以后我……我应该没法再来看您了。您要多保重身体,您能好起来,也是对亦航哥最大的慰藉。”他似是又有点忍不住,努力的深呼吸,“他……不要再那么辛苦了。我舍不得,舍不得看到他难受啊……”
      游亦航多年前对他说,你难受,在意你的人也会难受的。
      他终于知道了。

      从易岚那离开之后,秦灏远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一向行动派,下定了决心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掉过链子。他飞快的找了短租的公寓,收拾了东西,从那个他零零总总住了得有小七年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他拒了所有的offer,在视频里平静的告诉秦灏天,他毕业就回家,会从帮着秦昭开始,一点一点的接
      手过家里的事情。
      秦灏天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点头说了声“那就早点回来。”
      秦灏远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所有的事,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静。
      除了面对游亦航。
      秦灏远是真的很想跑到剑桥去,看着他对他告别,但他实在是怕自己见到人又一下子忍不住,于是还是很没担当的选择了在电话里说出了分开二字。
      游亦航摔下电话就来了伦敦,却发现秦灏远早就已经把自己的痕迹从家里抹的干干净净。
      他疯了似的给秦灏远打电话,秦灏远不接,他找陶卿炀,对方也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秦灏远搬家的事。于是他跑去秦灏远学校堵他,可惜秦灏远这会儿基本已经结课了。
      游亦航只能绝望的给秦灏远发信息:远儿,你不能这样。
      没想到秦灏远给他回复了:再陪我坐一次伦敦眼吧。
      秦灏远喜欢摩天轮,无论大的小的,走过路过都要坐一下的。他们以前没少去过伦敦眼,虽然偌大的太空舱并没有小吊篮有感觉,脚下的风景看了这么多年也无甚新意,但是每每当他们攀至高点,秦灏远总还是激动的紧。
      四月伦敦正值花季,游客不少,他们和一群观光客一起进了舱,默默的远离了一点人群站着。
      秦灏远聚精会神的看着脚下的泰晤士河,这天的天气算不得很好,微微的落着雨,远方的天空是一团雾蒙蒙的灰色。
      “远儿,”游亦航还是开了口,“我说过让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说过我不放手,你能不能相信我。”
      “我信。”秦灏远望着远方,“但是信又怎么样呢?我不想等了,我累了。是我以前太天真,我没想到,喜欢你怎么那么难啊……过得轻松点简单点,不好吗?”他转过头冲着游亦航笑一下,“你不累吗?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游亦航一直看着他:“远儿,有谁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秦灏远轻笑:“谁和我说什么又能怎么样,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就是要做到的,谁能逼我?”
      游亦航声音有些哑:“所以你决定,要走,是吗?”
      “是。”秦灏远自以为自己已经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说出这个字时忍不住的声线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换上玩笑的语气:“我已经和我大哥说了,毕业就回去家里做事了,大哥感激的不得了。”
      游亦航看着他,眼底泛红:“你真的认真的想好了吗?”
      秦灏远怔住,他突然想起来,十五岁那年,他告诉游亦航,他要来英国读书,彼时游亦航也是这样问他:你真的认真的想好了吗?
      太空舱攀升到最高点,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他突然心里升腾起极大的恐慌,就像当年一样,他知道游亦航从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只要秦灏远说真的想好了,那无论这个决定是什么,无论这个决定会带给游亦航多少痛苦,他都永远只会有支持。
      秦灏远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不”。
      “妈妈,看!是大本钟!”身边突然响起孩子的声音,他望过去,应该是一家三口,大概是来伦敦旅游,他们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
      秦灏远顺着孩子的手,也看向那座高大的钟塔,太空舱徐徐开始降落。
      “我想好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太空舱慢慢的落了地,走出舱门的瞬间,他听见游亦航的回答。
      他说,“好”。
      “那就……在这里再见吧。”他们站在如织的人流里,秦灏远挂着微笑,朝着游亦航伸开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游亦航,最后抱一下吧。”
      话音未落,他就被紧紧抱住了。
      泰晤士河畔风声习习,他爱的人在他的怀中颤抖。
      四周人潮拥挤,耳畔人声鼎沸,他微微抬高一点声音:“游亦航,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吧。”
      “好。”
      “和我大哥他们……完全不联系是不是也不太可能,但是尽量还是别了吧,我不想,我不想再有你的消息了。”
      “好。”
      “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岚姨。”
      “好。”
      “游亦航,认识你二十多年,我很高兴,很满足。但是从今往后,我们就到这里吧。”

      秦灏远离开那天,伦敦十分应景的下了一场大雨。
      他的航班稍微延误了一会儿,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是不是老天也想多留他一阵子,登机的广播就响起。
      普普通通一场雨罢了,对经验丰富的机组来说又何足为惧。
      上了飞机还是又等了一会儿,他透过舷窗看雨点密密匝匝的砸在玻璃上,又顺着滚下成水线。
      空姐走过来:“您好先生,您这个包要不要给您放进上面的行李架?”
      “哦好。”秦灏远点点头,又叫一声,“等等,我先拿个东西出来。”
      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黑盒子。
      打开,里面的黑色封皮上写着To My Youth,烫金的字体微微有些划痕。是那本相册。他宝贝的紧,连托运都不放心,要随身带着。
      他在搬家的时候心里斗争了很久很久,他本想将与游亦航有关的一切都留在身后。却还是没舍得丢下这本相册,还有手上的表。
      大概是因为,它们是时光。
      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那么这往日时光,是他唯一仅有的东西了,秦灏远怎么能舍得掉。
      飞机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带着秦灏远离开了这片他生活了七年的异乡土地。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秦灏远全部的青春都留在了这里。
      而他告别的又何止于此。
      人在童年时总记忆模糊,秦灏远没法记起他何时最开始有了对于游亦航的印象。
      但他知道,毫无疑问,他与游亦航一同走过的岁月,那就是他过往的所有人生。
      飞机在不断攀升高度,受到气流影响,不断晃动着。
      秦灏远没什么反应,他只是专注的翻看着那本相册。毕竟有些年头了,纸张也变得有些薄脆。
      突然,一滴水落在了那纸上,迅速的洇成一滩水渍。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
      秦灏远赶紧抬起头,合上相册。
      他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终于在颠簸的对流层,痛快的落了下来。
      他突然想,这本相册大概也需要一个结尾了。
      那不如就,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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