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请神》倍多

6、流云

　　“什么？！”阿况手上的青狮铜差点没拿住。
　　丰音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缚妖龛闪了红光，说明这王宫之中必有妖邪。我上刑场的时候缚妖龛还在手中，但……”说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方或许已经知道我了。”
　　阿况道：“可这王宫之中除了我们，无非王族之人与众臣子，那妖邪会在何处？”
　　丰音垂目沉思片刻。
　　“没了缚妖龛，无从查起。”她道：“只能回北山，找师尊。”
　　此时门处，应淮悄声离去。
　　听丰音所言，缚妖龛十有九成是在刑场丢的，于是他又重回了刑场。
　　彼时黄昏，刑场空旷，除了参天的刑柱，和未干的血迹，再无其它。
　　到底会是何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盗走缚妖龛？
　　“浴灵世子？”
　　应淮回头，只见身后走来几个绑着银纹发带的男子，皇召也在其中。王陵之时他曾见过这些人，他们都是大啟的王孙。
　　为首的那人双目眼尾上挑，脸上挂着笑，道：“没成想浴灵世子竟在此处，那刚好，现在我们不缺人了。”说着，他已走到了应淮身边，将胳膊搭在了应淮的肩上，又道：“走，随我们一起去猎场玩。”
　　不知为何，这皇元一触碰到他，他就觉得浑身不适。
　　他想要拒绝，但还未开口，便听皇召道：“他不敢。”
　　“兄长不必为难他。他曾亲手杀了副车将军，又将副车将军的头颅亲手奉于爷爷，如今怕是连血都见不得。”
　　听罢，应淮瞥眼看了看皇召。
　　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发带是金纹的，此时他正俯眼轻蔑地看着自己。
　　应淮收回视线，轻轻开口。
　　“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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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场之中有一座圆石台，中央插着一把刀。看台之下囚有猛兽，他们共有七人，分别选择猎场之中的七个奴隶下赌注。
　　皇元道：“开始时，笼中的狰兽会放出七只，猎场之中的奴隶需在躲避狰兽的同时，与其他人争夺石台上的刀。可杀人，亦可屠兽。总之最终活下来的人，即为胜出。”
　　“选吧。”
　　应淮目光扫下，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左眼下有一道疤痕的少年。他与其他人似乎有些不同，其他人的眼睛里好像是没有情感的，冰冷麻木，而他不一样，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求生意志。
　　“应淮弟弟，你选谁？”皇元问。
　　应淮看着那个少年后背烙下的字，道：“乙。”
　　选择完毕，甲乙丙丁戊己庚分别为皇宣、应准、皇听、皇元、皇方、皇义、皇召。
　　随着一声巨响，看台之下的桎木囚笼被依次打开了。
　　笼中幽黑，不时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皇元道：“里面是西山上的野兽，名为狰，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音如击石之声。”
　　他话音刚落，便见猎场之下的甲乙丙丁戊己庚同时朝石台跑去。他们没有武器，只有靠争夺那一把刀，才有机会活命。
　　但就在他们都踏上石台之时，囚笼中突然传出一声令人振聋发聩的吼叫，接着，七个囚笼之中的七只狰兽纷纷挥爪涌出！
　　为首的狰兽面容狰狞，一爪拍到了石台之上。又甩出长尾，将所有人全部击倒在地。
　　其余铮兽见状，露出獠牙纷纷扑了过去。
　　看台上，皇召坐在一边饮着茶，似乎毫不关心场上的状况。他道：“听闻这狰兽凶残无比，若是到最后所有奴隶全都死于狰兽爪下，无人胜出，那这赌注该归谁，这赌局又有何意义？”
　　“对啊”，看着年龄最小的皇听也应声，“规则只说了最终若有人存活即为胜出，但也有可能无人存活啊。”
　　应淮一直盯着猎场，突然淡淡开口。
　　“每只狰兽的右前脚都有一条布带，布带的颜色都各不相同。”
　　一直沉默着的皇方转头看他，问：“何意？”
　　皇召道：“他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每人再选择一只狰兽，加入赌注的条件。”
　　“原来如此”，皇听道：“那我选红色。”
　　皇元道，“我选金色。”
　　皇义皇宣皇方分别选了紫色蓝色青色。
　　待他们选完，只剩下一黑一白留给了皇召应淮，皇召选了黑色，白色剩给了应淮。
　　此时猎场之中已见了血。
　　丙趁其他人搏斗之余撒腿跑去了石台。然而同时，一只狰兽却突然回头，像是见到了落单的猎物，双目一红，两条后腿一蹬，便朝丙扑去。
　　就在丙的手即将握住刀柄之时，一道爪影划下，锋利的指甲瞬间划开了两脸上与腹部的血肉。他凄历惨叫，满脸是血，腹部甚至被勾出了肠子与脏腑，恶心可怖，让人反胃。
　　“啊。”皇听被眼前的惨状吓到了，一下别过了头。
　　“我不玩了，哥哥，第一个死的就是我的。”
　　皇元笑道：“慌什么，才死了一个人而已，你的狰兽还没死呢。”说着，摸了摸他的头，“万一你的狰兽就是最终鳌头呢？”
　　没有武器，人与兽的力量实在悬殊，不出半个时辰，丙甲丁己便已相继咽气。
　　场上只剩下乙戊庚三人，和七头狰兽。
　　“看样子，最终活下来的应该是狰兽。”
　　皇宣发问：“但狰兽不会残杀同类啊，届时又当如何定胜负。”
　　“射箭。”皇召起身，走到看台边，说道：“按每个人的奴隶死的顺序来排序，最后一个死的第一个射，到最后唯一剩下的一只便为胜者。”
　　“不错，这样公平。”
　　不，不一定。应淮盯着猎场，心想，最终存活下来的，不一定是狰兽。
　　此时猎场之中只余下戊庚两个人，但乙还未死，却不见踪影。
　　只见狰兽齐齐涌上，将戊庚扑倒在地。里面的状况看不清，只听见几声嘶心裂肺的惨叫，便再没了声音。
　　七只狰兽疯肆地抢食着这顿美羹。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自狰兽的笼中突然出现，他如疾风一般奔上石台，竭力拨出了那把大刀。
　　他的背上烙着醒目的“乙”字。
　　看台之上，皇元不忍道：“这个乙竟如此聪明，趁其他人厮杀之际躲于暗处，饲机而动。待时机成熟，再坐收渔利。”
　　只见乙举刀跃下，一刀劈在一只狰兽的后背，顿时乌血四溅。他的精力充足，战力更是不弱，此时提刀屠兽，几能势均力敌。
　　他浑身淌着汗，发已被浸湿，相继屠杀六头狰兽后，最后全力一刀，竟生生斩下了目最后一头狰兽的兽首。
　　一股乌血斜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赢了。”应准道。
　　“当真无趣”，皇义道：“一个杀父克母的人竟然运气这么好。走了走了。”
　　几个人一脸扫兴地走了。
　　皇召环抱着双臂走到应淮身旁，道：“他是你的人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应淮垂眼看着猎场中握刀而立的少年，少年也仰头望着应淮。他大口喘着粗气，微风轻轻撩拨着他的发丝，他的身周，尸骸遍地。
　　“他自己拼出来的生路，便让他自己选吧。”
　　听罢，皇召轻笑一声，走了。
　　只剩应淮与乙上下相视。
　　骤忽间，只见乙身后的那只本奄奄一息的狰兽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又瞬间蓄力向乙扑去！
　　应淮先是一惊，但他反应很快，即刻握弓、搭箭、拉弦、放箭。
　　快而准的箭矢瞬间从狰兽的右眼球穿入，又从左眼球射出。
　　等乙反应过来之时，狰兽已经断气倒地。
　　应淮手中弓弦仍在颤动着。
　　猎场之中危险未减，应淮朝他道：“上来。”
　　——待乙走到他身前之时，应淮才看清他的相貌。
　　他的眉与眼之间的距离很近，鼻梁很高，面如雕刻，但一双单眼皮下墨黑的瞳孔却衬出了几分无辜。
　　“你叫什么名字？”应淮问他。
　　乙微微开口：“乙。”
　　“我问的是你原来的名字。”
　　乙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自己的名字。”
　　应谁一怔。这些奴籍，除了是被卖入王宫中的，无非就是为同是奴籍之人所生，乙没有名字，便许是后者。
　　“年岁呢？”应淮又问。
　　“十五。”
　　只小他两岁。
　　良久，应淮没有说话，他转了身，径自去桌案上拿了那些赌注，将它们放到了乙的手中，道：“出宫吧。”
　　“不。”乙没接。只见他对着应淮跪了下来，说，“殿下救了乙，乙愿留下，为殿下效力。”
　　应淮皱眉不解，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曾经你是奴籍，受人奴役，但如今你已为自己摆脱了这种身份，你可以自己决定往后的命运了，何必再将自己困于他人之手？”
　　应淮的声音甚至有些怒意。相比之下，他才是囚鸟，若他是乙，定会远离此处，山川湖海，远走高飞。
　　“可我走不了啊”，乙道：“殿下，我背后的疤痕，是奴隶的烙印，此生都无法消除，所以我哪里都去不了，我只是想殿下能够收留我，可以有个体面一些的身份。求您了，殿下。”
　　应淮怔住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上好像被刺了一下。
　　他看着乙的双眸，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道：“做我的随侍吧。”
　　听罢，乙登时露了笑，俯身地上，连连道：“谢殿下恩赐。”
　　世上最自由的是什么？林间清风，还是天上流云？
　　应淮将乙扶了起来，道：“以后，你的名字，便叫流云。”
　　“谢殿下恩赐。”流云眸里洇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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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应淮想，流云身上的奴籍烙印困住了他，而自己，因为是大啟王族后裔，因为是反贼应觉之子，是大啟的浴灵世子，也被囚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