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玫瑰》》蓝莓茶04

6、拥抱

　　一年前的下雪天，林凌像往常一样练习至凌晨才走出公司大厦，直到看见街道零星几盏亮着的圣诞装饰灯才反应过来平安夜已经来临。
　　作为异乡人，后知后觉的孤独感让他在黑夜里生出几分心酸，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发现身后有人与他一起走出大厦。

　　“平安夜快乐。”
　　林凌转身，女孩围着厚厚的围巾，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容，手心里是一颗红红的苹果。

　　他接过苹果礼貌地道谢，女孩儿微微点头回应他的谢意，正准备离开，迎面却撞上卖银饰的小贩。
　　“先生小姐，平安夜快乐，要不要买个首饰？”

　　黑色的丝绒盒子里摆满廉价的戒指项链，女孩儿看了一眼，透过口罩的声音有些沉闷，
　　“第三排中间那个。”

　　那是一枚样式简单的银戒，小贩见有生意可做，忙不迭地递上去。
　　她的左手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袋，右手戴着手套，接过戒指似乎是想试下尺寸，但努力了几次也没能把手套摘掉。

　　“我帮你吧。”
　　林凌将她的手套摘掉，将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又觉得有些紧俏，转而套向她的无名指。

　　“其实你只要帮我拿一下东西就可以的。”
　　等到女孩儿出声，林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暧昧。

　　红晕瞬间爬上他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乎是在微笑，漫天的雪花落下，林凌觉得燃烧的不只是他的皮肤，还有他的心脏。
　　“再见。”

　　那时他以为，她只是公司的某个练习生。很快那段下雪天的记忆也逐渐被繁忙的练习生活所覆盖，直到出道考核的那个傍晚，那双蓝色的眼眸终于与漫天雪花里的笑眼重合，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林凌只是在想，原来那天她口罩下的面容，真的在笑。

　　“这个戒指，您还戴着。”林凌视线下移，落在姜瑟纤长的手指上。今天她穿一袭纯白色的大衣，内搭白色的衬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简约大方，左手无名指的银戒是唯一配饰。

　　环顾四周，姜瑟这才注意到各个店铺都或多或少地装饰起铃铛和松果，庆祝圣诞又至。她的目光重回面前的少年，
　　“嗯，圣诞快乐。”

　　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无名指的戒指，熟悉的花纹印刻在指尖，这几乎成为她这一年来心绪纷乱时的习惯。

　　林凌感受到姜瑟的疏离，心房升起暗暗的失落感，女孩眼里的情绪除了点到为止的笑意，只剩礼貌的淡然。
　　“那您早些休息，我回宿舍了。”压下复杂的情绪，林凌微微鞠躬道别，转身离开。

　　姜瑟并不是察觉不到林凌的情绪变化，她站在原地，大脑先一步替肢体做了决定，
　　“林凌。”
　　清冷的女声在寂静的黑夜里轻飘飘地落进林凌耳中。

　　林凌回头，姜瑟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晚风轻轻撩起她鬓边的碎发，她抬手拨至耳后，指间的银戒折射出微弱的光亮。
　　“一起吃点东西吧。”

　　便利店里，营业员小哥昏昏欲睡地点着头，姜瑟坐在窗边，看着柜台前忙前忙后的少年。
　　“总策，咖啡。”林凌刚做好一杯拿铁，细心地垫上防烫垫才递给姜瑟。

　　“谢谢。”姜瑟喝了一口，苦涩感瞬间涌入口腔，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向来对苦味的接受度很低，小时候受了伤，姜慎为了哄她乖乖吃药，总是要准备一大盘蜜饯她才会勉强听话。

　　林凌看着姜瑟皱眉，从包里翻出一颗糖果，撕开包装递给她，
　　“我也不喜欢喝咖啡，每次都是为了提神捏着鼻子一口干掉。”

　　少年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腮边的酒窝随着说话的节奏若隐若现。姜瑟接过糖果，指尖触碰的瞬间，林凌又慌忙转过头，
　　“那个，三明治冷掉了，我去加热一下。”

　　姜瑟忍俊不禁，看过几次林凌的表演，明明在舞台上是那么自信的孩子，私下里居然动不动就会红了耳尖。

　　伸展了下手臂，姜瑟撑着头闭上眼睛，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即便她体质再好，此时也感到些许的疲倦。

　　昏昏沉沉间，有人轻轻扶住她的头。下一秒，刚刚还悬空的脖颈突然就有了依靠，淡淡的薄荷味伴随着体温由神经末梢传送至鼻腔，姜瑟微微睁开眼，少年的耳尖红到仿佛能滴出血来。
　　“圣诞老人对我很好。”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

　　“哥哥！”
　　走出大厦的姜瑟一眼就看到站在街角的男人，他气质温润，眉眼含笑，站在烟火里却不染世事，同样的蓝色眼睛搭配深邃的五官，增添一份独特的艺术气息。

　　“小好。”姜慎微笑着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向他奔来的妹妹。小时候姜瑟很乖，而姜羽隔三差五就要闯祸，对比之下他习惯性地称呼妹妹“小好”。

　　“怎么有空来看我。”姜瑟在他的怀里抬起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开心。

　　“刚刚在东岛杀青，顺路就来看看你。”
　　姜瑟松开姜慎，朝他的身后看了看，
　　“不是说有个人带我见吗？”
　　“她在餐厅等我们。”

　　“你好，我是沈念。”
　　姜瑟看向面前的女人，棕色的长发微卷，一袭棉麻质地的长裙衬得她格外温柔，说起话来轻巧巧的。姜瑟认得她，哥哥前一部电影的女主角，也是一名异能者。

　　姜瑟礼貌地报以微笑，
　　“我是姜瑟。”

　　沈念看了一眼身旁的姜慎，微笑开口，“常听阿慎说起自己的妹妹，听语气仿佛觉得小好还是小孩子，没想到这么厉害，年纪轻轻就能创立羽瑟企划这样的大公司。”

　　姜慎温柔地注视着沈念，顺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在耳后，转过头对上姜瑟的视线，
　　“小好，我要结婚了。”
　　暖色的光铺就他温润的眉眼，荡着绵密的情意，姜瑟才发现沈念今日的裙子颜色与哥哥的衬衫相同，两人坐在她的对面，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她有些许吃惊，这些年哥哥一直是独身一人，对待身边的工作人员友好却疏离。
　　如今他对着沈念下意识的小动作亲密无比，爱人的存在让他更加柔软，

　　“哥哥。”
　　灯火下两人的倒影依偎在一起，姜瑟勾起真心的笑容，
　　“我很替你开心。”

　　沈念温柔地握住姜慎的手，
　　“我们不打算举办婚礼，结婚本来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你是最重要的家人，小好。”

　　姜瑟点点头，对于沈念她了解的并不多，但想来能让哥哥如此幸福的人一定极温暖又良善。那么只要姜慎开心，怎样都好。

　　寒暄过后，姜瑟简要地向姜慎讲了讲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姜慎的表情有些严肃，“狼族的事情目前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和希希，没人知道的。”

　　揉了揉太阳穴，姜慎思索片刻后开口，
　　“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在神域之前得知狼族的秘密，之前我就不太同意大哥把祝安放在你这里，我们不该跟狼族有过多往来的。”

　　“如果日后风平浪静，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但如果祝予再来挑衅你，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要手软。”

　　一旁的沈念有些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小好，保护好自己。”

　　姜瑟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知道的，放心。”

　　三个月的时间里，随着公司不断释出的物料和概念，Dream组合虽然还未正式出道，就已经在短时间之内积累了不低的关注度。这些天，姜瑟和宁寄也一直在公司调整着最后的舞台方案，不眠不休地整整排练了一个月，明天终于要迎来最后的出道直播舞台。

　　“叶铭你是不是疯了！清醒一点儿！看看你自己的位置！”
　　刚刚推开直播厅的大门，姜瑟就听见宁寄激动地咆哮。

　　舞台上的叶铭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四周，宁寄在公司向来以平易亲切的态度示人，成员们从没见过他这样发火。

　　“位置！位置！你是偏的你没发现吗？！”
　　宁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崩溃大喊，原本俊朗的五官已经扭作一团。
　　姜瑟走到他的身边，宁寄的头发被他抓的像一团杂草胡乱地堆在头顶，他本就高大，此刻树立的发型看起来更是格外滑稽。

　　姜瑟忍不住出言讽刺，“看起来疯了的是你。”

　　“哎我出去冷静一下，你看下他们。”宁寄是真的着急生气，明天就要直播，其实大家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但作为出道多年的前辈兼经纪人，他的要求总是格外严苛。

　　看着宁寄离开的背影，成员们面面相觑，无形的压力反复增长，持续了一下午的排练都没能得到一句认可，他们也明显有些气馁。尤其是刚刚被批评过的叶铭，他本身是个乐观热情的孩子，干净利落的短发搭配八颗牙齿的招牌微笑，工作人员都喜欢叫他小太阳，但此刻也是不住地愁眉苦脸，叹气连连。

　　姜瑟走上舞台，点头回应了一下成员们的鞠躬问好，拿起话筒望向远处控制台的工作人员，
　　“舞台效果请给我展示一遍，大家在原地休息一下吧。”

　　她并不打算干涉宁寄舞台要求的高标准，团队的协作需要各个负责人的相互尊重，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和宁寄能够保持默契的原因。但短暂的休息能够让大家的情绪得到缓解，姜瑟很清楚，一味消沉只会带来更糟糕的结果，消解他们的信心。

　　音乐声响起，灯光跟随节奏不断地交替变化，姜瑟专注地观察每一个细节，确认舞台效果的精准，乐曲放至高潮部分，面前的烟花嘴喷出花火，无比璀璨。

　　姜瑟突然眼前一黑，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身后的人一手环绕住她的身体，一手遮挡她的眼睛，熟悉的薄荷味涌进鼻腔，林凌的语调有些紧张，
　　“小心！”
　　姜瑟身材修长，骨架却娇小，林凌只觉得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稳稳揽入怀中，她的发顶贴在鼻尖，还带着些许室外冷空气的凉意，闻起来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的橘子。

　　他们静默地站在原地，林凌今日的舞台妆贴合了歌曲的末世风格，鼻尖脸颊都有精心设计的细小伤口。璀璨的烟火前，两人像一对亡命天涯的孤苦鸳鸯，充满绝望苦情的美感。

　　姜瑟被周身的暖意包围，其实为了确保成员们的安全，舞台采用的烟火是冷焰，伤不到人。但她从小被教导坚强，又异能强盛，很少有人认为她需要保护，而姜瑟也早已习惯自己治愈自己。

　　只是当男孩微微颤抖的手紧贴住她的眼睛，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在异能测试遍体鳞伤的时候，在独自一人来到南洲创设企划的时候，在每一次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的时候。

　　如果有人，能像现在一样拥住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