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爱你》木子方

4、改造

　　“你干嘛这么怕我？”
　　“哪……哪有！”郭嘉伟一时近乎结巴。
　　“别怕羞，你不是第一个怕我拳头的人！”钟筱雅俏皮一笑。
　　郭嘉伟望望钟筱雅的脸蛋，她跟别的女孩真不一样，她不怕他，不排斥他。他难为情地垂下头，一路踩着郭筱雅的影子走。
　　眼见一拐角就到楼梯旁的教室了。郭嘉伟有个疑问不吐不快，嗤笑道，“一个女孩子手劲怎么这么大？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从小习武，院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这样。”她双手一摊。清秀的眉毛一扬，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什么样的大院，有这种风格？”郭嘉伟的嘴角鄙夷地抽动着。
　　还没等到答案，他们的脚步就到了教室后门。教室出奇地安静。不用看，用脑子想就知道班主任坐镇前头，午自习没人敢造次。
　　郭嘉伟噤了声，蹑手蹑脚走进了教室，生怕哪点做错了就遭到班主任的炮轰。
　　余光向后，钟筱雅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丝毫不畏惧班主任。
　　走到他们那一排，郭嘉伟乖乖侧立一旁，等着钟筱雅先进去。
　　她一进去，郭嘉伟就坐下来了。一边装作写作业，一边斜眼往讲台看去。班主任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英文版中国日报。
　　郭嘉伟偷偷一笑，逃过一劫。要是以前，班主任定会凶他，“全班就数你到得最晚！”
　　今天大概是钟筱雅作陪，她才没有发难于郭嘉伟。
　　郭嘉伟侧头瞥向钟筱雅，她正心无旁骛地写作业。他又望向前排，钟筱雅的正前方。那里坐着全班乃至全校最受瞩目的男生。
　　他叫许枫，一个官二代。似乎集世间所有好于一身。身高接近一米八，在茂江那是高海拔的存在。他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最重要的是几乎门门功课全班第一！
　　此刻，许枫正闷头做着数学题。
　　他们都这么认真，郭嘉伟羞愧地低下头，结束几分钟注意力游移的状态。

　　下午两点，上课铃声响起。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班主任就是英语老师。她是一位三十出头、刚结婚的女老师。没有孩子，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盯着他们。她还“感人”地说，等把他们带到高三，她再要孩子。
　　她清了清嗓子，“上次英语测验，钟筱雅同学第一名，以后她就是新的英语课代表。希望大家以后都像她学习！”
　　嘿嘿，郭嘉伟心里偷着乐，同桌真棒，一来就打破了许枫千年第一的地位。那小子，心里难受死了吧。
　　许是郭嘉伟笑得太张狂，班主任加重了音量，“尤其是郭嘉伟同学，近水楼台，多像钟筱雅学习！”
　　郭嘉伟闻言立刻收敛起笑容，低头微微掀起眼皮，默默观察许枫。他盯着练习册，手握着笔，好几分钟僵在那里。郭嘉伟用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欠身往前细瞧，那页题目简单得他都会。这小子显然心不在焉。
　　“许枫，原谅我的幸灾乐祸，谁让你霸占了全校女生的目光！”
　　这时，郭筱雅胳膊肘一推。她推的劲比中午还大。郭嘉伟顿时重心不稳，俊脸重重扑在桌子上，屁股狼狈地跌坐回椅子。郭嘉伟咬着牙，死死瞪着她。她扬起看似柔弱的脸，眸子里透着一股令他生畏的狠劲，嘴巴努向郭嘉伟桌上的练习册，示意他好好做题。
　　郭嘉伟和她没有交过战，但他深知她的内力不容小觑。如果他是狐狸，她就是狼。她时刻用余光监视郭嘉伟，让他丝毫不敢懈怠。

　　晚上睡前，郭嘉伟忍不住打电话给隔壁班的赵刚。赵刚跟他同一个初中，人称刚子。他也是走读，住的地方离高中一两千米。郭嘉伟、赵刚、张堃号称初中无恶不作的三剑客。三人以郭嘉伟为首。
　　“刚子，我们班上来了一个超正的妞。”
　　“叫什么名字？”
　　“郭筱雅，这几天周测，她门门第一。等下次月考，她肯定一鸣惊人！许公子那脸得绿着了！”
　　“这厉害，啥时候给我们介绍介绍？”
　　“要见她，就去钟氏面馆啊。”
　　“你这话里话外挺喜欢她的啊？”
　　“呸，她就一母老虎，看着可爱，实则……”
　　耳边来了几声咚咚声，郭嘉伟没有理会，继续跟刚子聊着。
　　突然电话出现了忙音，郭嘉伟的视线便从电话线往下，落在了地面上。一双大脚悄然出现！他不禁瑟瑟发抖，那是老妈的脚。
　　紧接着，如郭嘉伟所料，开头便是一记耳光。然后是叽里呱啦的河东狮吼，主题是“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最后一句“好了！”标志着战斗结束。
　　从小到大，郭嘉伟被老妈打得都产生抗体了。谁让他理亏了。在老妈的监视下，关灯、盖被、倒头，一气呵成。

　　第二天清晨，隔壁的响动声吵醒了郭嘉伟。自从钟筱雅来到隔壁，郭嘉伟不用定闹钟了。每天早晨，钟筱雅起床发出的响动，就会穿过薄薄的墙壁，顺着床铺，传入郭嘉伟的耳中。
　　郭嘉伟拉开窗帘，天蒙蒙亮，街上静悄悄的。他爬起来，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睁开双眸。麻木地刷牙洗漱，准备去外面吃早饭。郭家父母守店到晚上十点多，早餐郭嘉伟一般在外面解决。
　　一出超市门，就看见郭筱雅站在她家门口。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里有股把玩的意味，“郭公子起得早啊！”
　　一句郭公子叫得郭嘉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郭嘉伟撇撇嘴，怼了她一句，“大清早，有病吧？”
　　她一抬脚，把郭嘉伟逼到墙角，又抬起了胳膊，郭嘉伟下意识伸手去挡。她却从缝隙中伸进去，轻柔地抚摸郭嘉伟的脸。
　　郭嘉伟的脊背瞬间绷直，下身僵硬起来。这么大，第一回和女孩子亲密接触。
　　“她不会想勾引我吧？四下无人，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发生点什么。”
　　钟筱雅媚笑道，“被你妈打得疼吧？”
　　郭嘉伟皱皱眉，一脸疑惑，“她怎么知道我被妈妈打了”。
　　她又轻拍拍郭嘉伟的脸，“难怪考试考不好，暗示你几回了，脑筋还没转过来。”
　　忽地，她的脸色变得阴狠，手掌一转，只剩大拇指和食指在郭嘉伟脸上滑动着。
　　最后，停下来了。她到底想干什么？郭嘉伟纳闷着。
　　她的手指深深陷入郭嘉伟的皮肤。等他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被她掐脸了！
　　啊的一声划破寂静的长街。
　　她拍着墙壁，嘴巴像机关枪一下子突突个不停，“咱这墙壁不隔音，以后晚上说话注意点！别背后嚼舌头，别煲电话粥！你家电话费自来水的价吗？十点以前必须睡觉！睡那么晚，第二天怎么有精神学习？”
　　原来，昨晚发生的，她都听到了。
　　那一刻，郭嘉伟的心忽生感动。钟筱雅的话里有几分威胁的意味，更多的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关怀。儿时留守乡下的郭嘉伟，缺少关爱，偶尔能从爸妈耳里听到这样的唠叨。大人嫌他是混子，让自家小孩离郭嘉伟远点。
　　钟筱雅真的不一样。
　　可是，任凭心里多么波涛汹涌，面上郭嘉伟仍故作强硬，挥起拳头，“你就不怕我揍你！”
　　话音刚落，郭嘉伟就后悔了，他的拳头不过是鸡蛋，敌不过钟大石头。
　　一听这话，钟筱雅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来呀，我好怕呀！”
　　“好男不跟女斗！”
　　郭嘉伟收起拳头，略过她，往学校门口走去。
　　钟筱雅在郭嘉伟身后，一路得意地哼着歌。
　　微弱的熹光下，双人成影，一前一后。行至校门，连成一条线。那线跨上门槛，颠下草地。顺着台阶，摇摇晃晃。教学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自习，读得正嗨时，一张对折的A3纸挡住了郭嘉伟的视线。纸张很薄，正面的印刷油墨透到了反面。郭嘉伟能看到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少量的红色笔迹。
　　这是一张班级成绩单。郭嘉伟的成绩向来不光彩。哪来的回哪去，他很抗拒地把它推给了主人——郭筱雅。
　　“你没必要用成绩来羞辱我！”
　　“你都没打开，怎么就知道是羞辱？打开看看！”
　　郭嘉伟犹豫着。
　　她的目光从柔和的自愿，逐渐失去耐心，变得强硬。如果郭嘉伟不打开成绩单，下一秒，她会拍案而起。
　　郭嘉伟不情愿地打开成绩单，左页首行大字是茂江高中一（6）班十月份月考成绩单。成绩单的第一个是许枫。那时候郭筱雅还没转过来，上面没有她的成绩。
　　郭嘉伟的成绩出现在右半开。那一行有密密麻麻的红色标注。一看就是郭筱雅的字迹。
　　郭嘉伟正努力理解她写的红色数字和向上剪头的逻辑含义。她适时解说，“郭嘉伟，其实你很有潜力的。你看，英语提高30分，语文提高20分，其他几科各提高10分。重点大学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她欣喜地笑着，眼中满是鼓励。好像在说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郭嘉伟傻傻地怔住了。
　　混世魔王，早已习惯家长和老师的轮番打压。
　　“你这样不行的，上不了大学！”
　　“你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半吊子！”
　　……
　　骤然，生命中出现一个人，像光一样照进他的生活。她像带着翅膀的天使，告诉郭嘉伟，“你可以的！”
　　郭嘉伟鼻头一酸，嗫嚅道，“我真的可以吗？”
　　她用坚毅的眼神看向郭嘉伟，重重地点头。
　　“大半夜，被妈妈打，怪可怜的。花了五分钟，启动改造计划。你按照我的计划来，保证以后你妈不打你。”
　　“如果你都可以信我，我怎么不能信自己？”我把那张成绩单，仔细叠好，塞进书包口袋里。
　　从那天起，郭嘉伟牟足劲认真学习，奋起直追。

　　「萧岩：所以你珍藏的那张成绩单上没有钟筱雅的名字。
　　郭嘉伟：对，那时，她还没有转学。」

　　十二月初的月考，郭嘉伟拿到试卷，“我靠！题目看着好亲切啊！好多会的。”
　　终于，不用抓耳捞腮了。他奋笔直书，居然答完了所有的题目。
　　铃声响起，试卷一收，郭嘉伟大摇大摆走出了考场。
　　钟筱雅在楼道尽头处站着，穿着一条棉T和短纱裙拼接连衣裙。
　　郭嘉伟激动地大喊，“钟筱雅！”
　　她一回眸，阳光跟着发丝摆动，脚下的倒影摇曳生姿。她像一个停下来的舞者，美不胜收。
　　郭嘉伟常抱怨爸妈使用钞能力，把他搞进了重点高中的火箭班。
　　每次他犯了错，班主任就会语重心长地劝导他，“你爸妈把你买进来不容易，花了好多钱，你要争气。”
　　她成功地刺激到郭嘉伟了，因为那个“买”字。每说一次，都杀他于无形。

　　郭嘉伟痴痴地站着，欣赏阳光下钟筱雅曼妙的剪影。或许，就是从那刻起，郭嘉伟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爸妈，谢谢你们，让我遇见了郭筱雅，我会努力证明你们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