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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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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半,夜幕还没褪去,世界仍在沉睡。
忽然,一扇窗户亮起灯,窗前人影晃晃。
奚淘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机。
他有些急切地打开聊天页面,聊天还停止在他发的那句消息,对方仍然没回,意料之内又很失望的,他将手机放了回去。
这一晚上他都没怎么睡好。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竟梦到任青惟回消息了,发了张警长的照片给他,告诉他警长在他家。
断断续续聊了好几句,奚淘突然惊醒,迅速地从梦境中抽离,翻身去看手机,与梦截然相反,对方还是没回。
奚淘将手机放进抽屉,没带去学校。
天黑沉沉的,四周格外静寂,宁中附近的商贩只有早餐店的灯光在腾腾的热气中摇晃。
奚淘闻不得油腥,只买了馒头和豆浆,拎去教室。
“啪嗒”一声,教室的灯亮了,空荡的教室里摆满了课桌,书本堆放在桌上,一眼看去乱糟糟的。昨晚放学,怕晚上会下雨,学生将窗户全关了,此刻教室有一股腐朽的、沉闷且杂乱的气味。
奚淘将窗户打开,让清晨的风灌进来,冲去教室里的异味。
他坐到座位上,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将词典拿出来,低头去背单词。
过了好一会儿,陆续有学生进教室。
“奚淘,来这么早啊?”
奚淘抬起脸,笑了笑:“刚来一会。”
“昨天刚拿下第二就这么刻苦,”学委和他开玩笑,“不会想着下次月考超过任青惟吧。”
“我争取保二争一。”奚淘笑着附和。他站起身想要把塑料袋扔掉,不料胃部突然痉挛,他手撑在桌上,低头缓了好一会儿。
“你咋了?”
奚淘摇摇头,挤出两个字:“没事。”
“真没事吗?”学委凑过来,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你脸色好差。”
奚淘还是说没事,他一只手按着腹部,安慰她似的扯了扯嘴角,“吃撑了,胃有点难受,缓缓就好。”
学委将信将疑,想了想拿起他的杯子,说:“我给你装点热水。”
“谢谢。”
奚淘重新坐下,趴在桌上,右手一直贴着腹部。
整个早读,奚淘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尽管不舒服,还是没落下功课,疼一会儿缓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背着短文。
姜星祈不学也不读,在课上东张西望,瞅着奚淘不对劲。等下课,他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曹琰,喊了声“让个位置”就反坐在他凳上,问奚淘:“我在后面看你半天了,咋了,身体不舒服?”
奚淘的脸从臂弯里抬起来,一张脸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他声音很微弱,“胃疼。”
“又胃疼啊?”姜星祈苦恼地皱眉,“上次开的药吃了吗?”
奚淘实在没力气说话,又将脸埋进去,闷闷地点头。
姜星祈说:“要不请假吧,去医院看看,做个胃镜检查啥的,总胃疼也不行啊。”
奚淘摇头,他有点抵触医院,不想去,而且他能忍。
李优优也劝:“奚淘,你去医院看看呗,我帮你和老班请假。”
“是啊。”姜星祈说,“别硬撑了,我也请个假,陪你去。”
奚淘闷声说:“我吃了早饭,今天做不了胃镜。星祈,你能帮我去医务室拿点药吗?”
姜星祈连声答应,跑着冲去医务室,拿了和上次一样的药。
他跑得很快也很急,一额头的汗,顾不上擦,把药打开,弄好给奚淘,看着他喝下,才伸手去擦脑门,边问:“好些了吗?”
李优优:“才刚吃完,药效哪有那么快。”
“是哦。”姜星祈傻乎乎地笑。
奚淘吃了药,又有气无力地趴着,他后背都是汗,洇湿了校服,白色的衣料湿润,他的肩胛骨瘦得格外明显。
外边走廊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伴随着拖凳子的声音。
赵康健走进教室,满脸笑容地说:“听说你们两个班早就握手言和了,那不介意再一起上课吧?”
台下响起一片唏嘘声。
有学生吐槽:“老赵你也太懒了吧,两个班一起上,就你省事了,教室里得多闷多挤啊!”
赵康健不在意地挥手:“我特意找他们班换课,一起上我就能少上两节,你们体谅下啊。”
姜星祈揶揄得最起劲,他还从吴岩那儿得知了赵康健的称呼,站起来喊:“健康哥,我们体谅你,谁体谅我们啊。”
赵康健直接一个粉笔头扔过去,姜星祈眼疾手快赶紧躲开。
“快闭嘴吧,大聪明。”学委忽然开口,无奈隐忍的语气把大家都逗笑了,一班的人挤在门口,也是忍俊不禁,完全没了上次针尖对麦芒的样子。
“行了,人来都来了。”赵康健一锤定音,扭头对一班说,“和上次一样啊,赶紧找个位置坐。”
奚淘抬起脸,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任青惟。
他只看了眼,又将头埋进左手臂弯里,换了个方向,脑袋对着窗户。
窸窸窣窣好一会儿,一班在找位置。
奚淘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有些熟悉的干净气息似乎就在身边,他愣了愣,脑袋缓缓转动,映入眼帘的是,任青惟。
任青惟眉眼平淡,垂眸展开试卷,察觉到旁边的视线,他转眸,对上奚淘的眼,话锋在注意到他的脸色后转了个弯,“生病了?”
“没事,我吃了药。”奚淘总是忍着,总是说没事。事实上,吃了药确实缓解不少,没刚才那么疼了。
任青惟问:“哪里不舒服?”
“胃疼。”奚淘说。
任青惟显然想起上次校庆他也是胃疼,低声说:“又是胃?”
奚淘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声提醒:“上课了。”
赵康健这节课主要是讲期中的试卷,他考虑到两个班的水平差异,因此并没有讲得很快,每道题都会询问大家有没有听懂。
奚淘的目光落在任青惟的试卷上,他几乎全对,也没把时间浪费在继续听已经懂了的知识点上,而是低头写题。
或许是因为生病,奚淘思绪有些涣散,他听了会儿课,又忍不住偷偷去瞄任青惟,很想问他,有没有看到他发的信息。
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回。
好像问出口,不管答案是哪个都很尴尬。奚淘换了只手按着腹部,转头去看窗外,香樟树高耸挺拔,树冠层叠交错,满眼的绿色,充满生命力。
奚淘很喜欢春天。
在春天里,树木,花草,甚至雨水和空气,都是焕然一新的,是弥满希望的。
春天的宁中很美。
不知不觉,眼皮慢慢阖上,他睡着了。
讲课声、嘈杂声全都成了虚无,似乎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他听见任青惟的声音:
“他不舒服,让他睡吧。”
奚淘脑袋很沉,睡一觉醒来,胃部的疼痛感终于消失不见,他坐直身体,肩上的校服随之滑落。
他愣了下,弯腰去捡校服。
宁中的春秋季校服有两套款式,一套是冲锋衣,另一套是棒球服,不过都是墨蓝色和白色相间,不丑,甚至穿在一些人身上很帅气。
他看着校服,脑海里闪过一个答案,但还有点不确定,于是问曹琰:“这是谁的?”
“任青惟的啊。”曹琰回头,说,“看你睡着了,他给你披上的。”
奚淘“哦”了声,拿着校服只觉手烫,脸也烫。
中午姜星祈拉着他出去吃,一行人又聚在一起,姜星祈把校服还给任青惟,说:“谢谢。”
任青惟接过校服,边穿上,低问:“好点了吗?”
奚淘点头,“已经不痛了。”
姜月映听见,问:“小桃子又胃疼啊?”
张劭轩皱眉:“去医院看了吗?”
“他不去啊。”姜星祈嘟囔道,“我都叫他请假去医院,这三天两头的疼,好歹做个胃镜,看看是咋回事嘛。”
吴岩闻言劝道:“这不行啊,不舒服就得去看看,病不能拖的。”
奚淘被他们说得格外不好意思,连忙说:“我会去医院的,你们别担心。”
张劭轩说:“哪天?我陪你去。”
“我也要去!”姜星祈说。
姜月映瞪他一眼:“你是不想上课吧?”
姜星祈狡辩道:“怎么可能,我是担心我淘子!”
奚淘在一旁笑,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任青惟拿出手机,垂眸看了眼,便侧头问他:“你给我发消息了?”
几人看过来。
奚淘浑身血液全往脸上涌,汹涌地漫上耳根,想扯个笑容回应,嘴角却僵硬地抬不起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就是担心警长……”他声若蚊蝇。
任青惟低笑一声,说:“它没事。”
奚淘还是觉得尴尬,本来只有两人知道的事,突然公之于众,任青惟磊落坦荡,可他不一样,他欲盖弥彰,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顿饭吃下来,奚淘心不在焉。
晚自习结束回到家,奚淘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开机没一会儿,消息提示栏那儿显示有条新消息。
他点开,是任青惟发的。
一张警长窝在泡沫箱里的照片。
时间是今天中午12:15。
奚淘握着手机,心跳得飞快。
半晌,他弯起眼睛,笑出声。
周六这天,奚淘被张劭轩和姜星祈拽到医院去做胃镜。
姜星祈不满地哼哼:“看你天天拖着,对自己也太不上心了,今天必须得去医院!”
奚淘理亏,讪讪地笑:“我没说不去啊。”
张劭轩问:“禁食禁水了吗?”
奚淘乖乖点头。
“那就行。”
到了医院,挂号缴费,奚淘在他们俩的陪同下来到检查室,喝了麻醉药,等管子伸进去,奚淘难受得几乎不会呼吸,反胃想干呕,十分不适。
好在十来分钟就结束了,奚淘摸着喉咙,又痛又痒。
医生叮嘱道:“等半小时就能拿报告,还有,做完一小时后才能吃东西啊。”
姜星祈瞠目结舌:“做胃镜这么难受啊?”
张劭轩啧道:“把长管子伸你嘴里你说难不难受。”
“可别。”姜星祈想想就觉得痛,“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一天吃五顿!”
张劭轩乐了:“姜星祈,求你对自己差点吧。”
半小时后,奚淘拿到报告。
检查结果显示胃溃疡。
医生给他开了药,嘱咐他按时吃药,平时注意饮食,好好保护自己的胃。
张劭轩在旁边听着,捏了捏奚淘的耳朵,威胁似的口吻:“记住医生说的话没。”
奚淘笑着躲开:“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