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洛源浩

13、十三、一个煎熬的夜晚

　　白天拥堵不堪的杭州中河高架，午夜异常通畅。高架两边的高层公寓，依然有几个窗户亮着灯光。严旭正打车赶往王晓梦的住处。
　　啊——这一幕和昨夜的上海内环路是多么的相像，仿佛时光重叠、时空穿越！不同的是，一次是奔赴，一次是离别！

　　出租车里，电台的午夜节目正在讲述着一个男孩的烦恼——那个男孩说，他深爱着一个女孩儿，而对方好像只是把他作为暂时的情感寄托，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份爱情继续下去……
　　电台主持人听了男孩的讲述，发表自己的观点。“这显然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孩儿，我没办法告诉你究竟该怎么做，但我想分享我的观点供你参考。在爱情中，深爱对方的人总会患得患失，不但卑微，更没有安全感。你——”
　　相似的困境、相似的疑惑！严旭很想听完主持人的观点和建议。而出租车师傅却嘟囔了一句“无聊、幼稚”，并顺手把收音机调到了音乐频道。
　　快到王晓梦所住的小区时，严旭收到了她发的一条短信“上来时别忘了带几瓶啤酒”。严旭飞快地回复，“OK”。
　　和王晓梦认识以来，对于她的所有要求，严旭几乎都会毫不犹豫，甚至带着欣喜地应诺。就在半个多小时前，王晓梦打电话把严旭从沉睡中叫醒，说心情不好希望能过去陪陪她。于是，严旭匆忙穿好衣服，就赶了过来。
　　出租车在余官巷小区门口停了下来。严旭付钱下车，然后走进门口右侧的全家超市，买了几罐哈尔滨啤酒。那是王晓梦最喜欢的牌子，她说那是她喜欢的家乡味道。
　　王晓梦住在23号3楼302室。严旭上去过一次。严旭在楼道口按了门铃，王晓梦给他开了门。
　　302室的门虚掩着。严旭轻轻推开进去又轻轻反锁上，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向开着一条门缝的卧室。
　　王晓梦正斜靠在床头，神情很是悲伤，脸上好像还残留泪痕，在暗淡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梦梦，怎么了？”严旭一边关切地问着，一边走过去，顺手把啤酒放到了床头柜上。
　　“严严，谢谢你能来看我。”
　　“别客气。这是我的荣幸，我的女王。”
　　“是么？那你是我的什么？”晓梦换了一副表情，露出了那张让严旭着迷的笑容。
　　“自然是你的臣民，女王陛下。”
　　“哈哈，‘女王陛下’，你这是御弟哥哥来到了女儿国吗？”
　　“是啊，你就是我见过的最珍贵的宝贝！”
　　这样油嘴滑舌、脱口而出的奉承话，连严旭对自己都有点惊讶了！显然，他决不是那种能甜言蜜语讨女孩子欢心的类型。
　　“油嘴滑舌，人家正不开心呢，你就会逗我！”王晓梦也被逗笑了。
　　她笑着拿了一罐啤酒递给严旭。严旭打开后给了晓梦，自己也开了一罐。
　　原来，王晓梦公司晚上部门聚餐时，一个日本人喝醉了，对她进行了性骚扰。那个日本人对他说，如果王晓梦还没有男朋友的话，希望能做他的女朋友，还说自己床上功夫多么厉害等。
　　在日本的忘年会文化中，有“无理讲”的说法，也就是说不用什么客套，无须讲什么礼仪，所以每次总有人喝到烂醉如泥，总有同事疯狂到仿佛你从来不认识。
　　王晓梦知道这种文化差异，但被人拿□□调侃，还是感觉受到了羞辱，哭得很是伤心。虽然那个日本人当即向她郑重道了歉，王晓梦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他妈的，小鬼子就这刁德行！我找人狠揍他一顿，把他打个半死！“严旭一听，义正辞严，非常生气地说道。严旭公司的日本人同事都品行方正，还没有过这样的恶劣言行，严旭平时对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偏见，但听王晓梦这么一说，抗日情绪油然而起。
　　王晓梦见严旭这么义愤填膺，转而安慰起他来。说，“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种地步，何况他喝了酒，只是开个玩笑，还道了歉。你能来陪我聊聊天，宽慰我，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刚才跟我那些狐朋狗友说这事，她们尽调侃我。还是你真心实意对我好！”
　　就这么喝着聊着，没多久王晓梦昏沉沉要睡了，或许是由于酒精的作用。严旭正犹豫要不要返回自己的住处，听到王晓梦说：“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于是，顺手关了灯，撩起被子一角，在离开王晓梦三四十公分的地方，和衣躺了下来。
　　听着王晓梦轻微、均匀的呼吸声，严旭却怎么也难以入睡。
　　一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二是因为他素有择床的毛病，三是因为开着空调的燥热，而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内里的躁动和胡思乱想。
　　可以不可以把衣服脱掉？
　　她不会是在考验我吧？
　　她醒了又会怎么说？
　　她会不会和陈琳一样？
　　我们的爱情又能走多远？
　　、、、、、、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同龄女孩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他内心的矛盾、身体的躁热和清醒的意识，在推拉！在撕扯！在搏击！
　　他后悔刚才没有多喝几罐啤酒，最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那样，就可以像木头人一样死死沉睡！要么喝个一醉方休，不计后果，在沉醉和迷乱中放纵自己。可是，他偏偏两分微醉八分清醒！
　　墙上的挂钟秒针“嘀嘀嘀”地走着，声音是那么清晰！那么刺耳！听起来，就像农村妇女拜佛时，手敲用自行车铃铛做成的金属木鱼所发出的声响，又像是唐三藏念出的紧箍咒语，几乎要让他头脑崩裂。这真是一个让人倍感煎熬的夜晚！

　　严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合上眼的，而睁开眼睛时房间里也才蒙蒙亮。
　　王晓梦睡得正香。她面向严旭侧卧着，半边脸埋在了柔软的白色貂绒毯子里，半边脸被蓬松卷曲的头发遮盖着，只露出了个精致的小鼻子，一张一翕。一只洁白光滑的臂膀从白色的鸭绒被里伸了出来。这个画面，让严旭想起了《动物世界》里隐伏在皑皑雪地里的小白狐。
　　毕竟1月份了，王晓梦伸在被窝外的胳膊有些冰凉，严旭把它那塞了进去，并盖好了被子。
　　地毯上零乱地扔着王晓梦脱下的外套、牛仔裤、胸罩和袜子。真是一个邋遢的家伙！严旭轻轻地下了床，把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叠好放在了床边的蓝色椅子上。
　　外边的的单人床上被褥折叠平整。廖姐回萧山家里安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住了。
　　要不先做个早饭吧！严旭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厨房。冰箱里物资极度匮乏，只剩下一根黄瓜、三只鸡蛋、六片面包。严旭翻了翻又在抽屉里翻出几包熬八宝粥的杂粮。
　　熬上粥，备好菜，时间还早。严旭找出一本书，坐在客厅翻看着。大概一两个钟头后，听到卧室里的响动和声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王晓梦故作惊讶。
　　“你让我留下来的呀！”严旭一脸无辜。
　　王晓梦佯怒，“讨厌！”
　　严旭觉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怎么了？我错了？”
　　王晓梦狡黠一笑，“你应该说‘我想留下来陪陪你’”。
　　严旭马上道歉。“哦，我错了。这是哪部剧的台词，我好长时间都没看电视了。”
　　王晓梦呛了他一句，“你也真够愚笨的”。严旭又是一阵懵，只好尴尬地赔笑。
　　王晓梦要起床了，严旭伸手把衣服递给了她。
　　“谁让你给我叠衣服呀？干涉我的自由！”
　　“好吧，我又错了。”
　　王晓梦看到严旭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就说:“你先去洗漱吧，面盆下的柜子里有一次性牙刷。”
　　严旭一边答应着一边向洗手间走去，只听见晓梦在后面狡猾地笑着说，
　　“要不你先冲个澡吧。这样，我洗澡的时候就不会太冷了！”
　　二十分钟后，严旭淋浴、洗漱好了。浴室里充满了热乎乎的水蒸气。
　　王晓梦裹着浴巾去洗澡了，她一边关洗浴室的门，一边狡魅地回头笑着叮嘱：“嘻嘻，不要偷看哦！”
　　严旭可是一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去偷看女孩子洗澡呢？
　　在王晓梦洗澡、化妆的当儿，严旭把早饭也准备好，摆上餐桌了。两碗粥、一个黄瓜炒蛋，还有那六片面包。
　　没想到严旭的三脚猫功夫竟然得到了王晓梦夸张似的称赞：“粥熬得软糯正好，黄瓜炒蛋也清爽可口。比我老妈做的都好吃！”
　　“肚子饿了，啥都是香的，粗茶淡饭皆美味。”严旭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后，晓梦说要去参加小姐妹的聚会，让严旭先回去。严旭也需要回去补补觉。于是，把王晓梦送到所说的那家茶楼后，就步行到武林广场坐21路公交车回了家。
　　刚回到住处，王晓梦就打来了电话，问他到家没有，谢谢昨晚能过去陪她。最后，还说了一个让严旭当时极为郁闷，至今依然难以释怀的段子。
　　——晚上，一男一女住在一个房间里，同睡在一张床上。睡觉前，女的在床中间划了一条线，并对男的说：“今晚你要是过了这条线，你就是禽兽！”天亮了，男的真的没越过那条线。女的醒来之后，给了男的一个耳光，大骂：“你，禽兽不如！”
　　电话那头显然不是王晓梦一个人，只听到几个女孩子在旁边窃窃私语和吃吃的笑声。严旭顿时有一种被耍弄了的感觉，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