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粗点心才不只是人物设定！》山蓼

26、夜景

　　在樱木町站下了车。
　　这里是横滨热闹的区域之一，现在正是下班后的晚餐时间，人潮理所当然的非常多。
　　枝垂栗站在车站外的广场上，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矗立在黑暗中的五栋港口大楼。
　　除了楼顶红色灯光闪烁之外，完全黑漆漆的，一点灯光都没有，就像是完全隐没在黑夜之中。
　　不过只是像而已。
　　横滨城市灯火通明，连夜幕都被照亮，更何况是港口大楼。即使没有灯光，也能看见大楼的轮廓。
　　他又看向在更近处的地标大厦，有点小感叹的说，“其实那里才应该是地标大厦吧。”
　　江户川乱步也顺着看了一眼，嫌弃的接话道，“没办法开放给普通人进出的大楼都是没有用的大楼！建那么高，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可惜。”枝垂栗其实也不是很可惜的说，“从那么高的地方看见的夜景应该很不错吧？”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看向港口事务所顶端闪烁的红光，“站那么高，底下发生什么都不会知道。”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是呀……走这边。”
　　他带着江户川乱步朝着车站附近的小巷子走，停在一栋欧式装潢的房子前。屋子前方有个不太起眼的白色牌子，上头用黑色的字体写着店名，旁边的黑板摆着菜单。
　　是意大利面店。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说，“今天吃这个！”
　　店家位在小巷子里，旁边都是低矮的房屋，看起来基本都是民宅。
　　江户川乱步环顾四周，忍不住道，“连在巷子里的小店都能让你找到。”
　　“这家店很有名哦……至少在学生之间还挺有名气的。”枝垂栗简单介绍道，“面条都是纯手工制作，食材也大多使用横滨的鱼获和农作物，很新鲜、味道特别好。”
　　“有名吗？”江户川乱步没看见排队人潮，也没看见除了他们之外要进店的人，理解的点点头，“虽然有名，可是价格比较高，所以人相对少啊。”
　　“嗯，比较没那么平价。”枝垂栗率先朝着店里走，“走吧，吃饭！”
　　内部装潢和外部基本统一，都是简洁的白色欧风，客人不算非常多，可是也绝对不能说少。
　　为了防止没有位置坐，枝垂栗昨天就已经事先订好位置了，服务员带着他们入座，放下菜单、礼貌的介绍了一下店内的料理。
　　江户川乱步看着菜单上的价格，表情有点扭曲起来，“难怪没几个人要来。”
　　除非有聚餐、约会，或是其他特殊性质活动的人才会特地过来，不然若是普通吃个晚餐而已，就会选择价格更普通一点的餐厅。
　　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很自然的说，“今天还是我请你。”
　　江户川乱步撅起嘴，“可是我也想请你吃饭。”
　　枝垂栗眨了眨眼，玩笑着说，“乱步大人愿意和我一起吃饭，我就非常荣幸了哦。”
　　“换一个说辞！”江户川乱步说，“这种我已经听很多次了。”
　　枝垂栗思考一秒，真的换了个说法，“今天和你一起出来吃饭，我很开心哦。就让我请客吧？”
　　江户川乱步原本还盯着菜单，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抬起头看他。
　　枝垂栗脸上带着漂亮的、明亮的笑容，虽然是玩笑着的说，可是又非常真诚。
　　江户川乱步忽然觉得心跳好像变得有点快，耳朵也有点烫烫的，有点热。
　　……是冷气不够强吗？
　　他想着，撅起嘴道，“这家店的冷气温度不够低吧，很热耶。”
　　枝垂栗迷茫的看了看他后面桌子上穿着外套的其他客人，又抬头看看天花板，“你那里是不是刚好吹不到冷气？要不要和我换位置，我这里很凉快哦。”
　　明明刚才说热的是自己，可是江户川乱步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忽然有点小不满，脱口而出，“笨蛋！”
　　枝垂栗头上冒出小小的问号，又思考一秒，“还是……脱掉外套？”
　　他的目光定在江户川乱步的侦探披风上。
　　江户川乱步“哇”一声护住自己的披风，“这个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脱掉！”
　　“也是呢，因为是侦探的重要装备。”枝垂栗理解的笑起来，又好奇地问，“上次没有参观到你的衣柜，你有几件侦探披风呀？裤子、帽子……都有很多备用的吗？”
　　每次看见江户川乱步都是一样的打扮，从来没有变过。
　　感觉就像是一些动画人物的衣柜里全部都是相同的衣服一样，为了维持名侦探的人物设定，就特地准备了一大堆一样的衣服。
　　“才不是人物设定，是事实！”江户川乱步说了一句，又笑眯眯的一一介绍道，“马甲、裤子各有四件，披风、帽子、领带都是三个，衬衫是七件。”
　　非常准确的数字。
　　都是和身上这套一模一样的，拿来换洗用。
　　枝垂栗有点小震撼，“衣柜打开真的都是一样的衣服呀……”
　　江户川乱步刚想说什么，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下，摸摸肚子，“先点餐，肚子饿了。”
　　枝垂栗忍不住笑起来，“我也刚想说这个呢。”
　　“我先说了，我赢了！”江户川乱步得意的哼笑三声，终于认真看起菜单。
　　由于这家店使用的是横滨当地的食材，当然有不少海鲜类的料理，还有一些在横滨生产的牛肉和蔬菜之类的料理。
　　不过横滨的农地面积不大，种植的作物种类有限。虽然尽量以这些本地作物作为食材，但为了食物的丰富性，还是要去买其他县市种植的蔬果。
　　江户川乱步指了指其中几样，“这些都不是横滨的作物。”
　　枝垂栗认真的跟着看，“原来这些不是。你对这些也有研究呀？”
　　“当然。”江户川乱步得意的说，“我之前在报纸上看过。”
　　况且，侦探要了解的东西实际上非常多，连横滨本地产了什么作物都要有所涉猎。
　　虽然这家店特地用横滨本地的农作物来制作料理是很值得鼓励的事，但定价说真的有点高了。
　　他也想请笨蛋栗子吃东西啊。
　　点完单、在等食物上桌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说，“下次换我带你去吃饭，我也知道好吃的店。”
　　他在横滨住了这么久，当然多多少少也知道好吃的店。
　　枝垂栗眼睛亮亮的，“我会期待的。”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他期待的表情，忽然觉得还是要去问问与谢野晶子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推荐。
　　与谢野晶子平时就会和朋友约出去吃饭，对这些店家的了解程度比他还高多了。
　　枝垂栗不知道他打算找外援了，还是真的很期待的说，“择日不如撞日，后天吧？我们早点约出来，中午吃个饭，还可以去逛逛。晚上顺便去看花火大会！”
　　他明天还有暌违一周的部活，下午也要回东京一趟，没办法出门玩。不过后天回横滨之后的时间就很充裕了，可以去很多想去的地方。
　　刚好周日的横滨港有花火大会，到时候可以一起去玩。
　　“行。”江户川乱步答应下来，又问，“你明天要回东京？”
　　“是呀。”枝垂栗说，“明天东京也有花火大会，和以前的同学约好了要去看。”
　　店员将他们点的饮料先送上来。
　　玻璃杯瘦瘦长长的，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着去冰过的饮料，旁边还插了一根卷卷的吸管。
　　江户川乱步看了看枝垂栗杯子里浅绿色的抹茶，“你很喜欢抹茶？”
　　“喜欢呀。”枝垂栗玩笑着说，“可以甜甜的，也可以苦苦的，和巧克力一样。”
　　江户川乱步嫌弃的咂咂嘴，“乱步大人一点都不喜欢苦的。”
　　他吸了口杯子里甜甜的水果茶，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明天、不是，周日的时候，你想去哪里逛逛？”
　　“想去买几件衣服。”枝垂栗毫不犹豫的说，“刚才聊到衣服，突然觉得我的衣服好像有点少了。”
　　江户川乱步默默看了看他，“我每次看见你，你都穿不一样的衣服。”
　　虽然枝垂栗跑步的时候都穿运动服，可是就连运动服也有很多不同的款式。
　　“我没带太多衣服来横滨呢……应该只是搭配的东西不一样，看起来就不太一样吧？”枝垂栗喝了口茶，“虽然现在的衣服已经足够穿出门了，不过还是想要多几件搭配用的。”
　　常年穿同样衣服的江户川乱步不太能理解，不过还是道，“要让乱步大人帮你选吗？”
　　枝垂栗笑起来，“可以的话最好了。”
　　江户川乱步好心情的说，“我帮你选一套侦探助手的衣服！”
　　枝垂栗眉眼弯弯的，“好呀。侦探助手的衣服，听起来很不错呢。”
　　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热起来，目光从他的笑容中挪开一点，盯着杯子底部的苹果说，“我还以为体育生都穿运动服，衣柜里只有运动服。”
　　“咦、不会的。”枝垂栗赶紧摆摆手否认，“至少我不是这样的！记录赛的时候穿运动服去找你，是因为来不及换衣服的关系。”
　　江户川乱步灵光一闪，“是那种吧？世家的人出门在外不能衣衫不整……之类的？”
　　“一部分原因吧？我出门的时候都会尽量穿戴整齐。”枝垂栗想了想，又道，“不过主要还是、想让你看见我最好看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不知怎么有点愣了一下，“什、什么？”
　　……冷气怎么又不冷了？
　　枝垂栗理所当然的说，“总不能让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看见小粉丝不好看的样子呀。”
　　江户川乱步盯着他几秒，停顿片刻，忽然又道，“小栗子，笨蛋！”
　　枝垂栗想了想道，“那、不能让侦探先生看见侦探助手不好看的样子？”
　　总觉得不是这样的。
　　可是，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江户川乱步自己都有点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说他是笨蛋，停顿一秒，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不知道到底是哪样、究竟是为什么，但他现在还不想去深思。
　　因为现在是和小栗子一起的晚餐时间，他完全不想让其他的事情分走注意力。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餐点也上来了。
　　两个人点的都是海鲜类的，枝垂栗点的是干贝和鲜虾为主的料理，江户川乱步的则是以海胆为主的料理。
　　“太好吃了——”江户川乱步有点小震撼的看了看浸透了白酱、色泽漂亮的面，“好厉害。”
　　“是吧！”枝垂栗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是，第一次吃就惊为天人！”
　　江户川乱步咬着面，好奇地问，“第一次是自己来吃的？”
　　枝垂栗摇摇头，“是和长跑部的前辈一起来吃的。”
　　江户川乱步忍不住又问，“一个前辈、两个前辈？还是全部的人一起来的？”
　　这种店适合一大堆人一起来吃吗？
　　“是三个前辈。”枝垂栗笑着说，“他们那天原本就要来这里吃顿好的，知道我刚好也要来这附近一趟，就顺便带我一起了。”
　　江户川乱步听他毫不保留的说着这些事情，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又啊呜吃了一口面。
　　他们进入餐厅的时候天还没黑，离开餐厅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枝垂栗伸了个懒腰，“现在的天色暗得越来越早了呀。”
　　再过三天就正式进入八月了，虽然还是很热，但秋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了看他，“要回家了吗？”
　　“时间还早呢。”枝垂栗也看向他，“我们去看个夜景再回家？”
　　“好啊。”江户川乱步一点都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又问，“要去哪里看夜景？”
　　横滨能看夜景的地方很多，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附近。除了地标大厦、摩天轮，还有更过去一点的大栈桥，甚至是红砖仓库附近，都是可以看夜景的好地方。
　　枝垂栗笑眼弯弯的指了指远方高高矗立的港口大楼，又在江户川乱步微微瞪大的眼睛中接着往下指到地标大厦，“开玩笑的，当然是地标大厦！”
　　“真的吓了我一跳。”江户川乱步鼓起脸道，“乱步大人才不进那种地方，你也绝对不可以进去。”
　　枝垂栗忍不住笑出来，“我知道的，我也不想进去。”
　　不过他如果想进去，森鸥外想必也会很大方的让他进去，顺便以各种言语劝诱他加入港口Mafia。
　　当然也只能用言语劝诱，如果想用什么其他强硬的手段，枝垂栗的异能力就会先被动发动，还可能会惊动枝垂家族的人。
　　有弊无利的事，森鸥外不会去做。
　　江户川乱步非常嫌弃的说，“连这种事都不要想像。”
　　枝垂栗头上的想像泡泡一下子消散，很赞同的点点头。
　　光是想像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们慢悠悠的走回樱木町站，走上直达地标大厦的港未来自动步道，踩在自动前行的电动步道上。
　　这条自动步道直达通往观景台的电梯，不需要再多绕其他的路。
　　不过在前往电梯之前，要先去柜台买两张票。
　　“你之前来看过吗？”枝垂栗把票拿给江户川乱步，“地标大厦的夜景。”
　　“看过一次，和社长、与谢野一起来的。”江户川乱步看了看盖着红色印章的门票，“可是在这里看夜景还要买票，太麻烦了，就只来过一次。”
　　“我在今天之前也只来过一次。”枝垂栗小小的笑起来，“和织田作、孩子们一起过来的。”
　　“和一群孩子？”江户川乱步先是忍不住皱起眉，又回想了一下，“那个保姆先生的孩子还可以，不会吵。”
　　“是呀，大家都很懂事。”枝垂栗率先踏进开启的电梯里，“明明还那么小，一个个都太懂事了。”
　　或许也曾经不懂事过，可是小小年纪就经历过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到的事，不知不觉就懂事起来了。
　　“反正都过去了。”江户川乱步抬头看着电梯顶部，那里有着像是星系一样不断变换的白色影像，“现在也已经和里世界完全无关了。”
　　枝垂栗眉眼弯起，“是呀。”
　　这部电梯是全日本速度最快的电梯，从二楼抵达展望台所在的楼层，只需要短短四十秒。就在他们随意说了几句话的期间，电梯便抵达目的地。
　　地标大厦的展望台四面都设置着不同的休憩空间，中央还设置着几家商店，贩售食物以及横滨相关的纪念品。
　　不过他们刚吃饱，又不是来横滨玩的游客，对横滨相关的伴手礼没有太大的兴趣，就单纯绕着展望台走走。
　　夜晚的横滨灯火通明。
　　仿佛没有纷争、没有黑暗，城市里星星点点温暖的灯光，似乎能照亮所有肮脏的角落。
　　“和不同的人看夜景，心情就会不一样呢。”枝垂栗站在大片大片的玻璃前，望着眼前明亮闪烁的城市景色，神情很柔和，“现在感觉特别好。虽然和织田作他们一起出来的感觉也很好，但是、是不一样的好。”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从明亮的夜景挪到玻璃微微反射出来的枝垂栗身上，认真回想了一下很久以前来过这里的感觉，接着点点头，“感觉真的不一样。”
　　现在的心情……非常好。
　　有些难以具体形容现在的感觉，可是心情非常好。
　　或许因为枝垂栗代表的是“普通”、“表世界”。和他一起注视着夜晚的横滨，联想到的不会是乱糟糟黑漆漆的那些事情，而是更加明亮的……普通人的一切。
　　就像名为太宰治的绷带木乃伊说的一样，小栗子像是某种连接点，将他们完整的与和平的表世界连接在一起。
　　江户川乱步好心情的眯着眼睛，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下，又指指旁边的空椅子，“小栗子也坐。”
　　枝垂栗便跟着坐下来。
　　从他们所在的展望台这一面，可以看见变换着光芒的摩天轮、繁忙的港口，以及更远处明亮的灯光。
　　江户川乱步注视着进港的船只，忽然问，“你一开始没想来横滨的吧？最开始的时候，如果没有人和你说要执行计划的话，横滨就只会是旅游的地方而已。”
　　“是呀。”枝垂栗毫不犹豫的承认，“毕竟我家在东京嘛。可是下定决心来到横滨，感觉也还不错。虽然有时候会想家，不过东京和横滨很近，想回家就能回家。”
　　江户川乱步侧头看他，又问，“真的还不错吗？你不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意愿才来到这里的哦？”
　　为了让夜景更加明亮，观景台内部的灯光相对阴暗。
　　他们坐在黑暗之中，前方的玻璃之外是看似平静祥和的城市。
　　枝垂栗微微侧过头，和江户川乱步对视片刻，眉眼弯起、露出漂亮的笑容，“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也没抗拒过。”
　　如果他抗拒了，特务科也无法逼着他来横滨，只能因此被迫换个地方执行计划。
　　但他并不抗拒来到横滨生活。
　　他眨眨眼，柔和又坚定地说，“不用为我担心。我是认真的做过功课、了解过横滨，做好心理准备才来的哦。”
　　江户川乱步和他对视着，眉眼跟着弯起，“唔、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