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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0章 无垠黑暗 ...

  •   “回来了?”

      正在看电视嗑着瓜子的付焕然听见了门外的响动。她随意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付焕施,继而转回头继续看她的偶像剧。

      “嗯。”

      付焕施闷着声回了她,悻悻地换上拖鞋,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上楼去了。

      “这小子怎么一副失恋被甩了的样子?”

      付焕然注意到他那副愁苦的表情喃喃自语。

      坐在她旁边的林婉妍和付天听见后瞬间坐不住了,他们同时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约而同地往楼梯口处看。付焕施早已没了影子,他们又各怀心事地转回头。

      付天闷声不响地扭头继续捣鼓手中的工具,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比原先越来越重。

      “胡说什么呢?”

      林婉妍有心眼得忙轻拍了一下付焕然的头。

      “好好看你的电视。”

      付焕然揉了揉遭殃的头表示很无辜。正想理论一番可当她顺着林婉妍暗示的视线,就看见自己老爸秒变严峻的黑脸立马闭嘴,噤了声。

      普遍存在的“恋爱话题”出现在自家人嘴里在有着传统思想的付天看来根本就不存在,不论儿子闺女都不许过早谈恋爱的规定是付天持久不变的原则。

      付焕然想起自己那段高中时期还没过渡到相恋的端倪被付天察觉,直接掐断了她青涩/爱情萌芽的念头,年少不知未来好的她还为此叛逆了很长时间,照旧我行我素。直到独闯社会历经千帆归来后的她深知男人哪有自己重要,不过想到之前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还是有些心绞痛。

      “你进家门里了吧?”

      顾思义在电话那一头问道。

      “嗯,现在在我屋。”

      付焕施躺在床上,任凭被单将他裹缠成团,发闷回答。

      “说实话,我怎么感觉彭熹言的态度不对劲啊,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顾思义想到今天下午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妙的气氛。看似平常普通,但是在顾思义眼中来看简直是乱七八糟。

      付焕施听了这句话,尽管思绪纷扰,但还是下意识为彭熹言开解。

      “怎么会?他只是今天不舒服而已。况且你又没惹他。”

      “那你们两个是闹矛盾了?”

      “…没有。”

      付焕施想起彭熹言从上车前到刚才的举措,心里的郁闷直到现在也没有舒缓通顺,照旧堵在心口间。身体内的所有细胞仿佛都因此失去了让他得以喘息的生命力,变成一簇簇死肉在他躯壳内杂乱无章得无序运转,蛰得人痛不堪忍。

      他按摩着心脏的位置,无知无觉得,好像这颗属于他的心已经脱离了他的胸口转移到别人的身体里生长、跳动。

      “他今天不舒服,所以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不是,听你这语气不会是要哭了吧?”

      顾思义在电流中传来的话语中,隐约能听出付焕施本就低柔的嗓音里沙沙的,被无数飞落的沙砾笼络住他原本的软和音色。

      “你才哭了,别污蔑我。”

      付焕施逞强得硬是做出调趣的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抬手摩挲着直到现在还有些红肿的眼角。

      “再说,这有什么可哭的。”

      说着说着,付焕施突然就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也懂,但是付焕施还是禁不住眼睑下垂,面里潮湿,连他都有些受不了。

      料想到付焕施不想再继续刚才惹人伤心的话题,顾思义后悔得就此打住。恨不得将“彭熹言”这三个字从喉咙里掏出来扔在地上,避免让付焕施再次触他生泪。

      “好吧好吧,我也不掺和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了,那你早点睡。”

      “你也是。”

      付焕施说完就挂了电话。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人头晕眼疼,付焕施的目光有了些迷离模糊,卧室内重回了寂静安谧,无处躲藏的空虚与悲伤组成的波涛瞬间向他涌来。

      他放下手机准备眯眼休息一下,就有信息发了过来。他以为是顾思义有什么事情忘记和他说了,打开手机一看,是顾时愿。

      付焕施慢吞吞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点进了他们的聊天界面。

      【顾时愿: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

      付焕施抬头看了眼放在书桌上还未拆封的袋子,手提处有几道明显的褶皱。

      心底深处似乎也要被某种无形之中露头的东西攥住狠捏,渗出微痛的感觉,一丝苦涩微痛的痕迹划入,留下了创淤。

      【付焕施:收到了,谢谢。】

      【顾时愿:拆开看了吗?喜欢吗?】

      【付焕施:我还没有拆开看呢。】

      付焕施刚才只顾着和顾思义打电话来不及打开看里面的礼物,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有心情拆开它。

      【顾时愿:没关系,等你有时间再打开也不迟。希望你能喜欢这份礼物。】

      【付焕施:好的,谢谢时愿哥。】

      【顾时愿:之前听思义说过,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付焕施:还好,能赶得上。】

      【顾时愿:需要我辅导你吗?】

      付焕施顿住,霎时想起今天下午在顾思义家里时,彭熹言说过会辅导他数学的话。

      【付焕施:不用了。有人会帮我辅导的,但是还是要谢谢时愿哥。】

      【顾时愿:那好,实在有不会的地方可以来问我。那你早点睡,晚安。】

      【付焕施:嗯嗯,好。】

      付焕施回复完最后一条信息,放下了手机。每当与顾时愿聊天时总让他有点不习惯、不适应,好在总算结束了话题,付焕施才堪堪松口气。他端坐在床上静想了几分钟后,起身来到了书桌旁困惑地拿出了袋子里陈放着的小巧盒子,颠起来轻轻的。他满怀疑问得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最新款发布的YP-T7。

      他了解关于这个音乐播放器的市价很高,几乎是刚上架就被抢断导致很难买到。热衷于听歌的付焕施有次在顾思义家里玩时,让顾思义看过,还开玩笑地对他说,谁要为他买一个,他什么都愿意做,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恰好顾思义的哥哥也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不会是那时候听见了然后就买了吧?

      再次回想起那件小事的付焕施不禁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就不乱说了。他也只是感慨和玩笑话居多,以他的经济能力也是一时口嗨,没想到顾时愿竟然当真了。付焕施窘迫得杵在原地,明天一定要和他哥哥说,这个礼物太昂贵了他不能接受。

      而且付焕施有着清晰的认知,他与顾时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要好到可以让时愿哥送这么珍贵的礼物给他。付焕施也没有任何有利的条件可以作出等价的回报。

      付焕施将它又重新塞进了礼物盒里,想想还是到学校后退还给顾思义让他转交给顾时愿比较稳妥。想着就爬回了床上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置顶处那人的头像。

      他应该是睡着了吧?

      付焕施点进停留在上次聊天的界面里,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一条信息,键盘处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反反复复得删减也不懂得其实退出睡觉才是最好的方式。

      付焕施最终还是把手机放下,深深地将头埋在柔软余留着香皂香味的枕头里磨了几下。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彭熹言无言无语的表情,纤长瘦高的背影,欲语还休的双唇,乌黑浓厚的双眸,都清切分明得映刻在付焕施的脑海中,飘之不散。这些令其琢磨不透的信号让他不知道从何想起,从何问起。它们化作成番的热浪向他袭来吞没,身无寸铁的付焕施只能任由自己沉沦在巨浪之中,跳入进深不见底的水下。

      大脑都快要超负荷运载的他都有些看不透彭熹言到底是在不悦什么。

      总是满面春光得让付焕施像是上了瘾般每次都要凭借揣度才能明了彭熹言的喜怒无常。

      付焕施正埋头想着,林婉妍猛然地推门走了进来。

      “妈,怎么不敲门?吓我一跳。”

      听到动静的付焕施吓得连忙抬起那头被枕面拱得蓬乱狂飘的头发。

      “嘿哟,自己家里还敲什么门?”

      林婉妍说完就坐在了床上,怀揣着心思盯着付焕施。游离在状态外的付焕施被林婉妍带有不明意义的正经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怎么了?”

      林婉妍注视着眼前有着秀气面容的儿子,心中不免有些酸楚。犹记起付焕施少时明明那么活泼开朗,吵闹聒噪,恨不得把家里捅破窟窿的调皮样让人头疼无奈也舍不得动手打骂。但是如今腼腆不爱见人的模样让那些不经常同他们往来的亲戚都觉得自家儿子被换了壳子,还给她乱出主意让她带着去看看神婆、算命的,林婉妍听着他们的馊点子也不过是嗤笑无视。虽然付焕施有时在家中还是会和她逗逗趣,但相较于之前还是过于收敛约束,让本就宠溺儿女的林婉妍很是疼惜心酸。

      林婉妍没有主动问过付焕施的改变缘由,她想她只希望她的儿子能永远保持开心与快乐,顺遂健康。那她也可以忍住不问,或许他口中的答案并不重要。

      “小施啊,其实妈妈也不反对你谈恋爱,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要以学习为主,其他的得先放在一边。”

      林婉妍饶有心得的叹口气,抚上付焕施的手,语重心长地跟他说。

      “别看你现在才高二,这阶段可更不能松懈,听到了没?”

      被林婉妍突然教育起的付焕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谈恋爱?

      谈恋爱?!

      “等等等等,妈,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付焕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立马打断林婉妍还要准备往下说的唠叨。

      “谁告诉你我谈恋爱了?我都没有谈过你说的什么恋爱。”

      怎么人在家中坐,恋从天中来了呢?

      付焕施急切得解释,害怕林婉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那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林婉妍听他都这么说了,当然是相信她儿子肯定不会对她撒谎,松了口气。但又谨防正是青春期年纪的他心思不在正轨,不留余地地又开始追问。她狐疑地看着付焕施,像是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想法。

      喜欢的人?

      付焕施心里落下个疑问。

      他暗自握紧手掌,不知这话该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的,难以启齿的答案让他选择缄口不言。如果妈妈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的话,她可能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这里探讨恋爱话题了。

      “…没有。”

      付焕施隐藏起眼底落下的阴霾,接下来吐露出的话蓦然让他喘不过气。

      “我还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就好,目前学习才是最主要的。你现在本来就要打好基础,不会的地方就应该多向盐盐请教一下,他那么聪明,各个方面都会帮助你的。”

      “嗯,我已经让他辅导我的数学了。”

      付焕施颓丧地垂着头,百无聊赖地抠着手指。埋在心底的人轻易地被林婉妍说出,他不禁震颤一下。

      “亏你还知道学习。”

      林婉妍一听就更乐开怀了。

      “等你成绩升上去了,稳定了,再考虑找个朋友谈恋爱也不是不行。”

      “别,我可不想这么早就谈,学习才是我的对象。”

      付焕施赶忙摆手,消灭林婉妍的幻想。

      “而且学校规定学生不允许早恋,就算我成年了也不准。”

      “你就贫嘴吧。”

      林婉妍和他又聊了几句,看时间差不多要到睡点了,就提醒他早点睡觉便下了楼。

      林婉妍走后,付焕施内心空落落得巡过房间里的各种摆设,摆在桌子上的直到目前也没有送出去的星星瓶此时在他眼中只觉得刺眼许多。

      这里的所有都与彭熹言有关,却又不是彭熹言的一切。

      今晚的房间格外不同,似乎是想要将这无限的痛楚掩藏,付焕施迅速闭起双眼。漫长的静默里,泛滥的陈旧记忆从他的脑中逐渐抽离、遗忘,艰难得沉入这间拥挤的漆黑里。

      彭熹言默然躺在一片寂寥的黑暗中,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盯着上空的天花板,白花花的墙面也无法消灭他眼中的浓质。

      超乎寻常得,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好多事情还来不及细想。

      床头柜上的小橘灯散发出微弱的橙黄色光芒,映着床边那一小方的空间。往事如净水般缓缓流淌过。

      这是付焕施小学时参加少年宫,初学会手工的时候为他精心制作的。当时付焕施的那抹好看笑脸依旧明廓得烙印在他的脑海中,灿烂又耀眼。

      “你可要好好留着,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礼物,别人想要我都不给呢。”

      付焕施装作大人样叉着腰,语气里充满了骄傲得意,洋洋自得地告诉他。

      “好。”

      彭熹言认真听了付焕施的话,放学后的他从学校走到家都没有放开过怀里的那个小橘灯,牢牢得把它放在胸口处给保护得好好的,平时喜欢给父母看付焕施制作出新玩意的彭熹言这次回家后,就连自己的父母看见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分享给他们。

      只想要抓紧上楼进房间里把这盏小巧的橘子灯摆在床头柜的正中央,这样他每日的早晨起床睁眼就能看到它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睡觉扭头就能看见它发出的温暖光亮。

      好像这盏小橘子灯是付焕施赐予他的守护神。

      此后家里空无一人时,每晚只要有这个灯光陪着他,彭熹言总是能睡得很好。

      陪着他度过了漫漫无际的岁月。

      清晨他的妈妈给他打来电话,说工作积压太多最近几日还是没有办法回家,让他去小施家吃饭。接着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彭熹言都没来得及再听听父母的声音,快要脱口而出的话也被“嘟嘟”的断音阻隔。

      彭熹言听着手机里不间断传来的忙音,只觉得心烦意乱。

      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用每次都和他报备。

      为什么不问问他想不想去?

      为什么不多听他说说话呢?

      为什么总是把他独自扔在家里。

      只是往家里回个简单的电话就了事。

      彭熹言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他们能在不是纪念日的某天回家,他们三人齐坐在餐桌上吃着刚做好的香喷喷的晚饭。吃过晚饭散完步后,他可以把自己写的名著文评给彭瑾知阅览,仔细聆听彭瑾知提出的见解和点评。也会把路过配饰店后看到心仪的配饰买下来,等吴知月回来后亲手给她佩戴上。

      连这些微小平淡的温馨日常都快要成为他的痴心妄想。

      再度想起昨晚餐桌上付天的冷言冷语,林婉妍的慈爱甜言,都令他压抑得透不过气。

      像是被重重的蜘蛛网缠住一样,无路可走。

      今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可数,彭熹言千头万绪中,侧头凝望着那一缕微光。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其实好奇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单独给付焕施礼物?

      他和顾思义的哥哥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上一次也是…

      好不甘心。

      彭熹言想得头痛欲裂,愈发头疼地捏着发皱的眉心,四周满目的黑暗遮掩了他不敢予人目视的可怕表情。

      好奇怪。

      如果他看见自己做出这幅样子一定会耻笑的吧。

      彭熹言无奈得短叹,自嘲得笑了笑。

      这份失落的痛苦的,不言而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愈来愈多的心结层连缠绕,使彭熹言逐渐迷失在回忆的脑海里,无法剪断,不能了结。

      心脏在疾速中跳动,他的呼吸,借着不为人知的浓黑稠密的夜色,一清二楚地回荡在空荡无人的房间中。

      只有那道橘光在夜里泛着光,彭熹言仿若间看到了付焕施的身影,在那盏渺乎其小的灯光里。

      彭熹言像是被掌控般身体瘫倒在软乎乎的床上不能动弹,呼吸变得困难急促,笼罩着他的暗夜被微光驱散,但是始终会汹涌澎湃的卷土重来,向他靠近。连带着他脉搏里奔流不息的血液都在那束光线中发光发亮发热。

      付焕施的身影愈加昏花朦胧,彭熹言想要伸出手拉住他转身的背影,触手便是微热的烫缀上他指间。

      彭熹言慌了神,他抬起手臂挡住发热的眼眸。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为什么要出现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来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明明我才是第一个出现在你身前的。

      ……

      彭熹言脩忽间意识到他与付焕施似乎太过岌岌可危。

      彭熹言渴望付焕施。

      渴望付焕施能一直存在他的身边。

      毫厘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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