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回忆录》白昼海洋

27、第 27 章

　　唤醒丧尸的条件有待摸索，但很明显，能唤醒陈阿姨的是她可怕的生物钟。
　　我发誓明天一定不能在早上八点下楼，我真的不想再经历被陈阿姨挥着扫把赶出楼门了。更郁闷的是，那个扫把还是当日曾九州用来怼陈阿姨的，这怎么不算一种报复呢？
　　不过，依旧威风凛凛的只有陈阿姨，小高不见了踪影。我有一个猜测，就是陈阿姨和小高那种受所谓“执念”控制的行为，也像邹雪那样是有时限的。可能过了这段意识恢复期，她们又会变成和普通丧尸一样，漫无目的地瞎晃了。那么小高就可能游走去了别的地方。至于陈阿姨，则留在宿舍楼中，直到下一个关键时间再开始履职。
　　反正我晚上还会回来，到时再观察看看。我没有多做停留，和丰琪琪迅速穿过民国姐妹们的聚会，沿着主干路向更远处走去。
　　出了宿舍区，经过图书馆，最近的教学楼就是艺术楼。我们学校有艺术学院，整天在艺术楼里吹啦弹唱载歌载舞，和我们这群匆匆忙忙赶着上课的同学相比，好像是在异次空间。不过，艺术楼里至少一半的女生，最后的目标都是考下一张教资证，然后去学校里当音乐美术老师。剩下的一半里，大多会去培训机构里当老师。怎么不算是一种师范生的殊途同归呢。
　　什么，你问男同学？首先，你见过艺术学院里有多少男生？其次，他们去当男老师呗，应聘时还比女老师更受欢迎呢！
　　艺术楼里很热闹，刚走近就能听到一片乱糟糟的繁弦急管、锣鼓喧天。我知道艺术学院的同学，每年寒暑假开学后会有专业作业的考核。所谓“三日不练，手生荆棘”，大学生也别想放鸭子。就是不知道这是我们学校“精益求精，所以为师”的特殊要求，还是别的艺术生也这么辛苦。所以，在丧尸爆发前返校的艺术学院的同学，应该大多都在教室里临阵磨枪地练习，那此处大概又是一个丧尸聚居区。
　　如果不是艺术楼里传出来的交响乐实在太难听，我或许能感受到丧尸艺术家们不懈的热爱。但此刻，我只想拜托他们，不合时宜的理想，还是放下吧。
　　我站在艺术楼门口，捂着耳朵头疼。曾九州不会在这里面吧？那她可够能忍的。
　　我踌躇着，思考到底该从英姿飒爽抡鼓槌的“花木兰”们操练的东边教室开始搜寻，还是要从“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的园丁们集训电子琴的西边教室找起。就在这个时候，艺术楼的二楼楼梯上，忽然呼啦啦跑下来一群丧尸。
　　我吓了一跳，忍住掉头就跑的冲动，一边躲闪一边观察。这些丧尸，有的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有的肩上扛着摄像机还跑得飞快，不用问，一定是新传专业的，练出来了。有的满身颜料，左右手各抓一把画笔。更过分的一位，可能是变异的时候发生过冲突，脖子上竟套着一个画板，歪歪斜斜地跑，好险撞上我。这都是未来的画家——至少也是培训班的幼儿艺术启蒙老师啊！还有的左手拿着一把剪刀，右手拎着一根卷尺的一端，跑起来衣带当风，煞是好看——跟哪吒似的。我都忘了我们学校还有服装设计专业。可那位浑身缠满毛线球的是干嘛的啊，编织专业？好吧，到这里都还算合理。那你告诉我，怎么还有位举着刷墙的滚刷挥舞不停的同学啊，难道师范学校还有室内装修专业？总不会是隔壁学校学土木工程的吧？
　　我和丰琪琪小心避让着，腹诽归腹诽，但看得清楚。这些形形色色的丧尸，似乎是害怕着什么，头也不敢回地只顾逃命。
　　能让丧尸害怕的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说实话，我这人——我这尸还是怂的，这么多手里有家伙的同学都只有逃跑的份，那后面追的怕不是个尸中恶霸。我要是贸然凑上去，被抓住撕成碎片可怎么是好。
　　但这件事太奇怪了。你想啊，丧尸连死活都没认识，竟然还能被唤醒恐惧这种情绪，那得是有多强烈的刺激。我要是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今晚回去都睡不着觉。我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能克制住我的好奇心，拉着懵懵懂懂的丰琪琪，就向楼梯上走去。我想着，万一遇上危险，易丰琪琪的速度，也能背上我逃出生天吧？那楼上，总不会是个会飞的恶龙。
　　然后，我刚走上楼梯的转角，就看见了曾九州。
　　人生不是电影，不一定有起承转合的剧本，意外也没有逻辑可言。就像我和曾九州从门卫室一路平安逃回315的时候，也以为我们两个会是这个故事的主角，能相互支撑走到英勇重启世界的终点。可下一秒，她就挂了。
　　就像我本以为在茫茫尸海中寻找曾九州，会是一个无比漫长又艰难的历程。没想到酝酿出的悲情全然用不上，她直接从天上掉下来，就这么简单地出现在我面前。
　　从天上——也没有，大概是从三楼跳下来的曾九州，摆出一个超人落地的动作，帅极了。如果忽略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话，确实挺帅的。但我现在又好笑，又有些悲伤。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总不应该白着眼。曾九州的欧式大双包裹下的眼睛里，翻起的眼白有那么明显。唉，触目惊心这个词具象化了。
　　我叹了口气，慢慢走上楼梯，走到曾九州身边，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去哪里玩了？我们回家吧。”
　　曾九州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黑瞳在一瞬间落回眼眸中，虽然颜色比之前深了许多，瞳孔也有明显的扩散，一眼看去就说不上正常。可我仍然觉得，她一定认出了我。
　　曾九州霍然站起，和我挨得很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带来不太熟悉的压迫感。她没有其余动作，也不会说话，只是用几分浑浊几分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回忆着从前，又像是一次新的相遇。
　　我不能要求丧尸版曾九州表达些久别重逢的寒暄，只能自己准备开口，忽然听到了这些天的第一句人话，“那个谁，这是你第几次把我招来的人手吓跑了？能不能听点话啊，算学姐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