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回忆录》白昼海洋

20、第 20 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处在醒醒睡睡的交替中，睡的时候大概比醒的时候还多。睡着可能做了梦，但模模糊糊地记不清楚。醒来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伴随着隔壁的“咚咚”声和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嚎叫。
　　我醒来的时候，也想爬起来吃点东西，或者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又或者，想再看看曾九州的电脑。但大多数时间我都觉得很累，四肢发软没有力气，也没有太饥饿的感觉。可能没清醒多久又失去意识了。
　　但也有几次，我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好好睡在床上。可能趴在桌子上，可能瘫在地上，也可能在扒门。甚至有一次我不知道怎么搞开了阳台的门，趴在大开的窗子上睡着了。更离谱的一次，我醒过来的时候，脸朝着宿舍门的门缝，一抬起头，就和外面的一只丧尸对上了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丧尸兄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嗷？
　　我吓得立刻弹起来，动作可灵活了。
　　但那只丧尸只是把鼻子贴近门缝闻了闻，然后转身走了。
　　我不知道别人的末世是什么样的，像我这么只睡不吃地默默活着，可能真的能坚持很久。
　　但我手机的电坚持不了太久了。尽管我使用的时间很少，电量也在逐渐消耗。当我用光了一个充电宝的电量时，所有的网络都再也连不上了。当我把曾九州电脑的电量用到只剩百分之二十时，宿舍的水管里再也放不出水来。
　　那一刻我最大的念头是，还好我现在不怎么需要方便。
　　我感觉我似乎出了点问题。很难说这段时间的我，还是个正常人。应该没有正常人不吃不拉只管睡得昏天黑地吧，春困也不是这么个困法。
　　但又一想，现在的世界都不正常了，连带我也有些应激反应，好像也说得通。可能我只是感冒了之后恢复得慢一点，没食欲，易疲劳，身体乏力，肌肉酸痛。就这些症状，听起来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只是程度重了一点而已。
　　我只能这样胡乱安慰自己。毕竟我还是能时不时清醒的，这让我不愿意去接受那个猜想——我其实已经不是人类了。
　　复盘一下我的经历。在2月26日那天，我从家里返校的时候，很可能被地铁上的小女孩感染了。当时她的神态就有些异样，而且她撞到我身上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是有些发热的。但话又说回来，她当时并没有咬我啊，那我是通过什么途径感染的呢？
　　我想了很久，觉得应该是我脸上的痘痘出的问题。我的手指上沾染了那个小女孩的口水，又好巧不巧地摸了我自己的脸，偏偏痘痘破口流血了，感染方式这不就有了？这样想，我可真的是万里挑一的奇葩感染者，谁能想到会载到一颗痘痘身上。
　　但是，事情后续的发展让我有些困惑。因为现在已经全面断网了，我没有渠道获得这场丧尸感染潮的信息。没有专业部门发布的研究报告，那所有的推断其实都没法证明。如果说在2月27日以前，存在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潜伏期，那么有多少人是病毒的原始携带者，在潜伏期又有没有传染性？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猜测我已经感染的主要依据，是我曾经发烧过。但在丧尸集中爆发的那一天，可以说先前发烧过的病毒携带者，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变异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是像我这样存在着这么长的时间差。
　　任何规律都可能存在例外。如果我就是那个例外呢？
　　可要是我真的已经变异成丧尸了，那就更奇怪了。无论是过去的文艺作品中所描述的，还是这段时间我观察到的情况，对于丧尸的认知基本是一致的。他们伤而不死，热衷捕食，行动笨拙，智力低下。这些大多和我挨不上边。我除了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确实不太听使唤以外，也就是代谢水平变得极低，然后特别嗜睡而已。
　　丧尸会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吗？这可真把我难住了。毕竟在故事里，主角只会遇到清醒着扑咬人类的丧尸，谁关心他们需不需要睡觉呢，剧情里也看不到啊。
　　但这不是我最想知道的。按照我们一般的认知，丧尸大概是没有意志，只有本能。那像我这种情况，智力几乎没有受损，意识非常清楚的现象，会是在丧尸群体中普遍存在的吗？
　　或者说，当人们以异类的视角来看丧尸的时候，认为丧尸没有人类的思维。但这是不是真相呢？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仅凭着我坐在房间里猜测是不可能获得的。可要我真的走出去，置身于遍地尸兄中间，我又会觉得恐慌。因为我也不敢确定，我真的变异了。
　　这是一个薛定谔的问题，如果我不打开盒子，我能当它不存在吗？
　　恐怕是不行的。这不是一个哲学命题，而是一个现实困境。我不是游戏里的npc，而是一个——或者说从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即使现在似乎陷入了没有意义的时间循环，我终需要找到出口。
　　这个出口，出现在3月15日。
　　从这一天开始，我好像从一场疾病中恢复了似的，找回了正常的作息规律，不再随时昏睡。身体的拙重感还在，甚至随着我不再只躺着，活动量增多，需要完成的事情也增多，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行动能力存在障碍，不但行动变慢，很多精细的动作完成起来变得很困难。就连最简单的操作手机的动作，我都需要尝试两三次才能完成。
　　这样的状态，比起我刚开始昏睡的那几天，都大有不如。而且我还是不太需要食物。我尝试用卡式炉煮了泡面，香气蒸腾，再加一根火腿肠，何等人间美味。但我毫无食欲，勉强吃了一点，却又反胃呕吐。
　　所以，我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我的感染进程，就是比别人——别的丧尸慢很多。人家是干脆利落说变就变，而我是漫长的病程进展。
　　那会不会，终有一天我也会彻底失去人类的思维，成为真正的行尸走肉？
　　那我可再不能摆烂下去了。我要趁着最后的清醒，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