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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给士培?不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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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裘氏见金姨娘的眼神直往自己身上送,从头上的珠钗一直打量到腰上的香囊,虽心中不喜,但想着这毕竟是温然的亲娘,又是二老太太的人,就算瞧不上也总不好开罪了她,只好从头上摘下两只钗来。
“说来这为人父母总是不容易的,何况你与温然虽是骨肉血亲,却又不占名分呢,你我从前没说上几句话,如今遇着了,即便是只说了这些,我却忍不住拿你当我亲妹妹一般的去疼呢,这两支钗不值什么,不过带着好看罢了,也是我一点微薄心意,我瞧妹妹穿着...”
裘氏看着金姨娘一身的衣裳像是湘绣,上头剪绒绣的两只圆胖喜鹊瞧着活过来似的,腰间的手帕也是柔滑的丝绸,头上两支红宝石雕刻的石榴钗还有一只金丝兰花珠钗,脖子上挂着一块玛瑙玉月,脚上一双绣着并蒂莲的桃粉玫瑰银丝靴,裘氏喉咙动了动,硬生生将“朴素”二字咽了回去。
金姨娘毫不在意裘氏的窘迫,双手接下钗往头上随手一插,嘴里也忙接过话来,喜道:“多谢三奶奶,哎呀,真好看...”
一转脸,却又哀愁起来:“说起来,我那头生的女儿才真是可怜呐,年幼时受了我的拖累,在那贫苦之地好容易长大了,个性又腼腆不讨喜,如今眼瞧着都十几岁了,我这做亲姨娘的连一件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
于是裘氏将耳朵上那一对耳坠子并腰上的禁步也解下来给了她。
“好歹是温然的亲姐妹,你放心,若我与温然全了母女情分,那她的姐妹自然也如同我的女儿一般,她们大事小情我如何冷眼看着呢?这些全是小玩意罢了,她们如今还小,日后且她们的的大日子,那时,我自然也有我的心意。”
金姨娘连说几声好,将东西拿来仔细放进怀里,面上十分感激,心中却只有冷笑:什么“日后”,“那时”?梦幻泡影罢了,不时便破了的东西,趁着你没回过神来多捞些好处才是真!
收好了东西,金氏将帕子一甩,掩面道:“说起温然的亲姐妹,我还有个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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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裘氏回到院子里时已是实实在在地身无长物了,除非将衣裳脱去卖,否则便是将她一寸寸搜刮一通也是无有半点金银在身了,只有头上还剩下一支檀木簪子,否则堂堂邵家大房的三太太只能披头散发地回来了。
就连她身边伺候的赤雅也莫名其妙将金姨娘口中温若贴身的的润丫头收做了侄女,顺便也将素未谋面的润丫头的姐姐秋丫头收做了侄女,随即便理所当然地被金姨娘洗劫一空,说是拿回去告诉她们是她们姑姑给的压岁钱,明日领来给她磕头。
赤雅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看着出了家一般的自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还没叩的两个头也太贵重了些!
裘氏受了不小的打击,精神恍惚之间,魂儿一般地游荡回了院子,回去了既不说话,也不去更衣洗脸,只呆呆地坐在堂中。
直到日头快落下去时,才与士庭说完山上跑马河里捉虾的乐趣的邵海才步履生风地回来。
一进屋子就瞧见发妻正面容憔悴,一脸看破红尘般地坐在那儿,身上的珠玉首饰都无影无踪,再配上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活像是遭了贼一般。
邵海心中一惊,随后又安心下来——哪有人会来侍郎府打劫呢。
随即又是一惊——不会是裘氏惹恼了二嫂,被赶出来了?
赶出来...也不需要卸钗卸环罢?
裘氏见着邵海,一双呆滞了一下午的眼睛轻转了几转,眼眶慢慢地蓄起泪水:“夫君...我,我不想要温然了呜呜呜呜呜...”
邵海忙挥退下人,上前几步将裘氏揽进怀中劝哄,又问道:“早上还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裘氏本就腼腆,当日又是下跪又是耍赖已经十分不易,这几日更因时常遭遇冷眼而伤感,邵海倒是豁得出去,只是他男人家不好总入内院,更不敢进道殷氏的屋子里去帮妻子说话,只能每日早晚多哄她几句,引着她去想若有了孩儿日后不知平添多少乐趣,只是不知今日怎么弄成了这样。
裘氏哭的惨,磕磕绊绊将整件事讲了一遍,说到最后,邵海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好夫人,这可是好事,你哭成这样做什么,快快去洗把脸,穿戴好再说才是。”
裘氏拉着邵海的袖子不依道:“这哪里是什么好事?那金姨娘那样粗鄙,若温然随了她的心性,小女儿家的,日后遇事油滑轻薄...”
邵海摆手道:“我的夫人呐,温然不足一岁就离了她了,在二嫂跟前贴着肉长大的,怎么就能随了她姨娘?你不要她,难不成要温瑕?那姑娘大了,养不家,再说那才真是金氏亲生亲养的呐!还是想要温景?那丫头的命是阎王爷拿灯心草拴着的,保不齐哪口气儿重了就给吹折了,温若活泼爱闹,不是你我喜欢的女儿,温知温礼是二嫂亲生,又是三老太太亲自养大的,怎么肯给呢?再说也都是大姑娘了,养着又有什么意思?实在不成,你我不要女儿了。”
“不成不成!”裘氏两只手直摆“要女儿,得要女儿啊,不然日后你在前院与儿子读书练武,出门宴饮打猎,难不成把我独个儿放在那儿?”
“好好好。”邵海安抚她道:“所以我们还是要温然的,现在瞧着没什么不好的,日后若有什么咱们再教导她就是,再说金氏,她原是二老太太的人,自然与咱们站在一边的,再说她是奴婢出身,如今又无依靠,可不就贪图这点子金银?咱们家纵然不十分富裕,可难道还缺打点她的不成?拿些个物什将她打点好就是,这是咱们的助力,夫人说是也不是?”
裘氏还没从金姨娘那里缓过来的脑子再遭不住一点疲累了,只顺着这话应下,虚浮着脚步洗脸更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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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熙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氏扶着炕几笑得花枝乱颤,叫丰姨娘抹着背顺了几回才堪堪止住,擦着眼泪笑道:“三奶奶?你喊她三奶奶?哈哈哈哈,她竟也应了?”
金姨娘拈着一块栗香扑落酥软糕,得意地道:“我本想占她一句便宜便罢了,谁想到她也没觉出来,既然一句说了,哪里又差更多了?只说去呗。”
金姨娘得意的摇头晃脑,步摇坠着金珠儿在脸上扫了几下,殷氏伸手亲自替她将珠儿扶住,金姨娘便不动了。
“说起来也不知她们图什么,这事儿原就是不成的,莫说咱们不依,就算是老爷,又怎么肯为了什么兄弟情去开罪神女娘娘呢?二老太太诡计多端,肚子里的坏水儿能拿去浇十晌地了,怎么走了这么一步臭棋?”金姨娘口里说着,手上一刻不停地剥着瓜子仁。
殷氏冷笑:“她老人家手底下可没什么臭棋,咱们三家老太太虽说有个大小,可早分了家了,算是平头大,上头没人硬压着咱们舍孩子,这件事想丢回去不难,难的是周全两家脸面,温然断断不可能给她们带走的,士庭是咱们家的公子,老爷更是撇不开,难的是那头已经开了口,直挺挺地拒了岂不是打了人家的脸?老爷子早逝,咱们老爷和叔叔都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帮忙教养的,三家的脸面舍不开,情谊也丢不得。”
金姨娘咬了咬唇,下起决心道:“不若就将士培给了他们,他们带回去,想也不能苛待了,以后士培大了,也不与士诚士庭相争呀。”
殷氏皱着眉头,思虑片刻后还是摇头:“咱们老家...实在不如柳都,士培日后读书,那边的先生也不如咱们这边的好,何况士诚和士庭若真眼皮子浅,只看士培分去的那些家业,不看重兄弟之间帮扶之情,你我一番苦心又为得什么?那还不如趁早舍了这家!”
“可大房那头又如何舍得?”金氏抓着殷氏的手,苦口婆心道:“那夫妻俩所求纵然无理,可这些年的情谊不是嘴皮子说来的,他们送来的飞龙野味,肥羊狍子,那上好的的绒花从没少了咱家姑娘们的,咱们家哪个屋子里没有那头的漆器玉雕?绿杨春,奎龙珠,姑娘小子们的四宝用也用不完,纵然不用了,拿出去也是脸面,前年你偷偷给我送去那一串儿漆珠儿,叫那两个丫头拿着在院子玩儿,险些叫人瞧见,真把我吓死了。”
金氏手拍着胸脯,面上却难掩高兴:“这好好儿的实在亲戚可不能轻易割舍,虽说此事咱们占着理,可就这么冲着脸蛋子打,日后叫大房如何不恼咱们?那可真是糊涂账了!舍一个士培,也值!”
“呸!”殷氏有些气恼了“咱们若肯舍孩子保安宁,这会儿你该是二房奶奶了!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今儿你给了他们,若养好了也罢,若是养死了呢?再来寻你要来,又是跪又是哭,你给不给?与其赔了孩子又失了亲,不如只求短痛!那些个东西若真要算账,随他们都带回去,不够的我自有金银补上!”
殷氏说完,见金姨娘还是若有所思,忙放缓了声音叮嘱道:“我知道你素来聪明,有自己的心思,可如今万万不能把路走窄了,在他们眼里,士培只剩半口气吊着,想来是不能有什么活泛心思的,没人惦记这孩子就安稳,若咱们自己心里乱了,傻念头一动,岂不误了孩儿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