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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拜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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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然没有想到自己与胞弟的初次见面会如此混乱。
丫头们来回忙碌,士培那姓许的贴身妈妈正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苦药汤子,皱着眉头一口口地喝着,郎中仔细比对着两副药方的功效药力,药童拿着各个年份的药材仔细嗅探品尝,殷氏怀抱着孱弱的婴孩,一叠声儿地催问新的奶妈可来了没有。
丰姨娘蹲下身子,拿脸颊贴了贴婴儿额头,心疼地叹了口气道:“另一个奶妈子怎么也得两三天才能来呢,咱们才刚接了哥儿回来,哪好事事都齐全呢?”
殷氏道:“怕什么,叫那个奶妈子明日就过来,我先前就给他备着两个,因老太太起了兴儿才作罢的,如今士培回来,这些都是现成的,哪里怕人说嘴?”
许妈妈喝完了药汤,边吐着苦气边皱着脸放下碗。
殷氏这才想起这么个人,立马眼睛一立,提防地往那头瞟了眼。
丰姨娘把手搭在殷氏肩上,轻轻摇头。
“母亲。”温然走到当中,朝殷氏福了福身子。
“我的儿。”殷氏伸出双手把女儿拉到身前来,怜爱道“这边乱成这样,可吓着你没有。”
温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情绪,那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痛,像是羊妈妈正在舔舐收养来的小羊羔。
殷氏为温然拢了拢衣裳“好孩子,你放心,只要母亲在一日,必不会叫你为人所害。”
温然忍不住看向那小的过分的襁褓“母亲,弟弟怎么了?”
“好女儿,放心吧,弟弟不会有事儿的,有母亲在呢。”
温然低下头,她是真的心疼殷氏和金姨娘,同时也为老太太的狠而惊悚。
士培是她的亲孙,她竟忍心就这么看着他重病得几乎快要身死,当年大姐姐和三姐姐能在福慈居存活下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如今母亲羽翼颇丰且要冒如此风险,当日又该如何?
殷氏不忍女孩子伤心,尽量露出笑脸,道:“好孩子,明日咱们还要去二老太太那儿呢,规矩礼数不可忘,还有大老太太家你三叔父三叔母也来,定是有多一份的红封要给你的,你弟弟这会儿睡着,等他醒了再...”
话音未落,暖阁里立即响起了细弱的咳喘声,殷氏忙放开温然,又急又轻地来到婴儿的小床边上
小婴儿的脸色涨红,小舌头微微顶出来一个粉红的舌尖,要咳不咳,要喘不喘,显然是被痰给呛住了。
士培的乳母就干撂着手,嘴里大嚼着去苦味的蜜饯。
殷氏急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他把痰拍出来啊。”
许妈妈呆愣地睁大了眼睛,疑惑道:“我?”
丰姨娘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莫不是个只生养了投胎的女子?
殷氏伸出手指,忍了几回,只恨恨地骂了句滚出去。
丰姨娘一个眼神,巧心忙上前将人拉走了。
好在元妈妈还记着如何照顾婴儿,上前抱起士培在他背上空掌轻叩了几下,小士培随着元妈妈的动作果真吐出一口痰来,涨红的脸色也随之恢复了不少。
殷氏眼睛一横,丰姨娘便带着元妈妈将温然哄了出去。
温然出了门,隐约只听见两句赶出去,莫管旁的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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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总是喜庆又热闹的。
邵粟赈灾,自家不便过于铺张,可二老太太家里却是一派张扬。
虽然已经到了初二,可街上仍是弥漫这硝烟气味,温然拢着衣裳,跟随姐姐下了马车,老太太和殷氏的马车早有二老太太的孙媳苏氏来接,士诚士庭先到,女孩子们正好赶着苏氏拜过老太太时来。
苏嫂嫂又受过小姑和叔叔们的礼,拉着几个姑娘夸了个遍,然后笑着将众人引进了院子。
士诚士庭留在前院,女眷们仍往后院去
到了二老太太院门前,守门的婆子不去回话,只将人往里请“三老太太可来了,咱们老太太一直等着呐,说咱们自家人不必守在内院儿正堂拘着,来屋里说体己话就是”又朝苏氏道“哦,少奶奶,老太太吩咐,您自忙着各家夫人就是,送了老太太来就去罢,不必进屋了。”
“这...”苏氏的脸僵了僵,但很快恢复成一脸的笑“母亲思虑周全,那我就失礼了。”说着,朝老太太与殷氏婆媳福了福身子。
殷氏忙扶起来“乔汐我儿,快些去罢,如今你年纪轻轻的就担着这么大一家子,这会儿还要顾着我们,咱们自个儿进去说话就是,哪里论得什么,外人跟前的脸面才最要紧,在咱们这儿你是晚辈,放到正堂去,你可是当家的主母,邵家二房一半的脸面全倚仗在你身上呢。”
苏氏感激道“婶母说的是。”
别了苏氏,几人这才进了屋子。
屋子里自然是烧地龙的,只是看来也不如何热闹。
二老太太端坐其上,下面只坐着邵海与裘椿茂夫妻二人罢了,老太太与殷氏领着几个女儿乌泱泱地往里来,反倒显得屋子里热闹了好些。
温然借着磕头悄悄看了眼三叔父三叔母,却正被那夫妇俩反过来看了个正着。
也不知先前她们在聊什么,三叔母竟然一脸激动,一双眼直直地看着她,还逐渐地向热泪盈眶发展,见温然看她,生硬地扯出一脸慈爱的微笑,看得温然狠狠打了个冷颤。
二老太太先是叫老太太和殷氏坐下,然后亲亲热热地将温然拉到身边来,向来只被二老太太冷眼相待的温然十分不适,被二老太太汗湿的手心抓住的手腕几乎快要颤栗起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二老太太慈爱道“这就是我方才与你们提过的温然,粟儿的七闺女,虽说不是秋琳亲生,可也是自小在她跟前养大的,最是招人疼的,要我说还是你们嫂嫂会养孩子,她身边养的一双儿女可是......哎...士庭呢?怎么没来我屋里?士诚大了,又是长子,留在前院儿也罢了,怎么士诚那么小的孩儿也留在那儿?眼下他爹爹又不在,一个看顾不好可怎么办呢?”
说着,还十分忧心一般朝后头一个锥子脸的妈妈吩咐道“快去,把诚哥儿带回来,前头都是些男人家,没轻重的,他身边儿服侍的见没人看着难免躲懒,再叫那些个爹娘带来的半大小子哄他吃喝了生冷辛辣的东西可怎么好呢,快,快去。”
那妈妈赶紧应下,掀开帘子出去了,二老太太的眼神一路送着那妈妈的脚步,末了,还十分担忧地叹了口气。
殷氏默默扫了眼同样迷茫的老太太,不明白二老太太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来,温然,这是你三叔父三叔母,上次见着的时候你才刚学会走,快去给你叔父叔母磕头。”二老太太边说边双手把温然往邵海夫妇方向送去。
刚刚不是磕过头了吗?
温然一脸懵,但也只好依言来到伯父伯母面前跪下,还不等磕头就被三叔母一把抱在怀里,又是摸头发又是摸脸。
“我的儿,别跪了,快起来。”
“?”
温然被抱在怀里,虽说被长辈喜欢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这么热情也让人摸不着头脑,温然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殷氏,用眼神表达疑惑。
殷氏隐约猜出了些什么,只是还不等母女两个反应,一双玛瑙镶和田玉的镯子就被塞进了温然的怀里。
“好孩子,果真是可人疼的,伯母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你拿着,别嫌弃。”
温然再次看向殷氏,见母亲点头才接下,趁机挣脱身,两只小手搭在身前,周正地给裘椿茂行礼“谢谢三叔母。”
殷氏笑着朝温然伸出手“你个小丫头,今儿可是发了财了。”
温然忙扑进殷氏怀里,两只镯子都是裘椿茂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的,温然小孩儿家自然带不上,殷氏便拿小荷包给装起来给女孩子挂在胸前,朝三弟妹道:“弟妹也太肯疼她了。”
裘椿茂柔声道:“温然玉雪可爱,不怪我疼呢。”
正说着话,士庭跟着妈妈掀帘子进了屋,走到当中先给二老太太磕头,又给叔父叔母磕头,他向来油滑伶俐,口中吉祥话一套又一套,哄得比姐妹们一人多了一袋金叶子不说,邵海还解下一枚墨玉鲤鱼玉佩来送了他。
士庭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温然身边站好,悄悄将玉佩拿起来,无不炫耀地朝妹妹晃了晃,低声道“好看吧?你来抓,抓住了,哥哥就把这玉佩送给你。”
温然努嘴哼了一声,打开胸前的小荷包,露出一双镯子来微微扬着下巴低声道:“谁稀罕呀,三叔母给了我镯子呢,还是两个!”
士庭不死心:“你看你镯子上的和田玉只有那么小,你看我这块玉,比那个大得多呢,真不来抓?”
温然傲娇地扭过小脑袋,系上荷包,不说话了。
这一番孩儿之间的小动作直看得裘椿茂眼都红了,忍不住伸手按住了邵海的腕子轻轻晃了晃。
邵海也爱得狠了,安抚地看了眼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