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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马姨娘的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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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歌低着头,小小声地分辩道“太太院儿门前也没个遮挡,我鬼鬼祟祟地岂不是更惹眼。”
元妈妈见她还敢顶嘴,扬起手就要打,又想起温然温若还在屋子里,愤愤地撂下手掌道“你个小丫头子还敢回嘴,方才一脸兴高采烈的回来是你不是?院子里正闹着,你就只顾自己起兴儿!日后姑娘出了门子掌管一家时你也这么着,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今儿晚上自己来我屋里领手板子,好好紧紧你的皮!”
桐歌缩了缩脖子,讨饶道“好妈妈饶我罢,姑娘还冷着呢,我这就去给姑娘取热水灌汤婆子,将功补过!”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
元妈妈咬着牙道“你个坏妮子,小声些,别惊动外头!”
温然被放在床上,隐约又听见外头丰姨娘的声音,约莫是劝人回去,迷迷糊糊灌了一耳朵,有人替她除了厚袄鞋袜,又被抱着喂下去一碗热乎乎的甜汤,舌根僵麻着也没品出里头有什么,头昏脑胀地被蒙头裹进一张柔软厚实的大被子里,上头尽是元妈妈身上的馨香气息,温然再抬不起眼皮来,缩在里头沉沉睡了,梦里又热得厉害,也不知谁喂来的水,热乎乎的不好下咽,过了好久终于又慢慢退了热,这才睡得舒服了些
再醒来时,入眼便是一片黑暗,身上爽利不少,挨擦起来也十分柔软舒适,想来是元妈妈给擦过汗又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屏风那头透过来一些光亮,借着光,温然认出这是殷氏屋里的梢间,她年幼时曾住过的,如今该是丰姨娘的卧房
屏风那头,殷氏坐在上面铁青着脸,马氏和刘氏正跪在当中,马氏哭天抹泪脸颊微微泛着红,想来是遭了掌嘴,刘氏则是畏缩在一旁不敢言语
“太太,这满府里谁不知道六姑娘肺腑孱弱受不得蜜糖,冬日里更是沾不得半点,可今日...”马氏抽泣两声,伸手恶狠狠指向缩在金氏怀中的温若“小姑娘却趁着太太和姑娘们服侍老太太就来下毒!我见是一盘子白莹莹的小酥饼就没防备,今儿早上温景刚起,听说是小姑娘送来的立即就吃了整整一块,我给太太请安回去,她就病倒了,咳的恨不能呕出心肝来,不是温若害的又会是谁,太太求您做主,求您做主啊...”马氏收回手,哭着往前爬了几步,朝殷氏连连磕头,幸而地上铺着一层厚绒地毯,不然只怕要磕伤了
温若显然是吓着了,缩着不敢露头,金氏一手揽住小女儿,面对马氏的破口大骂竟毫不在意,还好心情地拍哄温若,温瑕更是满脸讥讽“吃了蛋奶饼病倒的?你可真会泼脏水,据我所知从我们回来之前她就病了罢?怎又成了我妹妹害她的?若论其他心思更是笑话,她一个病秧子,是死是活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
马氏豁然起身,本想扑上去与温瑕撕打,但摸摸还在发热的脸颊,只好心有余悸地作罢了,跪下朝殷氏哭诉
金姨娘斥责道“胡言胡语,身为姐姐,哪有这么说自家妹子的?”
温瑕撇撇嘴,站起身来挨骂,只是依旧不服道“马姨娘不也是温若长辈,说起来可比姐姐妹妹更往上一层呢,青天白日的开口污蔑温若下毒闭口要太太发落了她,现如今还算好的,咱们在路上遇见她的时候她可是披头散发形同疯妇,手里掐着簪子要捅死温若呢,娘可别说她只是口里糊涂,你瞧瞧丰姨娘的脖子手背,叫她抓出来多少伤痕,我只回来这才几天,明里暗里见着好几回丰姨娘照看开导刘姨娘和马姨娘,且不论是不是太太的授意,单说这情分也是不薄的,马姨娘发起疯来全无顾忌,可见是个狼心狗肺不识恩义的。”
金氏忍不住勾唇一笑,但还是轻斥了一声“胡闹,长辈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没规矩,给我坐下,再不许说一句话。”
殷氏嘴角一松,略带薄笑地看了温瑕一眼,然后瞬间变回严肃模样,心道这小丫头虽然嘴硬脸冷,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虽说是有挑拨的心思,倒也有别别扭扭地示好的意思在里头,这孩子,可真不知道是随了哪个了
这眼神既包容又宠溺,好像砸进温瑕的心里去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个被家门舍弃过,在姐妹们身边自惭形秽过的女孩无数次地把这个眼神拿出来细细回想,在那个吵杂混乱的晚上,嫡母对牙尖嘴利的她送来了这样的一个眼神,如此温柔慈爱,似乎还带着点喜欢
温然躺在床上,听着外头乱成一片,心中却透着古怪
此事并不难审,太太却没说上什么话,显然是心里有顾忌,这才在嘴上给绊住了,只不知是为着什么
外头马氏又哭闹一回,金姨娘只好也跪下来,朝殷氏道“太太明鉴,温若自生下来就养在庄子上,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她却未必知晓,如今不过几天功夫,自然该先学着孝敬长辈,妾身只来得及叮嘱她些老太太和太太身上的要紧事,若要依着轻重,还没轮到六姑娘呢,是以温若只知道六姑娘体弱多病,旁的一概不知,她在庄子上时但有孩童生病,爹娘都是给冲一碗糖水蛋,温若想来也是盼着姐姐快些好起来,这才送那蛋奶饼给六姑娘的,只是好心成了坏事儿,如何能牵扯到下毒上头去?”
马姨娘忍不住要反唇相讥,却被刘姨娘给按下了
殷氏看了眼温若,可怜她一张小脸都哭花了,见殷氏看着她,挨在金氏身边跪下道“我真不知道姐姐不能吃点心,不是有意叫姐姐生病的,我昨日去看六姐姐,六姐姐说,今日大家都去陪着老太太礼佛,只有她不能去祖母和母亲身边服侍尽孝,心中十分愧疚,我便说要给她送糖糕奶饼去,六姐姐是答应了的,我这才送去,为着亲自再哄六姐姐几句话还特意起了早,那些点心都没有毒,太太和马姨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六姐姐那儿把她吃剩的拿来我吃,是真的没有毒。”温若又是怕又是委屈,温瑕心疼地走到她身边跪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轻轻给妹妹擦脸
马氏却不肯依“你来吃自然是没毒的,即便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全吃下去,死了也是撑死的!可我的温景如何一样?你字字诛心还敢说自己不是有意的?六姑娘几时叫你拿点心给她了?我怎不知?你小小年纪满嘴谎话,可真是你娘的种子发的,果真是贱人...”
“砰!”殷氏重重一掌拍在案上“还不住口!”
一时间屋子里头哭声骂声冷笑声尽皆止住,殷氏朝马氏狠狠一瞪,马氏自知失言,委顿在刘氏身上轻轻抹泪
殷氏顶着气道“我把你们叫到我跟前儿来对着面儿的把话说清,只因着都是一家子的人,若有不是,问明了便罚,若无不是自当重归于好才是,你们反倒是愈发的上来了,都把那些个脏的臭的给我咽回去!哪个再有一字半句的不尊重,我先赏她一顿好嘴巴!”
温若被吓得直往金姨娘怀里缩,金氏环抱住女儿安抚地拍了几拍
马氏本也畏缩,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对哭红了的眼珠儿转了转,一咬牙,挺身栽倒在殷氏脚边,哭嚎道“太太!求您严惩温若,您忘了二姑娘同金氏作下的孽了吗,求您护着温景,莫叫她也落得一般下场,若这一次不打不罚骄纵了她,来日岂不是个人就敢来毒害温若,左右事后一句不知便可推脱,这万万不可呀!求太太救命!太太救命!”
殷氏看着一反常态的马姨娘忍不住有些头疼
金姨娘唉声叹气道“我说,马姨娘啊,你别哭了,擦擦眼泪睁眼好好看看温若,她今年才四岁,哪里就能练就你说的那般城府?温若是想得少了,可亲姐妹哪里有隔夜仇呢?你若定要个说法,不如我带着温若去给她六姐姐赔个不是也就是了,什么打呀罚呀的,姑娘们金贵,哪能同咱们这些婢妾一般管教责罚呢。”
温然从默默吐出一口浊气,最后贪恋片刻温暖舒适的被窝,悄悄坐起身并按住了一旁要去唤元妈妈的桐檐,指了指身上,示意给她拿件衣裳来
桐檐拿了件夹袄给温然披上,又仔细给姑娘穿上鞋袜,屋子里没有手炉,只好给姑娘抱上一只汤婆子,主仆两个这才起身
“母亲。”温然站在屏风边沙哑着嗓子道
殷氏本心气不顺,转头却看见温然小脸苍白,两只小手掌抱着一只银白的小汤婆子,不知是不是为人母的错觉,温然才病了这一下午,却叫人觉着瘦弱了
“我的儿,你怎么出来了。”殷氏心疼地朝温然伸出手“才退了热,仔细受寒。”
温然走到殷氏身边,没坐下,反而扶着殷氏的膝盖轻轻跪了下来“此事说来都是女儿的过错,求母亲莫要责怪马姨娘和小妹妹,只责罚女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