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的顾客》青山一鸟

1、酒鬼大叔

　　酒鬼大叔
　　“嗨！美女！”大叔戴着墨镜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今天来得挺早，这么早下班？”我说。
　　“没呀，今天没上班，天真耶（热）。”大叔气喘吁吁地说，顺手拿了一瓶啤酒，用牙‘呲’的一声打开。
　　大叔是本地人，年纪在五十五岁上下，个头不高，脸黑瘦，有肚腩，整天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墨镜就像焊在脸上一样，时刻戴着。
　　他每年五一之后一直持续到十一，都会在店里喝酒，一次五六瓶，一天四五次，人送外号‘酒鬼’。饭食一点不进，干喝，喝酒时，也是丝毫没有半点下酒菜，手机就是他的下酒菜，一边看手机，一边喝酒，时不时出去，找个场地，排排水，空空肚子，接着喝。
　　“今天就你自己？！”大叔问。
　　“对，同事有事，今天没来。”我回道。
　　“大叔，今天可不能喝太多哦，公司总部有规定，禁止客户在店里喝酒，不然，要罚钱的！”我小心地提醒。
　　“嗯，知道了！又是老万个□□娘养的，他不让喝？改天看我不弄死他！”大叔边喝酒边气愤地说，头也不抬，一直低头看手机。
　　“不是啊，大叔，真是总部有规定，老万也是左右为难，你就体谅体谅他吧。”我小心地回道。
　　老万是我的老板，个不高，皮肤白皙，有些许驼背。这几年精心经营这个店铺，给累的。据说，为了经营好这个店，曾经是连着七十二个小时，连轴转，把公司总部的大区经理都给惊动了，几个经理，主任，连番上阵，策动他的爸、妈、弟弟、哥哥、媳妇等来劝说他，让他别太卖力，要懂得爱惜身体，劳逸结合。老万是投了全部身家来干这个店，能不卖力嘛！
　　但老万终究是对大叔很客气，不敢太得罪，毕竟大叔本地人。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老万人老实，跟谁都是客客气气，开门做生意，将就和气生财。所以，大叔，并不把老万放在眼里张口就是□□养的，娘操的这些粗俗的话来回他。
　　据天气预报报道，台风“梅花”已在南方登陆，虽然青岛离得远，但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大风伴着雨持续了两三天。受天气影响，店里稀稀松松几个顾客，冷清得很。因天气原因，造船厂为了工人安全着想放了假，几万名的工人散落在各个小区，治安一直是警察们特别注重的事。
　　“丁零，欢迎光临，好客！”门响了，大叔全身湿透，匆忙闪进店里。嘴唇发紫，墨镜没戴。这样的天气也不需要戴墨镜，带把伞才是真的。
　　“哎呀！大叔，这样的天，也出来？连把伞也不打？瞧这一身湿的，像水浇的！”我边说，边给大叔递了条毛巾，擦脸上，头上的雨水。这是酒精馋虫把大叔给勾引过来的，就像抽大麻，那个劲只要上来，不来几口，怎能压下去，小酒一进肚那是浑身舒坦，那股爽劲儿直冲天灵盖儿。
　　大叔怎么不在家里喝？这么个天还出来。
　　那是因为家里有老婆、孩子管着。因为喝酒这事，大叔没少跟媳妇儿干仗，他有个独生女儿，二十几岁了，看不惯老爸喝酒，也会嘟囔几句，大叔嫌烦，干脆出来找个地痛快地喝起来。有时大叔的老妈，也会出来寻他，怕他喝起来收不住，一头栽地上，直接起不来。但他跟他母亲打游击战，远远地看着老太太过来了，赶紧躲起来，有时躲不及，老太太进来骂他，他还跟老太太还嘴，比她骂得还厉害。
　　“你这个B娘养的，整天哈，天天哈，早晚死了你个小B养滴！”老太太气呼呼地说。
　　“我x你妈，你个老不死的，天天没事干，好点什么不好，天天滴跟着，管着！”大叔气势更厉害，骂着走着，等老太太回去了，他又转过来，接着喝。
　　今天这个天，老太太应该来不了，他可以痛快地喝。
　　“大叔，今天这么冷，你浑身湿透，要不别喝了，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暖和暖和。”我好意地劝着他。
　　他头也不抬就去拿酒，昂起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没灌进嘴里的酒，顺着嘴角往下流，流得地上都是，黏叽叽，黄乎乎。一瓶喝完，他打了个冷颤，接着拿出烟，‘吧嗒’一声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仿佛这口烟能赶走他身上的冷气，和肚子里的那股凉水一样。空气中混合着酒味，烟味，和雨水冲刷水泥地的味道，复杂且刺鼻。
　　“少‘哈’点，怎么天天喝？！注意身体！”走进店里的年轻小伙，提醒着大叔，这是他们本村的人。
　　“又喝起来了，哎呀，真行啊！”一位阿姨撇着嘴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点点头，没说话。
　　这时进来两个云南人，两人胳膊互相勾搭着对方的肩膀。东倒西歪，一步一晃地走进来，人没到跟前，酒气已经扑鼻而来。其中一个矮壮，皮肤黝黑，眼睛雄鹰一样，目光锐利；另一个精瘦，从胳膊发达的肌肉，也能看出平时干的是出力的工作。
　　“来两包华子！”
　　“您是要软的？还是硬的？”
　　“硬的！”
　　“您是要几包呢？”
　　“两包！怎么回事？刚才我不说了，要两包，你是觉着我没钱是吧！我有的是钱，瞧不起人是吧！”精瘦的男人，嘴巴抽筋一样恶狠狠地说道。
　　“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您别生气！”我赶紧说道。
　　“妈的，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服务员，还瞧不起人！”矮壮男人，用犀利的眼光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要问清楚，您的需求，才能为您服务好不是吗？”我眼含泪水回道。——声音中夹杂着我的委屈和气愤！
　　“有话好好说，欺负一个小嫚儿算什么东西？！”大叔抿嘴，笑眯眯地说。语气中有不屑，有挑衅！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个老不死的，关你吊毛事？”精瘦男人，恶狠狠地走到大叔跟前质问！
　　“我让你有话 好好说！”大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你个老东西，活够了！”矮壮男人，手握拳头，边说边要挥拳头！
　　“外地来滴南蛮子！来到这说话客气点，别动不动挥拳，法治社会，拳头再硬硬不过国法！”大叔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是挑衅也是蔑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服务不好，产生的误会，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赶紧好言相劝，怕真的打起来，大叔招架不住。
　　听我这么一说，他两个手勾搭着对方的肩，互相搀扶着，往外走。
　　过了大概五分钟，店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男男女女来了十几个人，其中就有刚才两个。——原来，是他俩把他们的老乡叫过来理论。都是喝过酒的，都仗着酒劲，哪是过来理论，无非想把事情闹大！
　　我看架势不对，着实慌了。
　　我心里想着；店里有监控和录像，只要是客气说话，好好服务，找不出差错，就算事情闹大了，也是对方的过错！
　　“欢迎光临，好客！请问需要什么服务！”我客气又礼貌地说。
　　“来两包硬中！妈的，老子有的是钱，瞧见没有？！”精瘦男人龇牙咧嘴地说道，手里有红色，绿色，蓝色钞票，零零散散，几百块吧！
　　“好！”
　　男人接过香烟后，醉眼迷离地看着我“再来两包！”
　　“还是硬中？！”我问道。
　　“是的，还是硬中！”他毫不客气地回道！
　　他的老乡们，男男女女十几个，互相挤眉弄眼，脸上有嘲笑，有挑衅，有看好戏的表情，有露出肚子的，有脱了上衣的，有叼着烟卷狠狠盯着我的，还有浓妆艳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廉价香水味的气味。混合着烟味、香水味、嘴里冒出的酒臭味、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一股股复杂且恶心的气味，直接顶进我的鼻腔，冲进大脑，让人直想呕吐。
　　“好！这是您要的香烟！”我干脆利落地说。
　　“美女！再拿两包硬中！”这回是矮壮男人说道！
　　此时，我心里面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但，我要忍，今天算是碰到了硬茬子，我依然面露微笑，正要去拿烟。
　　“哼，哼,哼”！
　　听到板凳摩擦地板的声音。
　　这时大叔站起来了。我看他醉眼迷离，脸色通红，已有七八个空酒瓶躺在地上。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来到前台，手里拎着个空酒瓶，说：“小嫚儿，结账！共喝了八个！”
　　“你到后面排队去，看不到我在买烟！”矮壮男人，气势汹汹地说！
　　“C你娘，你个小B养滴！”大叔边骂，边把酒瓶举起来，正要砸在他的头上。
　　不巧的是，大叔没站稳，酒瓶砸在了前台桌子上，被他给躲过去了。顿时，店里乱哄哄地，招架不住，十几个人要一起打大叔。
　　我赶紧大喊：“别闹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五分钟后，警察来了。
　　来了四五辆警车，对店里在场的所有人都进行一一盘问，了解来龙去脉。
　　警察了解后，对大家进行了批评教育。严记:喝酒不闹事，否则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一场闹剧结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心里感谢大叔能出手相助，同时也觉着，人和人之间的沟通，真的要花很大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