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颗蓝心》xenophyte

23、第 23 章

　　“你的化学竞赛，是学校取消了你的名额，是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是一个陈述句。

　　陆士衡彻底垮掉了。

　　又是久久的沉默，陆机张了张口，嗓子干涩的发痛，这痛楚一路带到了他的心口：“我们来做吧。”

　　陆士衡慌乱地抬起头：“哥，我...学校那边真的处理好了，竞赛...不需要加分，我高考也能考得很好。哥，你别不要我。”

　　陆机拉着他脖子上的链子把他拽到眼前，深深吻了上去，链子下坠着的戒指被他握在手心中，不光滑的戒面硌的他生疼，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情，只能小声要求：“□□。”

　　陆士衡看着面前笑得比哭还难看的陆机，苦苦哀求：“哥，别不要我...别不要我...不要抛下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怕。”

　　“求你别离开我......”

　　眼泪是什么味道的，是四年的朝夕相伴，是X大的科技节，是爱丁堡潮湿的空气，是一模一样的戒指，是两颗塑料蓝心，是情欲最盛时的低吟，是CBD的灯火，是陆机浅吟的歌曲，是那首英文情诗，是风是雨，是晨曦是午夜，是酒精也是草莓冰淇淋......

　　陆机抱紧身上的陆士衡，任他的眼泪肆意流过自己的眼角。

　　第二天陆士衡和简单的行李被一起送到了陆父陆母家。一个月后，陆母告诉他陆士衡自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问他要不要来送机。

　　“哪个国家？英国吗？”陆机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美国，我给选的，小衡说只要不去英国去哪里都行，我想着美国不是教育好一些吗。”陆母在电话那头叨叨咕咕：“你弟弟下周一的飞机，你有没有时间来送啊，你们兄弟俩是不是闹什么矛盾了？突然间就说工作忙，要他来我们这住。一家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坐下聊一聊就好了。”

　　“我不去了，忙。”陆机挂了电话。

　　送机那天，候机厅里乌泱泱围了一群人，加菲揉着红肿的眼睛：“怎么这么突然，突然就要去留学。”

　　陆士衡依旧温和：“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正好有个机会。”

　　“怎么...”加菲环顾了一圈四周：“怎么陆学长没有来？”

　　陆士衡垂下眼：“他不会来了。”

　　加菲一怔，原先这种情况，士衡一定会说：他工作忙。

　　“士衡你的航班是不是可以安检了？”季风提醒道。陆士衡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实，该安检了。

　　“士衡......你的挂坠呢？”加菲指着他空荡荡的手机，事情的前后因果在她脑海里慢慢成形。

　　“扔掉了，带着也没什么用了。”陆士衡说得平淡。

　　加菲看着陆士衡消失在安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嚎啕出声。季风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我们不是约好每周都要视频通话吗？”

　　“不...”加菲抽噎着说不出话，我是为了士衡和陆学长难过。

　　机场外，陆机久久看着按时飞起的航班渐渐消失在天际。

　　陆机很久没进过陆士衡的房间了，总觉得有种熟悉的陌生感，没了那个兔崽子，这个房间空荡的不像话；陆机久久站在屋子中间，灰黑色的床品上放着一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兔子玩偶，这不和谐的搭配让陆机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走上前拿起兔子，这才发现兔子的胸口被绣上了一个名字：陆机。是他的名字。陆士衡把他的名字绣在了日日夜夜抱着的玩偶上，他抓着兔子的手收紧，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开关，安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句：i love you ！

　　陆机的嘴角无力地扬了扬，很快就重新掉了下去，他抱着那只兔子缓缓滑坐在地上，兔子不断重复着：I love you！I love you！陆机把头深深埋进兔子里。

　　“陆爷你最近到底咋了？”包子夺下他手里的酒杯：“你不能再这么喝了，咱不是说供不起，主要你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陆机没说话，起身要抢，被包子用胳膊拦住了：“是小衡吧。”

　　陆机动作一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那天起，这小兔崽子就好像鱼回大海似的重新消失在了人海里，就像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里一样莫名其妙又突兀。

　　包子把屋里的人都遣散后，开口问道：“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小衡突然出国了。”

　　陆机灌了口酒：“我爱他，他爱我，可是这个操蛋世界不许我们爱对方。就这么个事。”

　　包子沉默了，片刻后也灌了口酒骂道：“妈的操蛋世界。”

　　“唉，最近我总是想起过去的事，”陆机仰躺在沙发椅上，盯着天花板开了口：“想起我们第一次见到那个兔崽子，和条野狗似的被人拖着，到了我家连热水器都不会开，现在，好家伙，都到了美利坚了。”

　　“陆爷......”

　　陆机无视他自顾自说着：“美利坚好啊，他那么聪明的人，在这种发达国家才能有前途。这小兔崽子，终于算是混出来了。”

　　“混的好就好......”陆机又灌了口酒。

　　包子叹了口气：“陆爷，你就当是为了那小子吧，这样对他是最好的。”

　　陆机没再说话，却悄悄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几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陆父终究还是被双规了，过去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被翻了出来，连顺子这样的人都跳了出来，指认陆父为自己的保护伞。陆父病死狱中，陆母精神恍惚在去X大的路上被失控的汽车当场撞死。包子的爹被推出来挡枪几十年前暴力拆迁的事，包子作为赵家唯一的后代被连夜送出了国，再也不能跨入国境一步。

　　树倒猢狲散，陆机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总，陆爷，而是苦苦哀求投资人不要撤资以维持生计的小陆。

　　今年他30了。

　　这些年陆士衡在国外的留学费用都是陆父陆母在操心，陆父陆母出事后，陆机去银行给陆士衡国外的账户打款，却被告知，从他离开中国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花过卡里的一分钱。他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在国外身无分文是怎么活下去的？陆机不知道陆士衡的学校，甚至连他在哪个城市都不曾询问，他的学校是自己联系申请的，甚至连个中介都找不到。陆机也联系过大使馆工作的朋友帮忙寻人，最后得到的却是，陆士衡根本没有去录取学校报道的结果。再加上自己家的事，包子家的事，自己公司的事......

　　陆士衡就这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未知的角落里了。

　　“陆总，有个投资人说今天有5分钟空闲能听听我们的项目！”技术员小程激动地冲进陆机的办公室。

　　他们已经从CBD最高的那栋楼搬到了商住两用的公寓楼里，幸得陆机富裕时待人不差，80%的老员工还是愿意陪着他东山再起。

　　“好，投资人怎么称呼？”

　　“没说，只说是姓陆，是硅谷那边的科技新贵。”

　　“陆？中国人？”听到这个姓氏陆机一愣。

　　“应该是的，但是是在硅谷起的家，从独角兽公司跻身硅谷数得上号的互联网科技公司，他只用了5年时间。更多信息我们车上再说吧！项目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也是临时得到的通知，咱没时间详聊了。”

　　会面场所定在了当地最大的酒店，陆家还没落败时，陆机也经常来，它家最大的卖点就是80楼高层的城市风光。如果不是集团会员，80层的总统套恐怕提前一年都订不到位置。

　　陆机屈指敲响面前这间总统套的房门，刚才前台已经打过电话了，里面的陆总应该知道自己的到来。

　　门几乎立刻就被拉开了。

　　首先入目的是一个男人精壮的躯体，标准的6块腹肌，饱满强壮的胸肌。陆机有些难过地想自己原先身材也有这么好的，可惜因为这些年的种种自己疏于管理身材，虽然不至于臃肿，但是这么漂亮的肌肉线条肯定是没有了。转念一想，不对，来商务洽谈，你不说穿件正装，至少也得衣着整齐吧，穿成这样是想嘲笑我们这种小公司不配他认真对待吗？

　　想到这，陆机的眼神漫上了一层冷意，自陆家倒台后，这样的侮辱嘲弄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冷漠，是他最好的武器。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声音怎么稍微有点耳熟？“陆总，看够了吗？”

　　陆机扬起下巴...

　　“小衡？！”

　　他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男人居然是消失了5年的陆士衡，他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比起当年更加棱角分明，眼睛里的冷漠比起当年的陆机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的陆机眼睛里更多的是看遍繁华后对欲望餍足的冷漠，而陆士衡现在是把所视一切都当做垃圾的冷漠，更暴戾更血腥，这是从底层杀出重围的人才会有的眼神，看来这些年他也过得很艰难。

　　“我还是希望陆老板能使用更礼貌的称呼。”陆士衡冷漠地回应，走进屋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