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与玉》阿坷坷

1、你好，同学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夏天会记得所有。就像校门口的老槐树，默默见证着两个少年的心事，等到来年，总会抽出新的枝芽。
　　那个夏天，天气很热，宋江玉转学到了实验一中。
　　宋江玉转学了。
　　宋江玉背着书包从宋家的大门出来，宋江玉的姐姐宋悦已经等他很久了，一看到宋江玉出来就不悦的说道：“宋江玉，你怎么搞那么慢？都几点了，咱妈也真是的，怎么不叫你二姐来带你去”。
　　宋江玉翻了个白眼“佳琪姐还在外地”
　　宋悦听后尴尬的笑了笑：“好吧好吧，我认命了，上车吧”。

　　过了几分钟，宋江玉和宋悦站在了一中的大门口，校内，校长正在激情的演讲，而姐弟俩只能在门口听着，其实他们原本可以赶到的，半路堵车了。
　　门卫：“迟到了就是不能进去，你们联系一下班主任，让班主任带你们进去”
　　宋悦“门卫大爷，你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这也是特殊情况，要不是堵车了，我们肯定已经在里面了”
　　门卫：“嘿！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不要找理由，联系班主任”
　　宋悦也闭上了嘴巴，宋江玉嘲笑道：“天哪，活该”
　　宋悦“你这个兔崽子！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和咱妈说”
　　姐弟二人正要互掐的时候，旁边有一个男生，正好路过，宋悦看过去。
　　宋悦瞬间脸红：“我趣好帅啊”
　　宋江玉默默翻了个白眼，他看向了那个男生，单看脸就足够惹眼，眉骨清晰，鼻梁高挺，露出一点少年气的狡黠，眼神淡淡的，像蒙着层薄雾的湖面，让人觉得好看，却又不敢轻易触碰,帅得很具体，冷得有分寸。
　　宋江玉想如果自己是个女生可能就一见钟情了。
　　恰好那个男生看向了他，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去跟门卫说了些什么，之后就进校门了。
　　宋江玉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打给了他的班主任，一阵电话铃声后，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喂，哪位？”
　　“您好！请问是孙老师吗？”
　　“是，有什么”
　　“孙老师我是你们班新转来的宋江玉，今天早上来的时候堵车了，所以迟到了门卫大爷不让进，让我联系班主任，让班主任带我们进去”
　　……
　　“好好好，你等一下，我现在过来”
　　“麻烦了老师”
　　宋江玉挂了电话，宋悦蹲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个男生。

　　过了一会，一个人慢慢走进，胖胖的还有点秃。
　　校内的演讲声停了。
　　“宋同学，进来吧”
　　宋江玉听后把宋悦拉了起来，宋悦看到老师来了，打了一个招呼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白了一眼宋江玉。

　　宋江玉进了校门，孙老师：“我先带你去领书”
　　宋江玉点了点头。

　　过了半个小时，宋江玉抱着好几本书走在走廊上，班主任领着他走到讲台前，粉笔灰在透过窗户的阳光里浮沉。“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宋江玉，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宋江玉低着头，目光不经意扫过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男生，侧脸线条利落得像用刀刻过。他没看讲台，只是单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周身像裹着层生人勿近的寒气，他内心想着“他不是我在校门口遇到那个装哥吗”

　　“你就先坐那里吧。”班主任指向男生前面的空位。

　　宋江玉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放下书包时，还是不小心碰掉了一支笔。黑色的水笔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停在那个男生的鞋边。

　　他刚想弯腰去捡，男生已经抬脚，用鞋尖轻轻把笔勾了过来。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谢谢。”宋江玉小声说，飞快地把笔捡起来攥在手里。男生没应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望着窗外。
　　或许是有点尴尬宋江玉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宋江玉”
　　那个男生终于看了他，但是没有握住宋江玉的手“檀澈笙”
　　宋江玉尴尬的要死缩回了手
　　“他在装什么！？”

　　课间时，宋江玉听见前排女生窃窃私语，“檀澈笙超厉害的，上次数学竞赛拿了全市第一，但他性格好冷啊，从来不和女生说话。”

　　正说着，宋江玉想去接水，刚站起来，椅子腿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桌子。檀澈笙放在桌角的练习册滑到地上，几页纸散开。

　　“对不起！”她慌忙蹲下去捡，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伸过来的手。他的指尖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宋江玉赶紧把练习册递过去，“真的很抱歉，我没注意。”

　　檀澈笙接过练习册，指尖拂过她刚才碰过的地方，终于抬眼看她。他的瞳孔颜色很深，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没什么情绪，却看得宋江玉有点慌。

　　“没关系。”他说，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淡漠。

　　到了中午铃声刚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宋江玉正低头整理课桌，忽然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新同学，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呢！我叫张逸。”

　　他抬起头，看见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生，嘴角扬着很亮的笑意，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晒得有点暖黄。

　　“你好，我叫宋江玉”。

　　“宋江玉？”张逸嚼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重复了一遍，“名字真好听。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之前听班主任说要来新同学，我们猜了一早上呢。”

　　宋江玉放松了些，刚想回答，就见他忽然一拍脑门：“对了！你课本都齐了吗？我们班上周刚发了一套物理练习册，我帮你去办公室问问？”

　　“啊，不用不用，老师已经给我了。”他连忙摆手，瞥见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篮球绳，“你是要去打球吗？”

　　“是啊！”张逸眼睛一亮，往窗外的篮球场偏了偏头，“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打？我们班男生组了个队，虽然水平一般，但热闹得很。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给你指指路，小卖部的橘子汽水超好喝，就是要排队——”

　　他正说着，忽然注意到宋江玉桌角放着本《小王子》，立刻凑过来：“你也喜欢这个？我小学就看过三遍！不过我总觉得狐狸比玫瑰更懂小王子，你觉得呢？

　　“对吧对吧！”张逸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手里的三明治掉在地上，“我就说嘛！之前跟班里女生争这个，她们还说我不懂浪漫——”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同学的目光，有人笑着喊“张逸你别吓着新同学”，他也不恼，摆摆手又转回头，眼里的光更亮了：“总之以后有啥不懂的就问我，教室后巷的打印店老板认识我，食堂三楼的糖醋里脊要抢才能吃到，还有……”

　　“对了，”张逸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颗水果糖“欢迎来到我们班！”

　　宋江玉看着眼前这个像小太阳一样的男生，说了句：“谢谢哈。”
　　“对了，给你介绍两个哥们儿。”他朝不远处挥挥手，“邵衍！沈驰野！这边！”

　　宋江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两个男生正靠在走廊栏杆上说话。左边那个穿黑色卫衣的是邵衍，碎发遮住一点眉骨，手里转着支笔，笑起来时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看起来随和又机灵。右边的沈驰野则是另一种风格，寸头利落，校服拉链拉到顶，单手插兜，眼神带点桀骜，正低头听邵衍说话。

　　“这是新转来的宋江玉。”张逸把他往前推了推，又指着两人介绍，“邵衍，我们班的‘消息通’，学校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沈驰野，篮球打得超神，上次校赛绝杀全靠他。”

　　邵衍立刻笑着点头：“欢迎欢迎，以后有事儿找张逸，他解决不了的找我。”沈驰野也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眼神扫过宋江玉时，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坦荡。

　　宋江玉刚说了句“你们好”，就被张逸拉着往教室走：“走走走，没课了，正好组队打球。”路过最后一排时，他忽然停在檀澈笙桌前，敲了敲桌面，“檀澈笙，打球去啊？”

　　檀澈笙正低头做题，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的响，闻言抬了抬眼，目光落在张逸身上，没说话。

　　“别装了，我看见你昨天体育课投篮了，准得要命。”张逸不依不饶，又指了指旁边的宋江玉，“新同学也去，一起热闹热闹。”

　　宋江玉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被点名。檀澈笙的视线转过来，落在宋江玉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几秒后才移开，淡淡道：“不去。”

　　“哎你这人……”张逸还想劝，看他那样只能作罢，拉着宋江玉往操场跑，“别管他，高岭之花脾气就这样，我们自己玩！”

　　篮球场上，张逸和沈驰野组队，邵衍当裁判。宋江玉不太会打，只能站在边线外递水捡球。张逸投进一个三分，兴奋地冲她挥手：“宋同学，给点掌声啊！”

　　宋江玉“挺厉害的呀”
　　二楼走廊的栏杆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是檀澈笙。他还穿着校服，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只是望着操场的方向，阳光落在他侧脸上，把下颌线的弧度照得很清晰。

　　沈驰野看去，嗤笑一声：“装模作样，明明想看。”邵衍撞了他一下，朝宋江玉挤挤眼：“别理他，那家伙就是嘴硬。”

　　正说着，张逸突然把球扔过来：“宋江玉，试试？”篮球带着点风砸过来，他慌忙接住，却没抓稳，球滚到了场边。

　　就在他要去捡时，一只手先他一步把球捞了起来。是檀澈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不会打？”他问，声音依旧清冷。
　　“还行吧”
　　宋江玉有点窘迫。张逸立刻喊：“教他啊！檀大学神，发扬一下风格！”

　　檀澈笙看了看张逸，又看了看宋江玉，沉默几秒，忽然把球抛过来：“试试投篮。”
　　“算了吧，你们玩，我在旁边看着就行”把球给了檀澈笙
　　檀澈笙点了点头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们打完了
　　篮球场上的热气还没散尽，张逸一把勾住沈驰野的脖子，汗湿的额发贴在额头上：“走了走了，去食堂抢糖醋里脊！去晚了可就只剩汤汁了。”

　　邵衍正拧着矿泉水瓶往脸上浇，听见这话甩了甩头上的水：“算我一个，今天得让新同学尝尝咱们学校的招牌菜。”

　　宋江玉刚把擦汗的纸巾收进兜里，就被张逸拉着往食堂走。路过檀澈笙身边时，张逸特意放慢脚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一起啊，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吧？”

　　檀澈笙刚把校服外套重新穿上，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他看了眼张逸，又瞥了眼被拉着往前走、脚步有点踉跄的宋江玉，没说话，却很自然地跟了上来。

　　食堂里人声鼎沸，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张逸熟门熟路地往窗口冲：“我去打饭，你们占座！”邵衍立刻拉着宋江玉往角落的四人桌走，沈驰野则跟在后面，顺手帮檀澈笙抽了张纸巾。

　　“咱们学校食堂就这德性，热闹得像菜市场。”邵衍笑着给宋江玉搬了把椅子，“不过糖醋里脊是真的绝，外酥里嫩，汁调得刚刚好。”

　　宋江玉刚坐下，就看见檀澈笙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额角的汗还没干透，顺着下颌线滑下来，在脖颈处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喏，你的。”张逸端着托盘回来，把一碗糖醋里脊推到宋江玉面前，又分给邵衍和沈驰野，最后把一份青菜豆腐和米饭放在檀澈笙面前，“知道你不爱吃太油的，特意给你打的素的。”

　　檀澈笙抬了抬眼，没说谢谢，却拿起筷子夹了块豆腐。

　　宋江玉尝了口糖醋里脊，酸甜的汁裹着酥脆的外皮，确实像邵衍说的那样好吃。她正想夸两句，就见沈驰野突然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她：“这个也不错，试试。”

　　“啊，谢谢。”他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推辞，张逸就嚷嚷起来：“沈驰野你也太偏心了，怎么不给我夹？”

　　“你自己没手？”沈驰野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点笑。

　　邵衍在一旁拆台：“人家这是想给新同学留个好印象，不像某些人，满脑子就知道吃。”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宋江玉看着他们拌嘴，忍不住笑起来。阳光从食堂的窗户斜照进来，落在檀澈笙低头吃饭的侧脸上，把他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他吃得很安静，偶尔抬眼听他们说话，目光扫过他时，像风拂过水面，轻轻漾开一点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

　　吃到一半，宋江玉发现自己的汤喝完了，正想起身去打，檀澈笙忽然站起来，拿起他的空碗：“我去添。”

　　“啊？不用……”他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端着碗走向了汤桶。张逸捅了捅她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看吧，我就说他不是冰块。”

　　等檀澈笙把温热的汤放在他面前时，他说了句“谢谢”，他“嗯”了一声，坐下继续吃饭食堂里的喧闹像涨潮的海水，一波波漫过耳朵。宋江玉正低头对付碗里的糖醋里脊，忽然听见张逸“啧”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三个男生正站在不远处的取餐口，为首的那个染着黄毛，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王军。

　　上周五的篮球赛上，王军因为恶意犯规和沈驰野推搡过，后来两拨人在操场后的小巷里差点打起来，还是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撞见才作罢。

　　王军显然也看见了他们，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带着两个跟班径直走过来，故意用肩膀撞了下沈驰野的胳膊。

　　“哟，这不是打赢了球就了不起的沈大少爷吗？”王军的声音又粗又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怎么，带新同学来食堂体验生活了？”

　　沈驰野放下筷子，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眼神冷了下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王军往檀澈笙那边瞥了眼，嗤笑一声，“听说你们班这高岭之花上次考试又拿了第一？可惜啊，打架的时候可不能靠做题赢。”

　　檀澈笙抬了抬眼，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王军身上，像结了层薄冰。张逸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刚想站起来，被邵衍按住了胳膊。

　　“王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邵衍笑眯眯的，语气却带着点硬气，“上周五的事还没跟你算清楚，要不要现在去教务处聊聊？”

　　王军的脸色变了变，上周五的事他占理亏，被教导主任抓了典型，写了两千字的检讨。他梗着脖子哼了一声，视线扫到宋江玉身上，突然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这位是新同学吧？跟这群人混在一起，可得小心点，别被带坏了。”
　　宋江玉白了王军一眼
　　沈驰野站了起来，他比王军高出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周围的喧闹声小了些，好几桌人都看了过来。王军的两个跟班也往前凑了凑，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宋江玉攥紧了手里的勺子，有点紧张，却听见身边传来檀澈笙的声音，依旧清冷淡漠，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让开。”

　　王军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檀澈笙会开口。他上下打量着檀澈笙，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东西：“怎么，檀大学神要替他们出头？你确定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过我们？”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推檀澈笙的肩膀。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檀澈笙时，沈驰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王军“嘶”了一声。

　　“想打架？”沈驰野的眼神像淬了冰，“出去打，别在这儿碍眼。”

　　“谁怕谁！”王军挣开他的手，撂下狠话，“有种的，放学操场后巷见！”

　　说完，他带着跟班悻悻地走了，路过取餐口时还故意撞翻了一个餐盘，饭菜洒了一地，引来阿姨的怒斥。

　　食堂里的目光还没散去，张逸骂了句“神经病”，拿起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别理他，就是个只会耍横的草包。”

　　邵衍皱着眉：“他估计是上周五输了球不服气，想找机会找回场子。”

　　沈驰野没说话，只是把宋江玉面前的餐盘往她那边推了推：“接着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江玉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老师？”

　　“不用。”檀澈笙忽然开口，他刚才一直没说话，此刻放下筷子，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了下，“这种人，越理他越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张逸眼睛一亮：“还是笙哥说得对！再说了，真要动手，咱们四个还怕他们三个？”

　　邵衍白了他一眼：“就你爱惹事。”嘴上这么说。

　　宋江玉看了眼檀澈笙，他正低头喝着汤，侧脸在食堂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刚才王军挑衅时，他分明看见他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原来这朵高岭之花，也不是真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沈驰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说：“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真打架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有檀澈笙在，他最会抓教导主任的巡逻时间了。”

　　檀澈笙抬眼扫了他一下，嘴角似乎极淡地勾了勾，快得像错觉。

　　食堂里的喧闹渐渐恢复如常，糖醋里脊的香味重新漫上来。宋江玉咬了口排骨，忽然觉得，这群看起来吵吵闹闹的男生，其实比他想象中要靠谱得多。而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同桌，好像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抬眼，正好对上檀澈笙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不像初见时那样疏离，像被温水浸过的墨石，沉而不冷。
　　他们吃完饭，休息了一个下午
　　放学的铃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根引线，把攒了一下午的躁动都点燃了。教学楼里的人潮涌出来，宋江玉抱着书包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看着不远处的张逸他们正往操场后巷的方向走。

　　“真的不用去吗？”她刚才问了三遍，得到的答案都是张逸拍着胸脯说的“放心”。

　　“走了。”檀澈笙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他背着单肩包，校服拉链拉得很整齐，明明是要去赴一场算不上友好的约，却依旧从容得像去图书馆。

　　宋江玉愣了愣：“我……”

　　“去看看。”他言简意赅，脚步没停。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后巷窄得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墙壁上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傍晚的风卷着垃圾桶的馊味吹过来。刚拐过弯，就听见张逸的声音：“王军，就等你了，别磨磨蹭蹭的。”

　　王军带了五个人，比中午在食堂时多了两个，一个个都梗着脖子，摆出要干架的架势。他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根铁链，看见檀澈笙他们，嗤笑一声：“没想到你们还真敢来，尤其是你，檀大学神，不怕打架记过影响升学？”

　　檀澈笙没理他，只是扫了眼巷口的位置——那里有个监控探头，虽然旧得蒙了层灰，却还在闪着红光。

　　“少废话。”沈驰野往前站了一步，校服外套被他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里面印着球队号码的T恤，“上周五的账，今天一起算。”

　　“算什么算？”王军把铁链往地上一甩，发出“哐当”一声响，“输了球就想动手？我告诉你们，今天……”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邵衍打断了：“王军，你确定要在这里打？”邵衍指了指头顶的监控，“上周三高三的李飞就是在这儿打架，被政教处抓了个正着，记了大过。”

　　王军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注意到那个探头。他咬了咬牙，往巷深处指了指：“有种的跟我来！”

　　那里是片废弃的杂物间，堆着学校淘汰的旧课桌椅，连盏灯都没有，阴森森的。张逸刚想抬脚，被檀澈笙拉住了。

　　“不必。”檀澈笙的声音在窄巷里显得格外清晰，“你要是想打，我们奉陪。但我刚才已经给政教处打了电话，说这里有人聚众闹事，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王军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信：“你唬谁呢？”

　　“信不信由你。”檀澈笙掏出手机，屏幕亮着，通话记录里赫然有“政教处办公室”的号码，“再过三分钟，要么你现在带人走，要么等会儿一起去教务处喝茶。”

　　空气像是凝固了。王军死死盯着檀澈笙，又看了看巷口的方向，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攥着铁链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狠狠啐了一口：“算你们狠！”

　　说完，他瞪了沈驰野一眼，带着人骂骂咧咧地从另一边的岔路跑了。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

　　张逸“噗嗤”一声笑出来：“可以啊檀澈笙，你啥时候打的电话？我怎么不知道？”

　　檀澈笙收起手机，淡淡道：“刚才在教学楼门口。”他顿了顿，看向沈驰野，“上周的事，到此为止。”

　　沈驰野捡起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嘴角难得地弯了弯：“知道了，听你的。”

　　邵衍靠在墙上笑：“我就说不用动手吧，咱们有檀大学神这个杀手锏。”

　　宋江玉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忽然觉得刚才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暮色渐渐浓了，巷子里的光线暗下去，檀澈笙转过身，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张逸凑过来，得意洋洋地说：“打架多没意思，用脑子解决才叫厉害，对吧笙哥？”

　　檀澈笙没接话

　　宋江玉看着眼前这几个男生，张逸咋咋呼呼地拍着沈驰野的背，邵衍正低头给政教处发信息说“误会已解除”，而檀澈笙站在昏黄的光线下，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原来所谓的“约架”，也可以是这样的结局。没有挥拳相向，却藏着少年人独有的默契与担当。

　　“走吧，”沈驰野拎起外套，“去吃冰粉，我请客。”

　　张逸立刻欢呼起来，拉着邵衍就往巷口跑。宋江玉跟在后面

　　晚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把少年人的笑声送出去很远。
　　冰粉摊的玻璃柜里还亮着暖黄的灯，映得红糖汁在碗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宋江玉舀起最后一勺冰粉，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把傍晚的燥热驱散了大半。

　　“老板，结账！”沈驰野扬手喊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张逸正抢着要付钱，被邵衍按住了手腕：“说了他请客，你凑什么热闹。”

　　几个人笑闹着往外走时，天边已经铺满了晚霞，粉紫色的云团被夕阳染得透亮。巷口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宋江玉的碎发贴在脸颊上。

　　“今天这冰粉比食堂的糖醋里脊还绝！”张逸咂咂嘴，忽然拍了下大腿，“忘了问老板明天出不出摊了。”

　　邵衍正低头给篮球社发消息，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就你贪吃。”话刚说完，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哟，檀大少爷的专车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辆黑色奔驰稳稳停在路边，司机已经下车拉开了后座车门。檀澈笙看了眼车子，又转回头看向他们，背着的单肩包带子滑到了胳膊肘。

　　“我先走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刚吃过冰的清爽。

　　“明天见啊！”张逸挥挥手，又冲司机师傅点了点头。沈驰野正低头系鞋带，闻言也抬了抬手算是告别。

　　檀澈笙的目光扫过宋江玉时顿了顿，他正好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像被晚风轻轻推了一下。他几不可察地颔首，转身坐进了车里。黑色的奔驰平稳地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街角的晚霞里。

　　“还是有钱人好啊，”张逸望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感叹，“不像我们，得靠两条腿走回家。”

　　“你家离学校才三个路口，好意思说？”邵衍笑着捶了他一下。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对面的路边，车窗降下，露出张温柔的笑脸：“江玉。”

　　宋江玉一看，是大姐宋悦。他连忙拿起放在脚边的书包：“我姐来接我了。”

　　“那我们明天教室见！”张逸冲宋悦挥了挥手，大声喊，“宋姐姐好！”

　　宋悦笑着回了句“你们好”，推开车门让宋江玉上车。宋江玉跟邵衍和沈驰野也道了别，弯腰坐进副驾驶时，还听见张逸在跟邵衍拌嘴，说要去沈驰野家蹭晚饭。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宋悦发动车子，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关切。

　　“挺好的。”宋江玉系好安全带，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晚霞把教学楼的轮廓染成了金红色，“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车子转过街角，学校的影子渐渐看不见了。宋江玉靠在车窗上，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点淡下去，变成温柔的暮色。他拿出手机，发现刚才邵衍拉她进了个群，群名叫“永不挂科小分队”，张逸正在里面发着搞怪的表情包，沈驰野回了个“滚”，而檀澈笙的头像还是系统默认的灰色，暂时没说话。

　　他弯了弯嘴角，手指在屏幕上敲下“晚安”，发送出去。

　　宋悦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笑着问：“新班级很有趣？”

　　“嗯。”宋江玉重重地点头，心里忽然很期待明天的到来。或许，这个新地方，真的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故事在等着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黄昏的街道上，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地上的星星。宋江玉看着窗外流动的光影，觉得这个傍晚的风，都带着点甜津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