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深宅水渍（八） ...
-
宋玉叔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瞬间没了呼吸。
魏明月脸上身上浇满了血，却顾不得别的，只是痴痴地看着行凶的厉鬼，就像在看自己心爱的女儿。
“嘉娘，嘉娘……”
厉鬼没有回应，她提着匕首转身，一步步走向无法行动的华年和狼牙，她的报复还没有结束！
狼牙知道厉鬼是冲他来的，这个和卧雪君共情的鬼王已经被激发出凶性，失去了理智，她要杀了刚才伤到魏明月的自己！
“卧雪君！别，你快醒过来！再这么下去你就不是你了！”华年急得声音都变了形。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已经举起匕首，狼牙牙关紧咬，决定动用最后的底牌，手掌闪过一抹白光。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厉鬼的身影顿了一下，她的身体晃了晃，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就像一场大梦初醒。
“够了吗？”她放下匕首，轻轻叹了口气，“够了吧。”
“卧雪君？是、是你吗？”华年不敢确认。
宝钗点了点头，她从一场悠长的噩梦中转醒，终于想起自己是谁。
在与嘉娘共情的过程中，她真的差一点就忘了自己是谁，彻底与她融为一体，因为逼死嘉娘的东西也是沉沉堆在她心中的束缚。
她挣脱不了这些束缚，也就摆脱不了嘉娘的控制。
但是，她与嘉娘终究是不同的，除了家境和亲人的不同，还有更大的源自性格的不同。
宝钗从不是甘心认命，坐以待毙的人，无论眼前是什么，她总要搏上一搏才会死心。
宝钗扫视一圈满目狼藉的院子，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我可以共情你，所以你成功影响了我，可我终究不是你。”
宝钗对嘉娘之事强烈的探究欲正是受到了嘉娘鬼魂的影响，白日花园海棠花下，她趁机对戴着镯子的宝钗施加了影响，符咒正是因此发烫。
但共情终究只是共情，正如薛宝钗只是薛宝钗，宋嘉娘只是宋嘉娘。
“你母亲在那边等你。”宝钗轻声劝道。
下一秒，宝钗手上的镯子突兀地碎成几截，摔在了地上。一道虚幻的影子从镯子中升起，扑向了十几步外的魏明月。
横尸四处满目血迹的院子里吹起狂风，凄厉的风声中似乎夹杂了一道稚嫩失真的唤娘声。
宝钗、华年和狼牙同时收到系统提示，游戏《深宅水渍》，完美通关了。
……
五更天时，禧华厅烧起一股大火，火势连绵冲天，很快席卷了整座院子，等下人们赶来救火时，火场中已经什么都没剩下了。
惊惧不已的下人们找不到宋玉叔，只好去请太太主持大局，魏明月从自己院中出来，叫人去报官并请人清理火场，从里面翻出了宋玉叔、宋端桥、宋老太太和绿蝉的尸骸。
宋家彻底没人了，对下人们来说，这事好像很可怖，好像也没什么，现在整个家中只剩下魏明月一个主事人，就算有人心有疑虑，也不敢说出来。
打发走官府的人后，穿着高领衣服掩盖脖颈伤口的魏明月来到客房，那三个奇异的外来之人还在这里。
魏明月知道他们的身份有鬼，但不想深究，如果不是他们，她根本没有机会为嘉娘报仇，更不会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禧华厅那场遮掩痕迹的大火就是他们帮忙放的。
“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你们，需要我帮你们躲避吗？”
华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马上就会自行离开。”
魏明月不多问这件事，转而说道，“我打算放了下人们的身契，给那两个姨娘和小姐各留一笔钱，剩下的家产以嘉娘的名义全部捐给女观，我会带着锦鲤和仙鹤住进观里办一个济慈院，专门收容因名节无家可归的女子。”
魏明月有御赐“贞洁烈女”牌坊的女儿，先斩后奏把家产捐给女观，就算之后宋家其他族人闻讯找来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这是大好事。”华年真心实意地说。
魏明月摇了摇头，幽幽叹道，“我终于明白，什么名节、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家族名声，哪有人好好活着重要，我只愿接下来的日子多救些可怜的女子，多替我的嘉娘积福，来生还能与她做母女……”
魏明月离开后，宝钗几人已经随时都能脱离游戏世界，但三人显然都还有话要说。
狼牙率先站起来，双脚并立对宝钗和华年鞠了一躬，“抱歉，是我的误判和自大把你们拖入了险境，我会引以为戒。”
华年本想发难，见他主动承认错误反而不好再纠结，只能说道，“你最好引以为戒，不过如果没有你这一出，昨晚宋老太太八成会无声无息死在屋里，到时候我们不仅无法正常通关游戏，还会断了线索，就当你阴差阳错将功补过了吧。”
这场游戏正常通关的条件是消解宋老太太的惊惧，人都死了，还怎么消解惊惧？所以昨晚确实是他们运气好，虽然险象环生，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还完美通关了游戏。
狼牙没说什么，从半空中掏出几件东西，先把两张符咒递给华年，“给你的补偿。”
华年想了下完美通关游戏的丰厚奖励，点了点头大方说道，“行，我们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以后在游戏里见面还能愉快合作。”
狼牙又看向宝钗，“昨晚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把匕首送给你，除此之外你日后需要帮助可以找我出手一次。”
宝钗看他递过来的东西，正是昨晚嘉娘控制她杀宋玉叔时用的那柄匕首。
“这把匕首没有奇异的能力，可以随身带回你的世界，系统要的手续费由我来出。它材质特殊，方便携带，是我的世界最尖端锻造技术的产物，在古代可以削金断铁，用来防身足够了。”
昨晚的经历让宝钗充分意识到游戏世界的危险，她知道自己现在缺一件趁手的便于携带的武器，没有拒绝。
说完要说的事情，狼牙和她们点头告别，没有丝毫拖延地离开了游戏世界。
狼牙一走，华年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搂着宝钗戳她的脸。
“你知道昨晚有多危险吗？你怎么会和厉鬼共情，你、你……唉！”
华年担忧地看着宝钗，几天的亲密相处让她对这个优秀早熟的漂亮女孩生出了许多好感，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卧雪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无法帮她改变命运。
宝钗心中一暖，笑着宽慰起华年，她素来擅长调笑，几句话就说得华年也笑了起来。
华年抓紧时间给宝钗补充了一些与游戏有关的常识，等二人不能继续在游戏世界逗留时，才依依惜别。
离开游戏世界之前，宝钗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说，“对了，华年姐姐，你觉得嘉娘和薛宝钗像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宝钗面上平静，实则心如擂鼓，她既怕华年并不知道薛宝钗是谁，又怕对方真的知道。
华年没有多想笑道，“你们那个世界也有《红楼梦》啊，你十岁都看《红楼梦》了，我可是成年后才读下去的。”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宝钗的问题，“我不好说像不像，在我心里，薛宝钗是这本书里最复杂的人物，很多人因为她和黛玉抢宝玉不喜欢她，不过我觉得，她也是无可奈何吧。她又不是看不出黛玉和宝玉之间的情愫，对宝玉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但凡有的选，她也不走这条路。”
说到这里华年哼笑一声，“很多人还争娶老婆该娶林黛玉还是娶薛宝钗呢，怎么不照照镜子，看看哪一个是他配得上的？说到这里，还是宝玉让人嫉妒，和林妹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林妹妹死后又娶了宝姐姐。”
“你知道吗，我读《红楼梦》的时候可想摸一摸宝姐姐雪白的胳膊了！”
宝钗听着华年这一口一个宝姐姐没正形的话，原本低落杂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你宝姐姐就在你眼前呢，她在心里开了个玩笑，嘴上却没说出来。
她暂时不想让华年知道自己是薛宝钗，让自己在华年眼中成为一本书里的人，用“薛宝钗”来看她的人够多了。
华年还想发表一些见解，然而游戏世界已经不容她们停留。一阵白光在宝钗眼前亮起，下一刻，她再次回到了自己卧房中。
“C级游戏《深宅水渍》完美通关。
玩家卧雪君贡献度65％，玩家排名第一。
获得奖励：积分五百，孤娘镯一只。
玩家狼牙交易疯狗军刀一把。”
宝钗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了进入游戏前的样子，只是贴身携带的银瓜子少了许多，身上多了一把匕首和一个镯子。
她转头看向神龛，菩萨像前的清香幽幽燃烧着，与她走时一模一样。
窗外阳光正好，小丫鬟们正在压低声音收拾着箱笼，廊下鸟架上的画眉鸟扑棱了一下翅膀，清脆地叫了几声。
宝钗愣愣地站了许久，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周围一切都没有变化，却仿佛什么都已经变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深宅水渍（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