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上线中[无限]》蘅芜镜

13、煮鸡蛋

　　转眼过了三五日，又是一日清晨，今日天气好得紧，太阳还没出来，天却已经大亮，清朗的天空万里无云，鸟雀在枝头喳喳叫着春意。

　　薛府小姐院里，莺儿等到辰时三刻，宝钗才推开正屋的门叫人送水。

　　这几日宝钗越发不爱有人在近前伺候，莺儿也从正屋搬了出去，晚上只有宝钗一个人住。

　　莺儿本来还担心姑娘的反常之举背后另有隐情，后来见宝钗除此之外言谈举止一如往常，不见其他怪异之处，才渐渐放下心来。

　　“今天厨房送了蔷薇馅儿的藕粉糕，玫瑰卤子的奶豆腐，按姑娘吩咐的另加了两个鸡蛋。”莺儿让小丫头佩环伺候宝钗洗漱，自己提着食盒往桌上摆饭。

　　宝钗挽起袖子，佩环过来帮她打腻子，宝钗随手接过来自己打了，口中说道，“以后在自己家里，没外人的时候这些规矩都免了，好好一件简单事经几个人的手反而麻烦了。”

　　宝钗素日待下人温和，佩环没有害怕，但也被这句话弄得愣在原地不知进退。

　　莺儿若有所思地笑着暗劝，“这本是她的差事，姑娘好好的不让人干了，反倒叫人不安，不叫她干这个，她还能去哪呢？”

　　宝钗若是有削减院中下人的想法，失了大家小姐的体面和排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小丫头离了小姐的院子，以后在府里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了。

　　宝钗是走一步看三步，心里还想着十步的性子，当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她安抚了佩环几句，让她出去自在，莺儿则坐下陪宝钗吃早饭。

　　“我不用她们干这些琐事，自然有更重要的事交给她们。”

　　“姑娘要做什么？”莺儿随口问。

　　“你好好读书识字，等你认得账目能教别人了，我再告诉你。”

　　宝钗拈起一块藕粉糕吃了，小幅度吸了口气后，两口吞掉了水煮鸡蛋，又赶紧舀了一勺奶豆腐压一压味道。

　　莺儿看得好笑，“姑娘不爱吃煮鸡蛋，为何巴巴地要厨房做？这种粗食本不该是姑娘吃的。”

　　就算非要吃，也该在鸡蛋上雕花换馅，裹粉配金，用雅致的瓷盘摆出雀上柳梢、抬眉见喜之类的图案，才不失体统。

　　宝钗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莺儿要是知道她本来还打算吃生鸡蛋，不知会惊成什么样子。

　　宝钗现在每天早上都会悄悄锻炼一小时，和海如青交流多了，她心中已经习惯用小时而不是时辰计时。

　　前半小时是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那些“胯下击掌”、“卷腹起身”、“垫脚跳跃”之类的怪异动作，宝钗第一次做时还需要强压着羞耻感，现在心态已经十分自然了。

　　后半个小时则是以《军队□□使用指南》为教材，和海如青学习实战技巧——虽然按海如青的说法，以宝钗现在的体格，实战中真正有用的技巧只有躲和跑。

　　宝钗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锻炼多消耗大了吃食也得跟上，但是江南的饮食以小巧精致闻名，越富贵的人家吃食越雅致有余，营养不足，宝钗又不能堂而皇之地食量翻倍，只能早餐吃两个鸡蛋补一补。

　　如果不是担心厨房害怕，宝钗还真打算按海如青说的直接吃生鸡蛋。

　　她才锻炼了几天，已经感觉身体轻了不少，精力也比以往好了，之前搬起来吃力的摆件现在一只手就能拿起来，这都是未来在游戏中保命的关键，宝钗一点都不想耽搁。

　　说到游戏，主神系统规定低级玩家每两个月必须参加一次游戏，否则会被直接抹杀。

　　宝钗和海如青都觉得宝钗目前不宜马上进入新游戏，决定先沉淀消化一阵子，等做好准备再开始下一场无限游戏。

　　吃了早饭，宝钗去薛夫人院里请安，回来时正巧遇上来送帖子的门房的人。

　　“袭香阁的冯家送来的帖子，说是给姑娘的。”

　　冯家的少东家冯文宣与薛蟠交好，经常派人来薛府传话送东西，门房认得人，接了帖子直接给宝钗送了过来。

　　宝钗愣了一下回想起是怎么回事。

　　几天前她听薛蟠说了冯文宣妹妹的事后，想认识一下这位与众不同在自家铺子里做生意的小姐，谁知好巧不巧，这位冯家小姐跟着哥哥去苏州进货了，只能遗憾按下。

　　现在送来帖子，想来是那位小姐回来了。

　　宝钗打开帖子看了一眼，递给旁边的莺儿，“考考你这几天学的怎么样？”

　　莺儿加上之前跟朔月识字的日子，满打满算也才学了不到一个月，接过帖子看了一遍后，只觉得冯小姐的笔迹十分爽利，字里行间藏着锋芒，至于内容根本看不懂，只能勉强挑出几个认识的字。

　　“姑娘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要是认得，早就去当女先儿口中的神童了。”

　　“这世上神童有几个？哪怕是寻常人，只要肯用心，也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宝钗认真说道。

　　莺儿忍俊不禁，“以前姑娘只爱劝大爷读书上进，如今不过瘾，连我们这些丫头都不放过了。”

　　冯小姐在帖子中为自己之前不在金陵之事做了解释，约宝钗下午申时在自家铺子见面，帖子末尾盖了一方闲章，署名“蕊祯”。

　　宝钗已经以管理书坊为理由和薛夫人要到了单独外出的权利，只不过出门必须乘坐家里的车，跟两位健仆，戴上遮掩面容的轻纱，如果要去街上行走，还得架起帷幕与游人隔开。

　　宝钗知道母亲做这些要求是为自己好，面上都答应了，实则有自己的打算。

　　午饭过后，宝钗换上粉米色宽袖掐绿边的大衫，下面穿着紫藤蝴蝶白底贴布裙，头上点缀着一套长春色宫花首饰，整个人素净又雅致。

　　莺儿替她挂上青玉环禁步，走远两步瞧，“总感觉姑娘这几日长大了，身量都长了些。”

　　可不是，宝钗虽然身高长得不多，但眉眼间净是舒朗之气，内有成竹在胸，外有收放自然，之前只是像个小大人，现在倒像是个真大人了。

　　趁莺儿转身出去收拾外带的东西的功夫，宝钗把那柄狼牙赠送的疯狗军刀藏在大袖中，用提前准备好的绑带绑住刀鞘，又把一只装着孤女镯的巴掌大的宽口水囊挂在腰上，用衣襟遮住。

　　她这次出门不只要去见冯家小姐，还想做一些关于封印物的尝试。

　　门房派人来说备好了车，宝钗带着莺儿出门，两位健仆和引路的小厮已经等在车边。

　　金陵是江南最繁华的城市，薛家主宅又坐落在金陵最繁华的地方，一路上宝钗半揭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雕梁画栋，琳琅商铺，注视着一位位小贩走夫，公子文人，沉默不语。

　　莺儿自幼跟着宝钗，很少有机会出门，刚上车只顾着兴奋地悄悄瞧外头，过了一阵子才察觉到自家小姐反常的沉默。

　　“姑娘想什么呢？”莺儿小声问。

　　“我在想，金陵富庶之景，亲眼看见，是读多少唐诗宋词都不能比拟的。”

　　“只可惜……”

　　宝钗抬手抚过遮住脸颊的轻纱，垂眼看着裙摆下穿着干净绣鞋稳稳踩在车里的双脚，继续沉默着。

　　只可惜这世上那么多人，竟不能正大光明地走在外面的阳光下。

　　从来如此、从来如此。

　　……

　　马车行驶了十几分钟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跟在外面的小厮隔着车帘回话，“姑娘，我们到百花街了，袭香阁的铺子就在前面。”

　　宝钗问他，“咱们家是不是在附近有产业？”

　　小厮麻利地说，“姑娘好记性，百花街是专门买卖香料、衣料、首饰的地方，咱们家有一个首饰铺子和一个布料铺子在这条街上。从这儿走到西头往北一拐是三山街，那里是全金陵书肆最多的街，咱们家的世诚堂就在那儿。”

　　宝钗确定自己从薛蟠处问来的消息没错，出声让车继续往前走。

　　到了袭香阁门口，车夫放下车凳，莺儿先下去，回手想扶宝钗，宝钗却已经自己轻巧地跳了下来。

　　宝钗抬眼观察，见这间香料铺子朝街建了两层五间宽的小楼，斗檐精巧，装饰讲究，一楼门楣上挂着名家写的“袭香阁”三字的匾额，两侧的窗户全开着，在窗棂上插满杜若、茱萸、芷兰等香草，飘出阵阵香风。

　　她看向店内，正看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出来。

　　这位女子长着一张江南女子标准的小巧柔和的脸，偏偏一双眼睛尾端上挑，与描画入鬓的长眉交相辉映，显出凌厉明艳的气质。

　　与宝钗的素雅打扮不同，女子一席盛装，穿着水红色百花穿蝶重莲绫的上袄，栀子色洒金洋绉裙，阳光下满头珠翠闪烁，映着粉腮朱唇与眉间的花钿。

　　前朝新建时曾设立过严格的服饰制度，但在朝代末年已经形同虚设，本朝建立匆忙，见民间风气已是如此，便没有做详细的规定。

　　因而现在市井妇女都崇尚穿金戴银、服锦披绫，江南几城隔几个月就换一种流行样式，哪怕是农村妇女，有条件也会戴铜钗锡环，给衣服绣花。（注1）

　　看到宝钗，女子未语先笑，亲热地上前牵起她的手，“薛妹妹来了，快请进。我前几日跟哥哥去了苏州，错过了妹妹的帖子，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这位女子正是冯文宣的妹妹冯蕊祯，她带着宝钗和莺儿走进店里，一边吩咐管事和伙计们好生照看生意，一边请她们上二楼小坐。

　　袭香阁的二楼有好几个隔间，冯蕊祯让丫鬟上了茶，请宝钗靠窗坐下。

　　“妹妹尝尝，这是暹罗国的茶叶，与我们本国的茶颇为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宝钗摘下脸上的轻纱，拿起桌上充满异国风情的瓷杯喝了一口茶，果然与平日常喝的茶风味不一样，虽比不上贡茶，但胜在新奇。

　　两人寒暄几句，冯蕊祯话锋一转，笑着问道，“妹妹在帖子里说想与我合作做生意，不知是怎么个合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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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关于晚明妇女衣着打扮风格参考陈宝良：《明代妇女生活》，卷五《妇女的服饰》，《服饰等级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