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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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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那天两人起了个大早,陈律说带□□去庙里拜拜,去掉一年的晦气。开车一路奔往潭柘寺,窗外大雾弥漫,到处都是车,看来霉的不光他们俩。停好车,陈律买了一束香塞给□□,让他到佛前跪着磕头。
“诚心点,”挥挥手,这香味儿忒刺鼻,陈律皱着眉咳嗽,
“你不拜么?”□□攥着香,被陈律推着往人群里挤,
“我不信佛,你拜吧。”
□□看了他两眼,最后老老实实地跪垫子上梆梆梆磕了仨响头。
日子一天天临近,陈律焦躁不安,失眠也越发严重。有时候趁□□睡着,又悄悄推开他的头,跑阳台上吸烟,角落里留了一堆烟屁股。
□□倒似没事人一般,照常料理家务,逮着陈律就咔嚓两张,只是偶尔也会一个人静静坐在客厅,垂着眼角像在思索什么。
陈律他老娘给□□求了个菩萨坠子,稳稳妥妥挂□□脖子上,捏了捏他的脸,“专门给你保平安的,洗澡也别取下来。”
□□低头看看,嗯了一声。
送□□去驾校考试那天,陈律特意跟工作室请了假。交通法规和笔试□□都考得不错,没日没夜逼着他背书见了成效,场考陈律也不担心,那小子早在他指导下上了手,不出意外一次就能通过。
“考完了跟教练说一块儿去吃饭,找个没旁人的时候说,记住没?”陈律替他拉好围巾,坐车里叮嘱。
“记住了,”□□自己拨弄了几下,搓搓手,“我去了啊,”
“嗯,加油。”陈律拍拍他的背,目送他下车,没走几步又见他忽然回过头,发现陈律还在,抬起手笑着挥舞。
会心一笑,陈律也隔着车窗摆摆手。
墙上的挂历换了一幅,陈律每次看见都觉得刺眼。拿到驾照那天,□□开着陈律的车第一次光明正大上了路,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陈律倍感欣慰。
有些问题却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例如沙鹏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询问□□的情况,还说年前打算来北京一趟,带着他媳妇儿一块,购置些年货什么的。□□握着电话躲卫生间推脱,说年货哪儿买不到,不用非到北京来。
陈律听他说起,只笑笑,心里清楚得很。沙鹏是怕□□耍赖不回去,婚约给推了半年已经得罪人了,哪容他一直死抱着梦想不放。
再说那玩意儿值几个钱啊......
“驾照收好了,等你哥来了给他瞅瞅,你如今也是会开车的人,”陈律从抽屉里刨出一堆东西,低头交代。
“铭伟哥说过两天要去杭州采风,我和他一块儿去。”□□立马转身打开衣柜,抓出几件衣服往箱子里塞。
“我怎么没听说啊?”手停了一下,陈律转头看着□□,“去几天?”
□□脸唰地红了,唯唯诺诺,“...三、三天。”
“真三天?几号去?”
“就过年那会儿......”
“□□,”
“啊?”
“我打电话问他有没这回事儿,”陈律拿起电话,神色淡然地拨了过去,又轻飘飘说,“再给你次机会,真的假的?”
“假的。”一问就招,天生不是撒谎的料,□□低下头捏手指头。
“哟,会骗人了啊,”陈律压根没摁手机键,“算了,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去把阳台衣服收回来,都干了。”
□□一动不动,勾着背去捣腾他的箱子。陈律看得搓火,抬脚踹他屁股,“让你收衣服呢,聋啦?”
“我不去,”□□幽幽地说,“我要去阿姨那儿。”
“......我又没怎么着你,去我妈那算什么事儿。”
“反正,过年我不回来。”
“闹什么脾气呢,来劲是不?”
□□忽的抬头看他,一脸受伤,半晌才说,“你不要我了。”
陈律头疼,心更疼,把他拉过来抱腿上,“谁不要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哥也是想你了,瞅瞅,现在你也能自个儿开车上街,也会给人照相,多能耐,让他知道不好么?”
□□定定坐着,长睫毛扑腾几下,湿了。
“不想回去看看你家新房啊?还有你一份呢,你不说要带我住新房么?到时把相机带上,给你爸也拍两张。”陈律继续哄孩子,
“你和我一块儿回去?!”□□眼里顿时闪起了光。
“怎么着,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
这才刚刚不犯愁呢,沙鹏和他媳妇儿后脚就到了。□□换上最新的那套衣服,开着陈律的车去火车站接他俩,那范儿把他哥和嫂子活活震了一回。陈律在家给他们包饺子,贤惠得都不知道拿什么词形容自己。
住宾馆的钱是□□付的,这小子包里有票子底气也足了,直乐得他哥合不拢嘴,拍着他背说出息了。□□嫂子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变化,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又嫌弃。
一路上都挺乐呵,□□领着他俩到陈律那儿吃饺子,沙鹏激动得两颊通红,念叨着陈律是他沙家的大恩人。趁春节前好多商场都打折,陈律让□□带他们去逛逛,一眨眼就到了临别的日子。
陈律提议坐飞机,沙鹏死活不干,说那玩意儿掉下来就活不了了,争了一晚,最后两票火车,一票飞机,一票弃权,决定了返家交通工具。□□窝角落不敢看陈律,他其实挺赞成火车的,便宜,又怕陈律不高兴,于是弃权了。
晚上陈律把他按被子里一通蹂躏,直弄得那小子娇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往后要听你爸和你哥的话,做个努力上进的人,别再一根筋知道不?”陈律一只手搭□□胸前,闭着眼说。
“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懂事。
陈律一夜没睡好,清早起来顶着俩熊猫眼,等□□收拾好行李,又任劳任怨地站路边拦出租。四个人在火车站集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挤进站台,沙鹏买了不少年货,脸上乐开花。
离出发时间还有七八分钟,沙鹏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给□□,“这替你买了送给刘妮的,水晶发卡,她一准喜欢。”
□□脸色煞白,咬着牙没接,陈律捅捅他,“拿着啊,”
一双手早冻得发紫,缓缓接了那金灿灿的盒子。陈律心酸,想给他捂捂手,又不敢有出格的举动,只抬头看了看四周,忽然站起身,“我去接杯热水。”
□□肩膀一抖,眼睛刀子似的盯着他,过了几秒,才哑着嗓子说,“我等你。”
陈律没再出声,艰难地挤过不断涌来的人群,每次迈开脚步都有针在心头扎一下。终于挤到了开水房,陈律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没有回头,一咬牙跳下火车疯了般往外跑。下一瞬便传来火车汽笛声,很长很长的刺耳尖叫过后,那列车载着上面的人消失在隧道里。
忘了怎么出的站台,陈律两条腿像面条,没一点儿力气。摸出电话打给薛凯,陈律一屁股坐在站外的台阶上,“来接我。”说完地址就把电话卡抠出来扔垃圾桶里,没人能找到他了,连那傻小子也不能。
薛凯赶到火车站时还以为陈律灵魂出窍了,拍了一下他的脸,“你丫大白天喝高了吧?”
“我把□□扔了。”陈律坐上薛凯的车,半死不活地说。
胸口麻了,陈律听着薛凯断断续续的责骂声,只觉疲惫不堪。
“你还别不乐意,臭德行不改,你玩人玩得乐呵吧?啊?当初就不该招那土孩子,好么,你说分就分了,吃干抹净撂脚就走,你还是个人么你!陈律!你就等着遭报应吧!”薛凯气得直拍方向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我不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你明不明白薛凯?”许久,陈律才缓缓开口。
“你没见着□□他爸那样,要知道他喜欢男的,不打死他才怪,我能怎么办?他还有婚约,在乡下那东西就是一家人的脸面,要毁了你让他们往后怎么抬头做人?没人看得起那小子,现在他有本事了,谁还敢看不起他,谁还给他摆脸色,说他不好?”
“那你呢?”
“我这不挺好么,回去有房住有车开,挺好的。”
薛凯叹口气,看他那只剩一口气儿的样就揪心。“陈律,你丫真变了,以前都怕人先跟你分手,这回知道最后留不住还端着笑伺候着。”
“甭夸我,晚了。”
“谁夸你了......话说,还真就这么断了?”
“断了,有他哥和他爸看着,他没法跑。”
“你非得玩这招么?不告而别忒狠了。”
“薛凯,要是有一天你成穷光蛋了,一无所有,你能保证你媳妇儿不离开你么,”陈律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没一点神。
“...不能。”
“可□□能,如果我不放手,他永远不会离开,他就认准了我,你懂么,就认准了我......”
可我又如何能陪你一辈子呢,傻孩子。
回到家,陈律一头栽床上,习惯性抱住枕头,却摸到下面凉冰冰的东西,是块玉坠。心一慌,陈律冲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摆满了饺子,又想起昨夜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影,叫了好几声□□才从外面跑回床上。
那孩子明白得很。
陈律鼻根一酸,眼泪流满脸颊。他知道陈律要扔下他,还包好饺子备着,取下保平安的玉坠,像那年把压岁钱放在陈律枕头底下,希望被保佑的人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