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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真火呀,大明星。”

      白轩槿站在摄影棚一旁,听着电话里小白轩槿的调笑,骄傲一昂头:“可不是嘛。”

      “你现在在干嘛?”

      不远处凌煦往这边投来目光,白轩槿将墨镜一摘冲人眨了个wink,不慌不忙回复道:“在看人拍广告。”

      “你上吗?”

      “我不上,我休假。”

      “休假?你粉丝嚎成那样你休假?”

      白轩槿打个哈欠伸懒腰:“我还有18个库存,一周更两次能发俩月,当然应该休假。”

      说完想起什么,补充道:“卡给你寄回去了,钱也填上了,到了记得去拿,爱你哟!”

      “那你把密码告诉我吧。”

      “这怎么能告诉你,要不你去问舅舅?”

      “白轩槿!”小白轩槿怒拍桌子,“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是吧!”

      “说谁呢。”白轩槿不慌不忙,笑得风度翩翩,“人家现在叫白、凌。”

      拐着弯的几个重音差点给小白轩槿气死,论道行,小的这个和大的那个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

      在小白轩槿吱哇乱叫的背景音中,白轩槿乐不可支挂了电话,给对方发了条微信,答应暑假带他出去玩,小孩这才罢休,乖乖写作业去了。

      白轩槿放下手机,专心看凌煦拍摄。

      这周他一直跟凌煦待在一起,不干涉,只看。刚开始因为装扮和气场太打眼,不少人以为是明星,白轩槿不解释,站一边安静地看,大概因为态度好又实在是养眼,现场人员也没什么大意见。

      28岁的白轩槿已经褪去了早年稚嫩的少年气,笑起来星星眼望着人还是可爱,但面无表情站在一边时,舞台与镜头经年累月滋养出的气场自然舒放,叫人不敢逼视。他虽然不说,但众人都默认来头不小。

      2013年,凌煦的模特事业已经走上正轨,不用再像早期每天四处奔波去争取一个机会。他有广告,有秀场,有节目,在繁华的上海算是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即算如此,依然称不上有根基,但是——

      他看向角落的青年,对方一直注视着他,只要他视线扫过去,那个人嘴角就会泛起笑来,眉梢眼角都写着满足与骄傲。

      命运好像给予了他一些别的东西。

      中场休息时导演过来问白轩槿的情况,他把墨镜摘下来站直了,熟练回应这几天重复多次的对话。

      “未出道的签约艺人,公司不让接私活儿,在跟着凌煦观摩学习,未来有机会希望能与您合作”。

      他谦和有礼,笑起来眼睛弯弯,同星光四溢的侵略性外表大相径庭,无端讨人喜欢,轻易俘获男女老少的心。

      凌煦心情很复杂,同那天白轩槿签约时一样,但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直到后来回过头再看当下,他才恍然明悟,自己是在不甘心。在他尚未察觉时,占有欲破土而出,勃勃生长。

      像是原本属于他一个人的宝物,如今竟被众人观赏,但他只想要私藏。

      这天收工之后白轩槿问凌煦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凌煦瞅着他不说话,于是白轩槿弯着月牙眼一打响指:“刚好,还带着妆发,跟我走,去帅翻全场!”

      白轩槿带他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开在一条窄小弄堂里,稍微不留神就会错过。白轩槿进店和点单的流程颇为熟练,把菜单还给服务生时温柔笑着说“麻烦了”,凌煦眼瞅着男性服务生眼睛都亮了一度。

      好看的人本身就是带着光的,如果再加上气韵与风度,便要轻而易举蛊惑人心。

      今天出门匆忙,工作进度又抓得紧,凌煦直到现在才闲下心上下打量一遍白轩槿的装扮。穿得实在是,过于打眼了。

      ——

      一些朋友约了在凌煦家聚会,放着歌喝酒,时间咻地一下就到了半夜。白轩槿昨天节目录到凌晨,工作结束之后忙着往他这边赶,白天也没怎么睡觉,到两点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凌煦从人堆里撤出来,悄声让他先去洗漱睡觉,这边有他就行。小朋友人都迷糊了,还硬撑着摇头说不用,被凌煦说要么自己去睡要么他抱去睡,这才作罢,跟众人打过招呼,去里间睡觉了。

      时间继续推进,陆续有人起身告别,到最后只剩一位好友,两人边喝酒边聊着天。

      朋友往卧室那边递了个眼神:“哪年
      的?”

      反应过来他在问白轩槿,凌煦接
      道:“05年。”

      被这个数字shock到,朋友整个人都顿了一下,瞪大眼颇为不可思议:“找个这么小的?”

      白轩槿此前并没有告知对方他们的关系,听了这话也不接茬,眉头一皱,眼睛里尽是真诚的迷茫:“说什么呢?”

      朋友也不在意,晃着酒杯慢条斯理开:“刚路子划到手的时候,他找急救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完全就是知道位置。

      再稍微留意一下,先前拿酒的一套流程非常顺畅,酒杯、开瓶器、醒酒器、酒柜,甚至精确到哪一瓶酒,他太熟悉了,对投影和音响的使用方法也是了如指掌,还有你的房间分布,哪里是厨房哪里是洗手间,走进主卧一丝犹豫也没有,非常亲近。我记得你很注重私人空间。”

      他将方才的观察娓娓道来,条分缕析逻辑清晰,凌煦不插话,安静听他讲完,淡淡然道:“说明我们很熟。”语气听起来不为所动。

      朋友微笑望着他:“我哪年的?”

      凌煦被哽住。

      对方笑得人畜无害:“咱俩也很熟。”

      这回他不搭腔了,缓缓转着酒杯。朋友笑了声,补充道:“还有眼神,最重要的是眼神。”

      他举起杯子,轻轻碰一下他的,感叹:“凌煦啊,就你这眼神,藏不住半点事。”

      凌煦摸上床的动作很轻,但白轩槿还是醒了,他道了声抱歉:“吵到你了?”

      小朋友闭着眼睛摇摇头:“睡得浅,在等你。”

      说着话就靠进他怀里,长出一口气,仿佛终于踏实了,亲亲他的脸:“晚安哥
      哥。”

      语罢重新入睡,这次大概是睡死了。
      凌煦就着夜灯看着心上人的侧颜,想起刚刚朋友的调笑,禁不住也勾起笑来。

      ——不过对方也藏不住一点就是了。
      哎哟,两情相悦,真羡慕。

      “白轩槿你穿的什么衣服!我问你穿的什么衣服!”

      电话那头,经纪人的怒气隔着网络信号都像要喷他脸上,白轩槿伸长胳膊手机拿老远,等最激烈的那一阵过去了,才把手收回来,很是尴尬地回话:“对不起,早上睡过头,着急出门抓错了。”

      他早上睡太死没听见闹钟,手机还开静音,被持续的振动吵醒时,半睁着眼睛摸过来一看,十三个未接来电,吓得白轩槿从床上弹射而起,门口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匆匆下楼,上车倒头就睡,到了后台才发现自己衣服穿错了。

      他有件外套和凌煦这件很像,色系和材质都是同款,搭在挂钩上时扫一眼当真不好分辨。

      节目还没录完,中场休息时经纪人电话就打过来了,几张路透图简直要拍他脑门上:“IP在一个地方,隔天穿一件衣服,你是觉得嗑你俩的人太少了是吧!”

      白轩槿低眉顺眼保证了半天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才终于让经纪人挂了电话,还没喘上两口气,又有电话进来,白轩槿一看来电显示,笑了,接起来问:“候场呢?”

      那边凌煦也带着笑音:“嗯,候场,刷刷手机,看到有人穿错衣服了。”

      停顿一下又问:“多久发现的?”

      “一出门就发现了。”跟面对经纪人时截然不同的答案,“……不一样。”

      他声音很低,凌煦没听清,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白轩槿默了一下,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重复:“味道,不一样。”

      不同的香水和不同的日用品偏好,再加上各异的生活方式,天长日久,塑造出每个人不同的气息,甫一上身,白轩槿就觉察出差别来。

      他有很多方式可以避免这件衣服出镜,但是他缩在椅子上,衣领拉过鼻尖,遮住大半张脸,整个人都裹进凌煦的衣服里,呼吸之间尽是他的气息。

      ——不想脱下来。这种话,很难宣之于口。他的耳朵尖红成一片。

      电话那头凌煦笑着,轻声问他:“兜里的盒子摸到了?”

      白轩槿摸摸衣兜里的小盒子,点头:“摸到了。”

      “没打开?”
      “怕不是给我的。”

      这番耍赖发言引得凌煦又是一阵笑,“昨晚太晚了,就没给你,今天出门又太早,原本想晚上回去再给你的,不过现在也很好。”

      他说话的功夫,白轩槿已经把盒子打开了,耳钉切面反射着闪耀的光,像在他手心流淌。

      节目录制即将继续,造型师过来检查妆造,白轩槿把盒子托起来,眼睛弯弯地:“下半场戴这对吧。”

      ——

      他长得好,年轻,气质出众,出挑的颜色也驾驭得很好。人常说要靠衣装,但这个人的气场已经压得住衣服本身,他要冷下来,即使身着烈焰如火,也叫人感到肃杀的寒意,无怪乎众多导演与摄影师为他而倾心。

      凌煦,道:“常来?”

      “偶尔来,但以我们的工作性质,应该算常来。”

      艺人每天高来高去,日常都在赶行程,吃东西经常是随意糊弄一口,没有那么多的闲暇安排自己的私人生活。在这种状况下.一年一次的频率应该可以算是经常。

      是个明星,而且似乎不是个小明星。凌煦在心里默默给白轩槿记上一笔。

      白轩槿看着凌煦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盘算的模样,低头整理刘海,掩盖自己脸上的笑意。

      年纪小真好呀。

      菜上到第三道,凌煦终于觉察出了什么。
      一连三道,道道都合他口味,不是巧合。
      他想他知道白轩槿偶尔来是和谁一起了。

      白轩槿打扮过,带他来他会喜欢的餐厅,点他喜欢的菜。他放下手中刀叉看向对面的青年:“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白轩槿笑着挑眉,不搭腔。

      于是凌煦猜测:“你的生日?”

      ——

      凌煦和业务上的朋友约了饭局聊合作,刚好白轩槿也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那家店还挺好吃的。

      到了地方,合作对象颇为新奇地看着凌煦带来的小朋友。他对圈子里层出不穷的新人不甚在意,并不清楚白轩槿是哪一号人。凌煦事先跟他打了招呼,小朋友是来吃饭的不用管,但此前他从不带无关的人出来,这次却破例,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点什么,忍不住多留意了些。

      结果人家居然真的是来吃饭的。

      他和凌煦聊着接下来的合作事宜,那边那位充耳不闻,一句话不搭,两只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菜,吃着碗里的看着盘里的,腮帮子一鼓一鼓没停过,吃得那叫一个香。

      一边吃还一边偷着搞小动作。

      白轩槿专心致志进食,飞速扫荡眼前的碗
      盘碟盆,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统统尝试一遍,趁着凌煦没注意他这边,对碗里的食物进行重新分配。

      这是什么,尝一口,好吃!让凌煦也尝尝!
      这是什么,尝一口,不好吃!丢凌煦碗里!
      这是什么,吃一口,咬不动!丢凌煦碗里!
      这是什么,咬一口,是姜!丢凌煦碗里整他!
      这是什么,喝一口,好喝!把凌煦那份也拿过来喝掉!

      凌煦在喝什么酒,尝一口!真难喝!呕呕!

      合作人眼瞅着小朋友被那杯酒难喝得脸都皱起来,连忙端起自己的小甜水喝了一口,脸色这才有所缓和,默默把杯子给凌煦移回原位,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小朋友酒足饭饱,擦干净嘴,心满意足摸摸肚子,把手机摸出来,再从凌煦的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开双屏开始打游戏。

      小朋友打起游戏来认真得不行,头埋得越
      来越低,凌煦依然面向他讲着话,却跟后脑
      勺长了眼睛似的,伸手一拍小朋友的背,对方立马条件反射般挺直腰背,合作人没忍住笑了。怎么说呢,有一瞬间幻视家里那只比熊干坏事时被点名的样子了。

      一顿饭吃得颇有乐趣,末了临走,合作人
      跟凌煦说你们家小朋友真可爱,他笑着
      说“谢谢”,理所当然的模样。

      回家的车上,凌煦拍拍发饭晕的白槿:“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没怎么夹菜碗里却没空过?”

      晕晕乎乎的凌煦调整坐姿往他肩上一靠:“怕你饿了!”理直气壮。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白轩槿的身份证上生日是三月,那天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他不觉得是真正的日期,说不定连岁数都不对,说是25,但这位的气势和他身边25岁的家伙们可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白轩槿不答话,只目不转睛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伸长手,好像要摸他的脸,凌煦没动,青年的手近在毫厘,贴着他的侧脸落下去,拾起他的勺子,挖了一勺他的提拉米苏,收回去了。

      凌煦感受着错了拍的心跳,面上镇定回视叼着勺子的青年,觉得对方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狐狸。

      白轩槿慢条斯理咽下甜点舔舔唇,才悠然回答刚才的问题:“不是生日,我生日是二月。是节日,但没那么重要,只是个由头,想跟你一起吃饭一起玩而已。”

      末了扫视桌上餐点示意凌煦:“你喜欢吗?”

      凌煦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轩槿笑得灿烂:“那你是喜欢餐厅,还是喜欢我呀?”

      凌煦毫无准备,被呛得直咳,白轩槿一边笑一边给他递水。

      他想起三十岁面不改色与他拉扯的凌煦,再看看眼前二十岁绷着一张脸强装淡定的凌煦,感叹时间真是奇妙。

      他当年在凌煦眼中大概也是如此,装作游刃有余漫不经心,却将一切心思暴露于眼睛。

      吃过饭两人一起在街头散步,白轩槿东瞅西看,瞧什么都高兴,跟关久了放风似的。凌煦看得好笑:“乐呵啥呢。”

      “啥都乐呵。”白轩槿左摇右晃,笑眯眯跟路过的狗狗打招呼,“简直记不清上次能不戴口罩墨镜在路上走是什么时候了!”

      哼了一会儿小调补充道:“也记不得上次能休这么久的假是什么时候了。”

      没有镜头,没有粉丝,没有被发现的隐忧,没有被日程追赶的焦虑,心爱的人就在身边,他实在是觉得——“非常幸福。”白轩槿注视凌煦,说得轻松又认真,浑身上下散发着快乐的因子。

      凌煦看着,无意识跟着笑起来。

      这两天升了温,今天更是开年以来头一个三十度,中午穿个短袖稍微动两下都出汗,现在天色暗下来,街头吹吹风居然有点起鸡皮疙瘩。

      白轩槿没做声,抱臂在胸前稍微挡一点风,没走两步凌煦已经把外套给他披上了。白轩槿停下来,歪头意味深长看他:“你这样我会很想……”

      很想什么呢?他没说完,迈步走进街边的店门,用眼神示意凌煦“我们到啦”。

      甫一开门,激昂的乐声就倾泻而出。

      驻场乐队演奏着热辣的曲目,落地玻璃墙后硕大的酿酒罐直击眼球,大堂的投影幕布上放着电影。粗犷奔放,典型的美式风格,店里一多半都是外国人。

      白轩槿订了位置,跟着服务生引导走,一面侧头同他说话:“旁边有法式红酒吧,环境也不错,主厨和这家是同一位,但我想你还是更喜欢啤酒吧。

      “他们家是上海比较早做惠林顿牛排的店,可以尝一尝,虽然这东西再过几年会满大街都是。”

      他们坐在角落,不算吵,但依然要凑近了说话,凌煦感觉白轩槿的呼吸轻柔拂过他的耳朵,痒痒的。他问:“这家也是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白轩槿听懂了,笑着摇头:“我没来过这家,当我听说它的时候已经不做了,你提过几次,所以我想现在的你也会喜欢。”

      两人鲜少有距离这样近的时候,他能清楚看到白轩槿闪亮的眼睛,以及眼睛里的自己,鼻尖萦绕着啤酒的麦芽香气以及白轩槿身上的香水味,他偏爱的款似乎永远带一点清甜的果香。

      白轩槿端起杯子示意,于是他也举杯,玻璃杯相撞“叮当”一声,仿佛他的心也跟着共振。

      “所以趁着还能喝的时候多来几次吧,如果你喜欢。”

      白轩槿喝过酒,嘴唇也红润透亮,显得整个人都鲜艳了几分,“我不太能喝酒,陪不了多少,你随意。”

      灯光昏暗,乐队演唱激情昂扬,店里自酿的啤酒很香,整体氛围非常不错。两个人说说笑笑喝着酒,就算坐在角落,优越的外形依然吸引了好几波女孩过来搭讪,两人一一礼貌拒绝索要联系方式的问询,并不怎么在意,直到有金发碧眼的漂亮姐姐坐到凌煦身边,被委婉拒绝依然面不改色,热情出击,坦诚表达自己的喜欢。反复拉扯几个来来回,白轩槿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

      他知道凌煦不会有什么想法,也能处理好这一切,但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理智的阀门松动,素日里被压抑的情感不再乖顺,叫嚣着想要冲破束缚。

      凌煦被步步紧逼下意识后撤,后背突然贴上温热的身体,白轩槿双手环过他的腰将整个人抱在怀里,下巴搭上凌煦肩头,眼睛看着女孩,眸光冷冷,占有欲几乎呼啸而出:“我的。”

      女生霎时明白了怎么回事,礼貌道歉,起身走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白轩槿收回手坐到一边。他自从到这边后一直克制得体,时常玩笑,但极有分寸,点到为止。他也知道黄景瑜并非不心动,可
      是——

      “对不起。”他过界了。

      白轩槿一口饮尽杯中酒,无意识握紧酒杯,五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这是2014年,世界对同性恋的态度还远没有2024年包容,20岁的凌煦也没有30岁笃定,清楚知晓什么是可放弃的,什么又是必须把握的。

      他如此年轻,有广阔无垠的未来,一切都是不确定,这其中包含凌煦的职业选择,包含混沌飘忽的少年心性,也包含时代阻隔与不可捉摸的命运。

      在不同的时间维度上,白轩槿终于与当初的凌煦站在了同样的位置,共用一双眼睛,看向年轻的心上人。

      他明白了为何当年凌煦没有直接地迈出那一步,而他却以如此不可抗拒的方式,势不可挡地改变其人生轨迹,这对于眼前的孩子而言,是否又称得上公平?

      总是笑着的人沉下来,周遭连空气都要静几分,凌煦没见过他这模样,突然得了一句道歉,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注意到白轩槿将杯子捏得死紧,皱眉掰开他的手,将玻璃杯取出放到一旁。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凌煦等了半晌,白轩槿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终于忍不住打破僵局,给白轩槿的杯子重新倒了酒,放回他手里。

      白轩槿安静注视他,像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短暂平静的海面,沉默酝酿着雷雨惊涛。

      凌煦给自己的酒杯倒满提在手里,贴近坐到他身边:“玩个游戏吧。”

      “玩什么?”

      “我问你问题,如果你回答了,就我喝酒。”凌煦看着他的眼睛,明明说是游戏,神色却透出认真来,仿佛不容推拒,“一个问题一杯酒。”

      凌煦不爱打听旁人私事,白轩槿心有顾虑,也不过多提及重要的信息,平日拿出来说的都是细枝末节。他们各自留着分寸,不过多介入对方。或许是这么久终于忍到了极限,或许是酒精催化了情绪,两人之间横了许久的边线在今晚昏暗的灯光下模糊,被轻而易举地跨了过去。

      白轩槿看了他许久,最终低头笑了,轻轻地说“好”。
      “你几岁了?”
      “28。”
      “是歌手?”
      “综合型艺人,综艺,唱跳,演戏,什么都做一点。”
      “他是演员?”
      “对。”

      他问着无关痛痒的话题,白轩槿一一作答,凌煦接连喝下小十杯仍面不改色,脸上半点红不透,神色清明如常。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死缠烂打撒泼卖乖抱大腿。一开始是我追着你,你对我爱答不理。”白轩槿睨他一眼,撇撇嘴,“没差,现在也是我追着你,你对我爱答不理。不愧是你。”

      凌煦无言看着白轩槿耍无赖。如果给吃给住给钱花还算爱答不理,那他这辈子可真是高冷得人鬼莫近。

      他喝过这一轮的酒,续上下一杯,专注看着酒液在杯子里逐渐上升,声线平稳,清晰传进白轩槿的耳朵:“你知道一切,却只旁观陪伴,不干预我任何工作进程,是怕影响我的人生轨迹吗?”

      白轩槿蓦地一惊,晃晃悠悠转酒杯的手停了。

      其实不难猜。凌煦摇了摇酒杯。

      前段时间有次他出门,白轩槿那天有自己的拍摄行程没跟着,随口问他拍什么导演是谁,听完脸色有一瞬间微妙的不对劲,但立马收得干干净净,笑着跟他说早点回来路上小心。他那天在片场受了些委屈,说严重一点是羞辱,那时他回忆起了白轩槿当时的表情。

      白轩槿对他的在意凌煦感受得分明,在明知他会受委屈的前提下依然放任其发生,除了两人之间的边界,其他合理的解释其实并不多。

      他怕蝴蝶效应引起的连锁反应!

      像他们这样的人会担忧世界因此而发生改变吗?不会的。而白轩槿本身对世界而言是异数,他尽可以随意涂画,无所顾忌。所以他这么做,只会因为自己。

      是因为我。凌煦心里落下一声叹息。“今天是你们在一起的日子吗?”

      白轩槿觉得好笑,于是就笑出来了,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整个人靠倒在沙发上,半晌才轻声道:“别太聪明了,凌煦。”

      这个人总是如此,轻易看透他一切想法,从前如此,年龄对调后竟依然如此。

      白轩槿喝过三杯酒,凌煦覆手盖住了他杯口,两人对视,白轩槿有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下意识凑近一点去看他眼睛。距离拉得极近,凌煦没躲,任由白轩槿贴过来,声音里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最后一个问题。

      “很多次,当你用这个眼神看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白轩槿愕然,回过神来第一时间袭上心头的是愤怒。他知道他不该如此,没有道理,缺乏立场,可他无法控制。

      我在想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

      他刚刚半开玩笑说自己死缠烂打,实际上他小心翼翼主动靠近的时间短得自己都记不清。凌煦待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偏爱他,优待他,事事周全精心,几乎无微不至,包容接受他的一切,惯养出白轩槿近于本能的被爱的自信。

      凌煦理所当然应该爱他,他怎么能不爱他。

      这些日子以来白轩槿压着自己的情绪克制小心地对待他,两相对比的落差感不断冲击,他不是没有委屈。

      你明明就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本就该爱我,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之后,还如此逼问我?

      酒精将一切情绪放大,所有顺其自然绝不冒进的念头灰飞烟灭,几乎是赌气,白轩槿梗着脖子,直直看进他的眼睛,眼中跳跃着火焰:“想亲你,但在忍着。”

      他话音未落,凌煦径直亲了上来。

      嘴唇相触的那一下白轩槿大脑一片空白,刚刚燃起的怒火被顷刻浇熄,他感觉心脏骤然收紧,下一次跳动带得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然后酥麻的感觉从头皮蔓延至全身,仿佛回归初次与这个人亲吻。

      凌煦闭着眼睛,尚且青涩没有章法,却似乎彻底放下了什么,终于坦诚展露自己早已陷落的心,认真得近于深情。他一手托着白轩槿的脸,分开时真如初见时黄明昊所说,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

      两人背后就是酒吧亮眼的霓虹灯。
      Trust me, love me, kiss me.
      请你,信任我,爱我,并吻我万千。

      白轩槿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身体本能,没把凌煦按沙发上,他愣了半晌,懵然问道:“你喝醉了?”

      近在咫尺,凌煦看到白轩槿颤动的睫毛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呼吸错了节奏,视线再往下便是水润的嘴唇,白轩槿随着他的目光抿了下唇。

      一直以来从容镇定的年上者姿态被打破,凌煦看着眼里凌乱闪着光脸上绯红一片的青年,他不再维持周全得体的外壳,终于在他面前展露不安的,任性的,渴求的,真正的模样,凌煦心满意足弯起笑来,收拢双臂把人揽进怀里,再次亲上去。

      “没有。”

      这一声没有,如落子成局,覆水无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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